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黎想了想,说:“我给你一百万,一个月内回本,可以做到吗?” 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做不到。她正好可以观察一下他的消费习惯,然后手把手纠正他的金钱观。 谢启则却面不改色地说:“可以。” ……大言不惭的小子。 谢黎无奈地摸摸他的脑袋,心想,他以后可怎么办。 算了,自己惯的,也只能自己养了。 谢黎做好了谢启则会亏得血本无归的准备,谁知,仅仅两天的时间,他就赚回了本金。 谢黎:“???” 严格来说,甚至不到两天——除去等钱到账的时间,他其实只花了一天,大部分时间还浪费在了购买设备上。 是的,他的创业很简单,买了几台设备,登上一个加密货币的交易网站,然后通过高频交易迅速回本。 对普通人来说,“高频交易”是一个极其陌生的概念。 大概原理是,利用信息技术,在极短的时间内——往往是几毫秒,甚至几纳秒——大量买入卖出,赚取微小的价格差异,从而累积成巨大的利润。 听上去简单,似乎任何人都可以靠“高频交易”发家致富,但怎么筛选加密货币,怎么通过算法分析价格波动,怎么在毫秒内完成巨量的交易,需要非常专业的知识储备才能做到。 谢启则是从什么地方知道“高频交易”的概念呢?他又是从哪里买到支持“高频交易”的设备的? 又是谁给了他支持高频交易的算法? 还是说,他本来就懂这些知识? 那是否说明,他已经恢复记忆? 那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谢黎不想怀疑谢启则,但他最近确实变得有些奇怪。 谢黎觉得,得找个时间跟他谈谈。 但很快,她就无暇顾及谢启则的异样了。 ——有人在跟踪她。 他们搬到了沿海城市,虽然海洋已被污染得差不多,偶尔甚至能看到海浪在阳光下折射出诡异的七彩光芒,银白色的沙滩上也是一片死寂,无法再像过去一样“赶海”,不时还有塑料袋、塑料瓶、啤酒罐被冲上岸,但这确实是一座宜居城市。 谢黎在海边买了一幢别墅,里面有壁炉,有钢琴,有玻璃花房,还有一个私人沙滩——完美杜绝了享受日光浴时,睁眼就是塑料袋的情况。 最让谢黎满意的是,卧室是全景房,四面都是单面落地玻璃,早上醒来就能看到波澜壮阔的大海。 晚上,则可以一边喝冰镇啤酒,一边踩着温热濡湿的沙子,在闲聊中安然坠入梦乡。 还有比这更惬意的生活吗? 买下这幢别墅时,有那么几秒钟,谢黎脑中确实闪过了一个想法——从此与世隔绝吧。 什么都别管了。 就这样过一辈子。 但她是个闲不下来的人,尤其是有钱以后,做好事更加没有后顾之忧了。不到一周的时间,她在医院花的钱,已经可以办一个资深VIP,享受豪华单人病房——这些VIP里,除了她,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 只能说,幸好谢启则在创业,这段时间不在家,不然看到她见一个救一个,估计会跟她闹脾气。 可能因为做的好事太多,断了某些人的财路,她总感觉,最近有人在跟踪她。 慢慢地,不再只是她的感觉。 仿佛猫捉耗子一般,对方甚至开始刻意留下痕迹。 一天早晨,谢黎醒来,像往常一样冲了一杯咖啡——现在,她有条件喝现磨咖啡了,也没跟自己客气,用的是最好的咖啡豆,闻着有一股甜腻醉人的花果清香。 谁知,她刚喝了一口,就感到有异物碰了一下嘴唇。 谢黎以为是不小心滤下的咖啡渣,皱了下眉毛,又喝了一口,这一次异物感更明显了,几乎是重重撞上她的嘴唇。 谢黎想了想,还是倒掉了这杯咖啡,打算重新冲一杯。 然而,杯子里剩下的东西,却让她遍体生寒。 那是一团白色的不明丝状物。 一层一层,黏稠的蛛网般,爬满了杯壁。 ——修的菌丝。 跟踪她的人是修。 谢黎心口顿时像坠了一块冰,连呼吸都是冷的。 她第一反应是给谢启则发短信,让他回来。 修一直想把她玩弄于股掌之中,找到她以后,绝对会去找谢启则的麻烦。 ——谢启则是她最大的软肋,修肯定会百般折磨他。 说不定,谢启则已经被他控制了。 谢黎心脏急剧跳动起来,给谢启则发了一条消息:【你在哪里?】 没有回复。 谢黎抿了抿唇,心脏跳得更加厉害了,后背上一片湿腻的冷汗,又发了一条消息:【收到请回复。】 她本想加一句“我很担心”,又怕修看到这句话后,发现谢启则对她很重要,然后变本加厉地折磨他。 这段时间,她过得太惬意了,如果不是咖啡杯里的菌丝,几乎忘了修这个人。 现在,修来到这里。 多半是想……报仇。 谢黎闭上眼睛,把咖啡杯扔进水槽里,按着额头,深吸一口气,走向客厅。 短短几步路,她的思绪千转百回,仿佛从平静温馨的生活中走了出来。 两分钟后,谢启则的回复到了:【我在公司,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没事就好,尽快回来吧……我想你了。】 