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了。” 诊所对面有个小型的公园,两人走在林荫道上,沐橙直接开口,“时钦的腿是不是不大好?” “怎么了?”顾铮笑了起来,“怎么突然这么问?” 沐橙没说话,只是摇了摇头。 她的情绪很明显不大对劲,顾铮摸不准两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想到萧时钦之前交代的,还是宽慰道:“别胡思乱想,时钦的腿恢复得很好。” 他伪装得太好,沐橙瞧不出半点端倪。 最后一个理由也不存在,沐橙突然笑了起来。 顾铮感觉那笑声有种说不出的复杂,像释然又像绝望,让人心口莫名颤颤。 “沐橙……” “抱歉,耽误了你时间。”沐橙整理好情绪,偏头冲他笑了下,“我没事。” 顾铮视线扫过她眼底的红血丝,到底没说下去,只是叮嘱她好好休息。 两人回到JHp诊所,顾铮正准备替她叫车,这时从大门口缓缓驶出一辆黑色商务车,在经过两人面前时停了下来。 车窗下滑,露出萧时钦那张英俊得过分的脸。 他该是特意收拾过,西服挺括,头上还打了发蜡,整张脸的轮廓看上去刀刻般立体。 “去哪儿?送你。” 沐橙还未开口,车厢里就传出一道慵懒的女声,接着,她就看到萧时钦曲着的臂弯处攀上来一只柔弱无骨的手。 男人没有推开。 她听出来,是昨晚上的那个F国女人。 他们两个,果然一起过夜了。 沐橙偏过头,嗓音冷淡,客气又疏离,“不用了,谢谢。” 顾铮敏锐地感觉到两人之间不寻常的氛围,眉心狠狠皱了起来。 就在此时,一辆出租车缓缓驶上前。 第308章 轨 沐橙拉开车门坐进去,动作一气呵成。 等车尾消失在街角,顾铮收回视线,眼角刚好瞥见一个F国女人从萧时钦身侧退开,而男人脸色阴沉。 顾铮看了眼腕表,准备转身离开, “铮哥。”萧时钦转过头。 知道他要问什么,顾铮说:“放心,我没有告诉她。” “多谢。” 顾铮想了想,还是说:“希望你以后别后悔。” 不要说以后了,萧时钦感觉自己现在就已经后悔了。 —— 回到酒店,沐橙提了行李就直奔机场。 却好像故意跟她作对似的,临上飞机前,被告知国内正受台风影响,相关航班全部延飞。 一时间,所有的乘客都滞留在候机大厅。 周围充斥着吵嚷声和嘈杂声。 机场人员操着法语,大概在安抚,沐橙听不懂,也不想懂。 邻座是一位年轻的母亲,带着一双儿女。 女儿倒是乖巧,依偎在妈妈身边安安静静的。儿子还抱在臂弯中,大概是被这动静吓到了,一直在哭。 尖锐的嗓音刺穿骨膜,像是有根针直接抵入脑海,激起一阵阵尖利的疼痛。 沐橙忍不住直起身,长久的压抑让她有种缺氧般的眩晕感,脚下像踩着棉花,没有着力点。 她走到自助饮水机旁,轮到她的时候,一次性纸杯刚巧用完。 沐橙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胃部发出一阵痉挛的抗议。 她只是想喝口温水缓一缓,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要求,为什么还要刁难她。 边上的卫生间设有母婴室,门敞着,里面没有人。 沐橙背抵在墙壁上。 她想抽烟,甚至想喝酒,想一切能释放情绪的东西,可事实上,连一杯普普通通的温水也没有。 沐橙抬起头,顶部的白炽灯光刺激着她的瞳孔,眼眸干涩酸痛,想流泪。 可事实上,一滴泪也流不出来了,像是已经干了。 嗡嗡的嘈杂声中,有脚步声小心翼翼地靠近。 紧接着,沐橙就感觉自己的衣服被扯了下。 低下头,对上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是刚才的小女孩。 她小心地看着她,懵懂地问:“姐姐,你是不是不开心?” 沐橙扯了扯嘴角,嘴唇微动,想说不是。 小女孩却先一步从口袋里拿出一颗水果糖,嗓音稚嫩却透着认真,“我请你吃糖好不好?每次我不开心的时候吃一颗糖,心情就会变好。” 沐橙撕开外面的粉色糖纸,把糖咬进嘴里,草莓的甜香在舌尖炸开。 她下意识抿了抿。 有呼喊声从门外传来,小女孩回头看了眼,说:“姐姐,妈妈在找我了,我要走了。” 沐橙摸了摸她的脸,唇边扯出一抹笑,“谢谢你的糖,很甜。” 小女孩冲她笑了笑,转眼便跑了出去。 飞机确定起飞,已经是三个多小时之后。 沐橙隔着窗户看向被夜幕笼罩的城市,曾经她觉得这个国家浪漫且富有诗意,可也是它的浪漫伤透了她。 她想,如非必要,此生她大概都不想再踏足F国。 抵达港市的时候,温柔等在出口处。 沐橙没有问她怎么知道的航班时间,没必要不是吗? 温柔原本就是萧时钦安排了保护她的,两人只要一通气,就什么都明白了。 她面无表情地坐进车里,惫怠地闭上双眼。 车里放着沐橙熟悉的香薰,速度开得很平稳,大概是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又或者连着几天没休息好,身体早已超过负荷,就一会儿的功夫,她还睡着了。 