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种窥探且充满攻击性的目光,已经引起了她的怀疑和恐慌。 然而,“他”的视线却没有偏离一寸,缓缓滑过她的面庞和喉咙,像是在食用她的惊慌失措。 两秒钟后,被窥视感消失。 一切恢复正常。 秋瑜起伏不定的呼吸却没有平定下去。 她擦掉冷汗,吞咽了几口唾沫,打开芯片的摄像功能,试图找出周围的隐形摄像头。 她检查了车胎,后视镜,车门把手,座位缝隙,仪表盘,方向盘……甚至查看了路边的消防栓和草丛,但连隐形摄像头的影子都没找到。 要么是那种自动销毁的摄像装置,要么是头顶一掠而过的无人机。 现代科技爆炸式发展下,想要远程偷窥一个人,并不困难。 她不能自己吓自己。 秋瑜关掉芯片的摄像功能,手指仍在发抖。 她撑着额头,深呼吸好几下,总算冷静下来,打开后备箱,拿出一把手-枪,正要上膛,一个含笑的声音响了起来: “跟我见面,也要带枪?” 秋瑜手一抖,差点一枪崩了说话的人。 回头一看,果然是裴析。 他一身黑色西装,外套脱下来,挽在手臂上,露出一件白色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了两颗扣子,正微笑着望着她。 秋瑜觉得自己这慌张的模样有些可笑,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调查连环杀人案的后遗症吧。总觉得带枪安心点。” 裴析穿上西装外套,走到她的身边,一手搭在她的肩上,另一手漫不经心地拨了一下她后颈汗津津的发丝: “出这么多汗,车上空调坏了?” 裴析这人其实并不轻浮,是一个温和有礼、进退有度的人,但可能是他们一起长大的缘故,他对所有人都极有分寸,唯独对她没什么分寸。 他经常这样帮她撩头发,给她系安全带,甚至直接用手背试探她额头的温度。 有时候采访出意外,她的外套被打湿或弄脏,他也会脱下西装外套,反手披在她的肩上。 屿城是一个东方文化相对比较浓厚的城市,对于两性关系,不像其他地区那么开放,裴析对她的态度引发了不少窃窃私语。 秋瑜一开始也有点尴尬,直到有一天,裴析去她家做客。 她拿着一块解冻好的有机牛排,走进厨房,兴致勃勃地打算露一手,却被裴析赶出了厨房。 裴析挽起衬衫的袖子,对陈侧柏笑着说道: “你应该还没吃过小秋做过的饭吧?给你一个忠告,千万别吃。如果没人照顾她,她这辈子只能用合成料理包对付过去。再上等的有机食材到她手上,都只能进垃圾桶。” 秋瑜发誓,那是她这辈子经历的最尴尬的时刻,没有之一。 即使她和陈侧柏再怎么表面夫妻,裴析的行为也越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夫妻呢。 那一刹那,秋瑜的心脏停跳一拍,头皮微微发麻,生怕陈侧柏跟裴析吵起来。 事实上,她自作多情了。 陈侧柏对裴析的话语毫无反应。 他清峻的脸上没什么表情,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眼珠缓慢转动,偶尔闪过一道无机质的银光,明显正在浏览什么。 几秒钟后,他才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了裴析的话。 秋瑜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感到一阵不舒服。 陈侧柏作为她的丈夫,丝毫不在意其他男性的越界行为,说明他对她没有任何感情。 也是,他一直这样冷漠、禁欲、不可接近。 即使在家里,他的衣服也从未凌乱过,衬衫的扣子总是系到最上方,挽到手肘的袖子总是对称、对齐。 