点击发送,谢黎松了一口气,伸手盖住眼睛,躺倒在沙发上,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 ……希望是她多虑了。 谢黎想了想,还是不放心,坐起来,正要给谢启则打个电话,确认他的安全,忽然眼前一黑,倒在了沙发上。 这种感觉很奇怪。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是晕了过去,却开始做梦。 梦里,她睁开眼睛,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医院走廊,白色的墙漆,淡青色的地板。 走廊是笔直的,视角却是倾斜的。每往前走一步,都会有种向后滑的错觉,似乎无论如何也走不到尽头。 她像幽魂一样,飘进其中一间病房。 进去的一瞬间,她眼前的画面瞬间变成了沉郁的蓝色。 ……悲伤的颜色。 这时,一个女人猛地推开病房:“——医生那边怎么说?” 谢黎眼睛被鲜亮的橙色刺了一下——这女人居然是橙色的,她的面孔模糊不清,整张脸庞只能看到一双眼睛和一张嘴巴,身体内部似乎燃着一团焦灼的火焰,从眼睛和嘴巴的孔洞中肆无忌惮地放射了出来。 一个男人站了起来。 原来就是他染蓝了病房的颜色。只见他面色凝重,整个人呈现出颓废的深蓝色: “医生说,现在还看不出来……要十多岁以后,才能看出他是不是天才……” “十几岁?”女人一愣,随即怒不可遏地叫了起来,“——怎么可能要十几岁才能看出来?朋友跟我说了,公司那边有一套完整的潜能评估系统,还是婴儿的时候,就可以检测出基因的潜力!” 男人支支吾吾地说:“你也说了,那是公司的系统……我们的基因毕竟是在黑-市上买的……” “你也知道这是我在黑-市上买的?我半辈子的积蓄都搭里面了,就指望他回本了!” 女人越说越愤怒,体内焦灼的火焰急剧升温,化为暴怒的红色。 “你先冷静……” “我冷静什么?”女人冷笑一声,面孔红得发黑,“我发现你们男的特别喜欢装好人。毕竟生孩子的不是你,你只是动动嘴皮子,出一半基因钱和赡养费而已,当然可以表现得这么冷静。” 说到这里,她眼洞几乎变成可怖的黑色:“这要是从你的肚子上剜下一块肉,却发现还要等十多年才能回本……我猜你会恨不得把他吃了吧?跟我装什么呢,阴沟里的臭垃圾。” 男人也暴怒了,身上的蓝色越来越深,是一个随时会打人的姿态:“那你要我怎么说?我早跟你说了,公司垄断了基因编辑,你自己不听,一定要在买基因,要逆天改命!黑-市上的东西,怎么可能比得过公司货?现在生了个杂种出来,你不怪自己没头脑,开始怪我了?” 两个人针锋相对,互不退让,吵得唾沫横飞,污言秽语轮番上阵。 几分钟过去,两个人已完全变成黑色,是一对黑黝黝、空荡荡的人形阴影,令人毛骨悚然。 没人理会保温箱里的婴儿,甚至没人看他一眼。 他只是一个失败的产物,一个因利益而降生的杂种。 赌桌上失去价值的筹码。 谢黎走到保温箱旁边,低头看向他。 毫无疑问,基因编辑是一项短视的技术,表面上可以通过修改基因,创造出高智商、无瑕疵的人类,实际上却会削弱人类适应环境变化的能力,严重污染人类的基因池。 只有屠夫,才会大量繁育某一品种的家禽。 他不是这对父母的孩子,只是他们精心繁育出来的“家禽”。 谢黎看着婴儿,轻声说:“可怜。” 假如这不是梦,而是现实,她会毫不犹豫地向那对夫妇“买”下这个婴儿,给他找一对温柔善良的父母。 他在这对夫妇手上,是不会好过的。 这个想法刚从她脑中闪过,眼前的画面就发生了改变。 世界变成了单调的黑白灰。 街上人来人往,摩肩擦踵,人人都是冷漠的黑色,看不清五官,也看不清具体表情。 ……难道这是那个孩子的世界? 像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想,她看到自己正握着一支笔,在做报纸上最后一版的智力测试题。 谢黎知道这个智力测试题,这是生物科技招募天才儿童的手段——只要答对上面的题目,生物科技就会对其进行重点培养。 他似乎有极高的数理天赋,轻而易举地答对了。 父母却没有把报纸寄出去——听说,那些儿童都是封闭训练,夭折率极高,一百个人里只有一两个才能通过训练。 他是他们翻身的唯一筹码,可不能这么轻易送出去。 两个人窸窸窣窣商量许久,决定倾家荡产,把他送到著名的公司学府去。 像是狂热的赌徒,倾尽全力,最后一搏。 谢黎发现,他再也没有看见过颜色。 起初,他可以清楚判断出“父母”的情绪,并用颜色加以具象化——这其实是一种艺术天赋,就像有的作家声称可以看到字母的颜色一样,然而长大后,他却再也看不见色彩了。 他的天赋被扼杀了。 是谁杀死的? 不好说。 这本身就是一个不允许艺术存活的世界。 他的父母赌赢了。 他成功入学,年仅十三岁,就成为了公司员工,同时也成为了同学口中的……“杂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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