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车才发现,这种天来墓园的人,并不止她一个。 前面两米远的地方停了辆黑色大众,很普通的款型,沐橙瞥了眼,视线未作停留。 她穿着靴子,是新的,还没穿过,一直放在鞋盒里。鞋子踩在雪地里,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 昨夜下了那么大一场雪,天依旧阴沉沉的,没有放晴的意思。 沐橙小心护着满天星,踏上台阶。 萧靳的墓在墓园最好的地理位置,还很开阔,修得像座小花园。 当初,萧家请了专门的园林设计师设计,典型的伊斯兰园林式风格。每年,萧家都会派专人来维护,这么多年下来,精美依旧。 萧靳的墓前堆了雪,沐橙蹲下去清理,直到上面一点残雪都不剩,她才把带来的满天星放上去。 墓碑上,萧靳的照片做过特殊处理,时隔五年,丝毫没有陈旧的痕迹。 嘴角噙着一抹浅浅的弧度,看着沐橙,温柔的眉眼,仿佛他人还在眼前。 她看着他,片刻后慢慢启唇。 “萧靳哥,我马上就要毕业了。前两天,我给海艺团投了简历,他们通知我后天去面试。” “我研究了他们历年来的考题,好难哦,你说我能过吗?” “不过也没关系,我再试,直到他们录取我为止。” “……” 沐橙漫天闲话地说了很久,就像两个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直到铃声突兀地响起,她才止住话头。 沐橙从包里拿出手机,低眸看了眼。 是萧时钦。 她没有立即接通,而是往边上走了几步,离的有些远了,背过身后才接起来。 “喂。” “我忙完了,我让江城来接你,一起去松鸣山看雪?” 沐橙的呼吸有一瞬间的凝滞,声线却依旧放的很稳,夹着明显的撒娇,“好冷啊,不去了,好不好?” 第95章 帮 “可以开车上山,不需要你爬。” “可还是会冷。而且,我那个快来了,不能吹风受冻。” 萧时钦沉默下来,沐橙摸不清楚他的情绪,也就没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听到对面的人说:“那算了。” 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沐橙的视线落在手机上,顿了两秒,收起来,又一次回到墓碑前。 这次,她没再说话,只单纯地陪着。 天色沉沉地压下来,像是又将有一场风暴。 她直起身,深深看了眼萧靳的眉眼,转身下了台阶。 直到车尾消失在视野中,站在树木灌丛后面的男人,才缓步走出来。 他眉心拢着,周身气息压得很重,目光没什么温度地看向远处的墓碑。 那里,被沐橙清理地很干净,用手一下一下拂过。 曾经,哪怕他陷在泥沼里,都不曾嫉妒过萧靳,可方才那一刻,他嫉妒到了极点。 他甚至生出了一个荒唐的念头。 是不是,这辈子,他都比不过一个死人? 萧时钦胸口堵得厉害。 他去摸口袋里的烟,站得太久,身上早就失了温度,拿的时候手都有些抖。 他点燃,迫不及待地抽了一口,大概是气不顺,烟吸进去突然就呛了两下,扯得肺管生疼。 萧时钦没停,一根烟很快燃烧殆尽。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还是觉得不顺。 掏出手机拨通电话,对面接起的瞬间,他说:“有空吗?晚上一起喝一杯。” —— 回去的路上,沐橙收到顾铮的短信。 他说,他捡到了她的耳环,问她什么时候方便,约个时间还给她。 要不是这条短信,沐橙还真没发现。 她耳饰戴的少,昨天后来的事,又让她无暇他顾这些。 拿是肯定要拿回来的。 那是借苏眠的,可不能丢了。 也是巧,今天顾铮不用值夜,倒是有时间。 沐橙估摸着,约了个地点。 她到的时候,顾铮已经坐在了窗边的位子上,见她进门,抬手冲她示意了下。 “抱歉,我来晚了。” 沐橙把包放在邻座,人坐下。 顾铮视线落在她精致的妆发上,笑了笑,“是我来早了。” 沐橙也没和他争辩,只问道:“点餐了吗?” 话音刚落,一直注意着这边的侍应拿着餐单走了过来,放到两人面前,这下也不用顾铮回答了。 这个餐厅,沐橙来过几回,看也没看就熟练地报了合自己口味的。 顾铮跟着要了一份。 等侍应离开,他拿出一只绒盒,里面赫然就是苏眠的珍珠耳环。 “谢谢。” 沐橙接过,放进包里。 顾铮看着她动作,压在心下的疑惑,突然就问了出来,“特殊护理区三楼504那个男孩,是你很重要的人?” 那天她出现在那里的时候,他并未在意。 直到后来有几次,他看到程漫进出特殊护理病区,就留了个心眼。 以他的身份,要查出一些东西轻而易举。 “嗯。” 沐橙没必要隐瞒,但也仅限于此。 顾铮这么聪明的人,自然看出她有所保留。 “如果有什么困难,我或许可以帮的上忙。” 闻言,沐橙下意识看了他一眼。 第80章 疯 顾铮这会儿没有笑,反而眉心微微蹙着,温柔的眉眼里,夹着关切。 沐橙点点头,说了声“好”。 或许顾铮真的能帮上什么忙,但她并不打算麻烦他。 跟萧时钦是银货两讫,是交易,她拿自己有的,换她需要的,没有负担。 