沐清知扭身快速坐进去,眨眼间车尾消失在了镜头里。 沐橙退出视频界面,下面是苏眠紧跟着发过来的一句话,说沐清知乘坐的航班目的地是京市。 晚饭之前,沐清知还在沐宅歇斯底里地威胁她,这会儿已经身处京市,看衣着打扮也不像是去参加活动。 可沐橙又想不通,要车里的男人是沐清知的金主,怎么着也该西装革履才对。 毕竟,以她跟沐家两个老家伙的眼界,单那辆普通到没有任何存在感的车,连余光也不会施舍一眼。 萧时钦又一次点开视频,手指拖动进度条,直接快进到司机开门那一幕,如此往复。显然,他也发现了这一违和之处。 沐橙对上他冷峻的眉眼,“时钦,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男人把视频传给自己,又帮她清空缓存,做完这些,他才抬起头,“乖,听我的,这件事别再管了。” 沐橙拦住他的去路,皱眉看他,“是不是很危险?” “不会。” 沐橙不信,她斟酌了片刻,问道:“我可以不管,但你要告诉我,我的手机最后给了谁?” 萧时钦还是那句话,“放心,这件事我来处理。” 第272章 休克 “怎么处理?” 沐橙很不放心,现在的他今时不同往日,已经不是之前恣意张扬的萧氏继承人了。 汽车自焚事件就能把他搞得焦头烂额,还有卑鄙阴险的萧棣时时刻刻盯着他,她没办法放心! 沐橙明显怀疑的目光刺痛了萧时钦的眼,他希望自己在她眼里一直是强大的,他能保护她,给她安全感。 萧时钦瞳眸微涩地合了合眼,“相信我。” 他脸上的表情让沐橙一痛,她忍不住抱紧他,“对不起,你明明那么累了,我还要拿沐家的事来烦你,对不起。” 萧时钦摇头,“不是,跟你无关。” 沐橙只以为他在安慰自己,手上力道收紧,头埋在他颈窝,嗓音闷闷的,“我以后不会再揪着沐清知不放了,你也别管了,好不好?” 萧时钦摸摸她的头发,触及到冰凉微湿的触感,他拍了拍她的肩,“好。但是现在,先去洗澡,嗯?” 沐橙看了他一会儿,终是转过身进了房间。 听到浴室传来动静,萧时钦转动轮椅,推开露台的移门。 夜里的风很大,冷冽如刀。 他拿出手机,里面有沐橙发给他的视频,以及他让人查到的一些照片。 萧时钦一张一张划过去,其中有几张是经贸会时期,姚正昌跟其他与会人员分开后,独自上车的情景。 开门的司机几次入境,跟方才视频里给沐清知开门的司机如出一辙。 俨然就是同一个人。 沐清知和萧棣,萧棣和姚正昌,他们三者之间像是存在着某个无形的闭环。 他一直都很奇怪,到底是什么原因让姚正昌一直在给萧棣提供便利,如今,一个隐隐的念头在脑海中浮现。 虽然不可思议,但却是最合理的解释。 萧棣用沐清知贿硌姚正昌,萧棣有把柄在手,正府项目才会像雪花一样一单单地塞给萧氏。 也正是因为此,萧棣才害怕女孩的视频暴露,继而挑起姚正昌的怒火。 萧时钦放下手机,目光落在远远的天际。 寒潮的持续让整个华南区都陷入天寒地冻,天空阴云密布,哪怕风声再大,也吹不散一分一毫。 就如同笼罩在他心头的阴翳。 萧时钦突然觉得很烦躁。 他从口袋里摸出烟盒,抽了根出来放在嘴边。 最近几个月,他的烟瘾加重了很多,但这会他没有抽。点燃打火机的时候忽地想到什么,又收了起来,香烟夹在指间,他闻了闻。 刺鼻的烟草味冲进鼻腔,在气管里扩散开来,虽然没有直接抽来的那么痛快,但多少释放了些情绪。 现在的他就像跑进了一个死胡同,不知道哪里才是出口。 萧时钦觉得压抑,夜深人静的时候,那种无力感从身体深处蔓延上来,让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无能。 他以为自己可以,但结果不尽如人意。 沐橙跟蒋淑的对话浮现在心头,自虐般地在脑子里不停回荡。 半空中,有雪花纷纷扬扬地飘下来,落在身上萧时钦浑然不觉。 直到腿上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比以往任何时候来的都要剧烈。 萧时钦手死死扣着膝盖,指节用力到泛白,寒风凛冽的天气他却生生疼出了一身冷汗,汗珠从额头滑过眉骨,砸在毛绒毯上。 像缺氧一样,萧时钦感觉一阵阵晕眩感袭来。 就在感觉要窒息而死的时候,他听到一个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传来,“时钦!萧时钦!” 萧时钦从微开的眼缝里看到一张焦惶的脸,看到他睁眼,对方神色一怔,似乎喊的更大声了。 但他的耳朵被嗡鸣声充斥着,挤不进半点别的声音。 萧时钦想抬手安慰她,可抬了一半就骤然脱力,整个人陷入彻底的黑暗中。 “萧时钦,别睡!” 沐橙的声线都是抖的,萧时钦皮肤上的温度传导到她手上,她整个人也像被传染了,脑子烧成一团浆糊。 她简直不敢想象,他到底在外面吹了多久。 沐橙一边叫着萧时钦的名字,一边翻找老贺电话,整个人乱得不行,手点了好几次才把电话拨出去。 