期间还做了个短暂的梦,也不记得梦到了什么,只感觉支离破碎的,像被什么东西强烈地割裂过,只余下胸口沉闷的窒息感。 沐橙被温柔喊醒,整个人都有些心有余悸。 “沐小姐,我们到了。” 沐橙看着沐浴在夕阳余晖下的别墅,怔怔出神。 糯米听到动静,从草丛里蹿出来,明明吃得浑身滚圆,却灵活得一下跳进她怀里,攀着她的肩蹲在颈侧。 小东西刺刺的舌头一下下舔过脸颊,沐橙伸手把它捞在怀里,整张脸都埋进它油光水滑的长毛,闷闷出声,“还好有你。” 温柔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神色复杂。 这一晚,沐橙睡了很久,住家阿姨好几次都想上来敲门,都被温柔制止了。 一直到午后两点多,卧室的门才打开。 阿姨一喜,走上前想问她饿不饿,想吃什么,却在触及到屋内的情形时,笑意蓦地僵在了脸上。 “这,太太,这是怎么了?” 沐橙推着行李箱出来,神色平静得看不出任何喜怒,“从今天开始,我会从这里搬出去。” 阿姨追过去,连忙问:“为什么呀?好好的怎么突然要搬走?先生知道吗?” 沐橙抿着唇,径直往前走没有说话。 温柔上前一把按住她的手,“沐小姐,先生说您可以继续住在这里,房子他会让人过户到您名下。” “不需要。”沐橙动了动,没挣脱。 “沐小姐。” 沐橙撩起眼皮,定定地看着她,“我记得雇佣你的人是萧时钦,我跟他已经分手,从今往后,你不用再跟着我。” “现在,麻烦你放手。” 她的眸底没有半点情绪,冷得像在看一个陌生人,温柔被她的眼神惊到,缓缓松开手。 确实,两人是通过萧时钦才有的联系,一旦她跟萧时钦分手,她们也将不存在雇佣关系。 沐橙提着行李下楼,没有半点留恋,只是在经过猫舍的时候,把糯米捞进了怀里。 东西整理的时候,她就已经联系了搬家公司,临时住所也早在F国的时候,就托单敏找好了。 搬家公司的效率很快,不到半个小时,就把她所有的东西都弄上了车。 沐橙回头最后看了一眼房子,阿姨跟温柔站在大门口还想挽留,她却已经坐进车里。 小型货车沿着公路渐行渐远。 阿姨转头看向温柔,实在想不通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温柔也想不通。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还有萧时钦发过来的最新消息,她扫了一眼,直接拨通了跨国电话。 第309章 一 温柔没有任何隐瞒,把沐橙的事从头到尾交代了一遍。 最后等着雇主的下一步指示。 电话那头的人却沉默了下来,许久都不曾说话。 温柔拿下手机看了眼,确认还在通话中,又等了片刻,她到底忍不住提醒,“萧总?” 听筒里传来男人微沉的呼吸声,萧时钦嗓音暗哑,“你……在暗中保护她,不要让她发现。” “……是,萧总。” 沐橙花了一天时间让自己安顿下来。 单敏找的住所就在秋月棠附近,一室一厅一卫,面积不大,格局却很温馨。 价格适中,步行也很方便。 萧时钦送给她的东西,沐橙都没有带,可即便这样,也整理出了好几个箱子。 原本空荡荡的屋子被一点点填满。 沐橙最后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看着充满生活气息的屋子,糯米粘人地窝在她腿上,一下下地拿脑袋蹭着她的脸。 沐橙想,没事的,慢慢的总会过去的。 就像曾经萧靳去世的时候,她也很痛苦,可后来也渐渐缓过来了。 想到萧靳,之前去看他时,她还说要带萧时钦去见他。那个时候,她以为跟他会有很长的未来,结果不过半年,一切物是人非。 沐橙头枕在沙发上,目视所及是桌子上一只水杯,很明显看得出是一对中的一只。 另一只还留在别墅里。 那是有一次她心血来潮去做陶艺,不知道做什么,于是捏了一对杯子,有点丑,看久了却觉得萌萌的。 沐橙记得当时提回家的时候,萧时钦看到的第一眼就是皱眉,可在她问好不好看时,还是违心地夸了两句。 她尤其记得男人当时的表情,明明不认同,却又搜肠刮肚找出词语来形容它的那种为难的样子,真的很好笑。 沐橙唇角无意识弯了弯。 下一秒,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洇入沙发,最后隐没不见。 不知道是不是看懂了她的悲伤,糯米伸长脖子凑上来,鼻尖拱着她,一声一声绵绵糯糯的,像是在安慰她。 沐橙手臂环紧,嗓音哽塞干哑,“好,我不想了,以后都不想了。” 可并不是说不想,就真的能不想的。 眼睛能不看,耳朵能不听,可思想没办法控制。 只要一停下来,有些人有些事就跟放电影一样,在脑子里自动闪现。 所以沐橙让自己变得很忙碌,练功、调整动作、排练,她让工作填满自己生活的方方面面。 每天练到精疲力尽,回去倒头就睡。 时间久了,大概单敏也看出了些端倪,暗示她适当休息,劳逸结合。 沐橙笑了笑,只道心里有分寸,别的没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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