可跟顾铮的交往,她只希望两人之间,是纯粹的,不掺杂任何算计的友谊。 顾铮是个学识很渊博的人,跟他聊天,很容易让人身心愉悦,连带着,沐橙的胃口也好了一些。 这副场景,落在有心人眼里,总能品出点别的味道。 当陆湛点开照片的时候,就下意识看向萧时钦的头,总觉得那上面绿油油的。 昨天强势官宣的画面还在,今天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不错,在他眼里,萧时钦当众承认沐橙女朋友的身份,就等同于官宣。 啧,原本这三人就一团乱麻,现在又加了个顾铮。 陆湛直接啧啧。 这局过来的不止他一个,好几个各自玩的人,都陆续看到了那张照片,彼此隐晦地交换着神色。 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萧时钦的情绪不对,长着眼的都看得出。 “还有烟吗?” 萧时钦从卫生间出来,把手里的空烟盒丢开,抬眸。 他话落,坐在边上的人应了声,绕过半张桌子,把烟递上。 萧时钦熟练地点燃,青白的烟雾从嘴边溢出,眉宇间绕着阴翳。 他就着烟,又喝了口。 一杯干的那种。 爽快利落地让这帮喝惯的人都心惊。 眼见又是下一杯,陆湛忍不住抬手压住他杯口,“你真要把自己喝进医院?” 萧时钦冷嗤了声,把他手拂开,又是一杯下肚。 陆湛其实挺瞧不上他这点的。 一个女人而已,凭他萧二少的名头,要什么女人没有,非要在沐橙身上要死要活的。 他冷笑着看他,也不拦了,甚至还主动把酒递过去,“好,你喝,喝死了正好给对方腾地方。” 一桌子人都惊呆了。 纷纷给了陆湛一个“勇”的表情。 萧时钦的瞳眸中,有隐隐而起的暴戾。 坐在陆湛旁边的人,瞬间跟他划开了一段距离,用实际行动表明,两人不熟。 萧时钦死死捏着酒杯,骨节发白,可到底是听进去了,没有再喝。 只开始疯狂抽烟。 这一抽,把在场所有人兜里的烟全都搜刮了干净。 不管抽的惯还是抽不惯的,来者不拒。 酒局一直维持到后半夜,很多人开始吃不消。 有人招来经理,在楼上开了房间,一个个摇摇晃晃地出去。 萧时钦和陆湛留在最后。 这会儿,萧时钦已经醉了,眼神开始迷离,走路都有些不稳,踉踉跄跄的。 陆湛给他拿外套,落后了几秒。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女人一声短促的尖叫,等跑出去,场面已经彻底乱了。 萧时钦把男人压在地上揍,拳拳到肉,眼眶猩红,跟疯了一样。 状况来的突然,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人就已经跑了上去。 沐清知扯着萧时钦的手臂,一张脸吓得煞白,喊出来的话都夹着哭腔,“不要打了,时钦,他会死的。” 萧时钦的力气出奇的大,陆湛跟另外一个男人合力,才把他撕扯开。 陆湛扫了眼地上进气多出气少的男人,转头喊道:“赶紧叫救护车!” 视线掠过眼圈通红的沐清知,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他打了个电话给江城,让他过来接人,自己就匆匆忙忙赶去了医院。 刚才那男人,满头的血,情况不明,他必须亲自走一趟才放心。 陆湛一走,江城还没有来,沐清知就提议,去旁边的休息室等。 萧时钦躬着腰坐在沙发上,样子很吓人,眼瞳充血,右手垂着,男人的血还沾在上面,周身拢着可怕的戾气。 沐清知接过服务员送过来的药箱,走过去,“时钦,我帮你处理伤口?” 萧时钦敛着眸,没有动。 沐清知顿了一会儿,见他还是没反应,蹲下身去扶他的手。 刚碰到,男人就像被蛰到了一样,猛地将她挥开。 “滚开!” 沐清知猝不及防,一下子跌倒在地,手肘撞到旁边茶几的脚上,她痛呼出声。 萧时钦眼眸落在她身上,眉峰皱了起来,眼底凝着很重的不耐,“你怎么还在?” 沐清知脸上的表情一僵,抿了抿唇,勉强地说:“我现在就走。你,再等等,你助理应该马上就到了。” 说罢,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往外走。 才走出两步,房间里突然响起铃声。 是萧时钦的。 他手机就搁在旁边的茶几上,亮起的屏幕闪烁着名字。 萧时钦的眸子随之落在上面,就盯着,也不接,但沐清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气息的变化。 她站的有些远了,没看清是谁的来电,但其实心里猜到了大概。 电话响了好长一会儿,最后自动挂断。 这期间谁都没有动。 沐橙侧身瞥了眼萧时钦,见他维持着偏头的动作,没有再留下来的理由,回身拉开了门。 “等等。” 随着话落,萧时钦转过头,目光落在她身上,“帮个忙?” —— 沐橙是被姨妈痛给折磨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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