她现在无比后悔,为什么就不能忍一忍,沐家早就跟她分道扬镳了,为什么要争一时义气,非要闹成这样? 明明萧时钦都那么累了,还要让他为着她的事担惊受怕? “对不起……” 沐橙小心地捧起他的脸,触及到底下滚烫的温度时,眼泪一瞬间滑落下来,砸在手背上。 但是很快,她就抬起手,胡乱地擦了两把脸上的泪水。 现在不是乱的时候。 沐橙给萧时钦披了件外套,自己回房快速换上衣服,刚收拾好,门铃就响了。 老贺直接背起萧时钦,几人匆匆下到地下车库。 去的是众信医院,现阶段,萧时钦还不适合露面。在私密性这方面,众信是有口皆碑的。 这时节大概是医院最空的时候,停车场空了大半。 老贺背着人快步冲进急诊室,沐橙和温柔小跑着跟在后面。 冲进急诊室,看到顾铮的时候还愣了下。 两人匆匆打了个照面,他人就转进了帘子后面。沐橙神色焦灼地在外面等,里面说话声和仪器声夹在一起,在空荡的急诊区,有种诡异的突兀。 不多会儿,帘子从里面拉开,萧时钦躺在病床上被推出来。 沐橙连忙迎上去,大概是用过药,他的脸色缓和了许多,但人依旧昏迷着。 顾铮走到她身侧,“时钦的腿?” “他怎么样了?”沐橙追着病床一边往前走,一边问他。 顾铮一如既往的温柔,“他腿上的伤造成应激性休克,刚刚给他用了药,先让他休息会儿吧。” 医生跟护士把人安置在病房里,老贺拿起遥控开始调试温度和湿度。 等人都离开,沐橙开口道:“老贺,时钦的腿是不是没有按时护理?” 老贺显然并不擅长说谎,对上她目光的时候眼神不自觉发飘。 刚张了张嘴就被沐橙打断,“别糊弄我,老贺。” 从他的表情,沐橙读出了答案。 说实话,她很难受。 既怨萧时钦对自己不上心,又懊恼自己当初放手得太轻易。 第273章 出 沐橙对老板的腿有多紧张,老贺再清楚不过。他忍不住替萧时钦辩解道:“沐小姐,你别怪先生,他真的……很难……”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萧时钦这段时间的生活。 同行排挤、客户刁难、日夜颠倒……太多太多了。 可哪怕过得这么难了,每次跟沐小姐视频,脸上终归是最淡然的神色,好像身上压着的那些压力通通都不存在。 老贺无声叹了口气,他不会说话,只又重复了一遍,“沐小姐,你真的别怪先生,他过得很不好。” 恰在这时,护士过来上吊瓶,萧时钦烧得有点高,得把温度降下来。 让老贺跟温柔回酒店收拾换洗的东西,沐橙则留在医院照顾萧时钦。 他睡得很不安稳,眉峰一直皱着,怎么揉也揉不开,身上的温度也很烫,挂下去的药还没那么快起效。 沐橙问了护士,对方说用酒精擦拭可以物理降温。她给老贺发去短信,顾铮大概是听护士说了,过来的时候,带着一瓶医用酒精。 “愿意说说时钦的腿吗?” 顾铮兑了酒精,掀开被子给她示范。 没什么不愿意的,当初萧时钦出事之初,沐橙就想过求助他,毕竟他是这方面的专家。只是后来怕萧时钦多想,才最终放弃了这个念头。 不过,她都有把每次的病例存在手机里,以文件名区分。 沐橙一边翻查手机,一边跟他解释伤腿的原因。当然没说那么具体,只道在一次意外中被击中了流弹,伤了神经。 顾铮何其聪明,猜出大概有什么难言之隐,也体贴地没有追问,转而看起了萧时钦的病例。 手机是在沐橙擦拭第二遍的时候还回来的,大概药也慢慢生了效,萧时钦的体温已经没那么高了。 沐橙帮他扣好扣子,又理平上面的褶皱,掖好被子,最后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 顾铮看着她自然而然的亲昵姿态,短暂地怔愣了下,眼里有一闪而过的异色。 不过,这情绪过得也很快,他眨了眨眼,薄唇微动,“寒冷引发他腿上旧伤,继而导致剧烈疼痛,并交感神经兴奋和血管炎性介质释放,最终导致休克。” 高深的专业术语让沐橙心感不安,她不无担心地问:“那时钦的腿是不是会恶化?” 顾铮沉眸,“目前还不确定,得等报告出来。” 他看着沐橙满是愁容的脸,温声劝慰,“很晚了,先休息吧。”知道她担心什么,补充道:“外面有值班的护士,他们会当心好输液情况,你放心。” 沐橙冲他勾了勾嘴角,“谢谢。” 老贺跟温柔商量了由两人轮流守夜,沐橙睡在边上的陪护床上,墙角留了几盏壁灯,房间里很快安静下来。 萧时钦的呼吸声平缓,沐橙翻了个身,面朝着他的方向。 壁角的灯投过来,在他脸上映照出分明的棱角,她恍然间发现,他好像瘦了一些。 萧时钦的脸一向刀凿斧刻般凌厉,如今看着却好像更加尖锐了,额前的头发没了发胶的支撑耷拉下来,也似乎长了一些。 他在她周围造了个现世安好的乐园,她就真的心安理得地待在里面,却忽略了他要维持这样安稳的生活,要花多大力气,付出多少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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