秋瑜从来没有见过,他扯开衬衫领口那两颗扣子。 他时刻维持着衣冠整齐的模样,与其说是禁欲,不如说是不愿在她的面前暴露出随性的一面。 他对她筑起冷硬的堡垒,禁止她进入他的世界。 吃完饭,秋瑜披上外套,送裴析出门。 回到家后,她冲了个澡,正要睡觉,却被陈侧柏一把攥住手腕。 她心一跳,生出一种复杂又矛盾的感觉。 既希望他审问她和裴析的关系,又希望他维持现状,一个字都不要问。 秋瑜不知道自己露出了怎样的眼神。 反正,陈侧柏与她目光交汇后,一字未说。 也有可能是,他原本就不想问。 他一手撮住她的下颌,另一手扣住她半湿的头发,俯身吻了上去。 她至今还记得,那天他的呼吸,冷得吓人。 自从2050年起,社会上各种古怪的基因病就层出不穷,陈侧柏可能是遗传了某种罕见的基因病,才会在情绪激动时,体温不升反降。 秋瑜之所以对那天记忆深刻,除了对自己的自作多情尴尬不已外,也有陈侧柏冷到极点的体温的原因。 她属于体温偏高的那类人。 于是,一冷一热之下,她直接被逼出了泪光。 他的眼神是冷的,呼吸是冷的,重重吮-吸她的唇时,交换过来的唾液也是冷的。 仿佛一条森寒凶狠的蛇在她的身上绞-紧,她感到令人心悸的冷意,甚至觉得自己的生命力在被吞食,被汲取。 不过,令她颇感快慰的是,她终于在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清晰可辨的狩猎欲。 也是第一次,她看见他那么激动,额上、脖颈、小臂都暴起青筋。 原以为他们的关系会在那天以后,迈入一个全新的阶段,没想到第二天,他就离开了屿城,前去加州出差。 要不是两天没看到他,她甚至不知道他有出差的计划。 他那天那么激动,并不是因为嫉妒,也不是因为突然对她生出了狩猎欲,仅仅是因为离开屿城之前,想要释放一下压力而已。 就像他们重逢时说的那样,婚姻里合作的意义大于相爱的意义。 夫妻生活也是一种合作。 没人会对合作伙伴的异性朋友吃醋。 她的尴尬、不安、不舒服、莫名的矛盾与期待……全是在自作多情。 那天以后,秋瑜不再对裴析的亲近感到赧然。 反正她和裴析只是朋友关系,别人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秋瑜把枪插到腰上,关上后备箱:“这天气不出汗才怪了,晚上也有三十多度,也就是你……” 话未说完,她的动作僵住。 那种被窥视的感觉,再度袭来。 这一回,窥视者的视线变得冰冷、不悦、狂躁。 “他”直直地盯着裴析搭在她肩上的手,像是要将那只手臂撕扯下来。 更可怕的是,她好像能感到窥视者目光的重量。 当“他”狂躁不悦的情绪加重时,目光也在变重,冷冰冰地压迫在她的肩颈上。 她肩颈那一小片皮肤,都被“他”的目光压得发麻发僵了。 就像被死人的手掌捏了一下后颈,她整个人寒毛倒竖,体温迅速流失。 酷热难耐的盛夏傍晚,她居然硬生生出了一身黏腻的冷汗。 按照前几次的经验,这种被窥视感,很快就会消失。 可直到她和裴析走进餐厅,窥视者都始终牢牢地盯着她。 秋瑜肩颈那一小片肌肤,已经彻底麻痹了。 她伸手碰一下,都有一种被针扎似的刺疼感。 不是她的错觉? 窥视者的目光真的有重量? 什么乱七八糟的。 秋瑜撑着额头,惊疑不定地想,究竟是她撞鬼了,还是跟谁的目光发生了量子纠缠? 这时,裴析叫来侍应生,含笑说:“可以把这里的温度调高一些么,我朋友好像有点冷。” “好的,先生。” 不知是否她的错觉,裴析为她叫来侍应生的一瞬间,窥视者的目光变得更加沉冷,带上了一丝意味不明的讥讽与不屑。 秋瑜很难形容这种感觉。 她总觉得,窥视者在讥讽她偷-情。 可她偷哪门子情了? 再说,她就算偷-情了,跟你这个偷窥的有什么关系? 秋瑜难得有些焦躁,想骂人。 “小秋?小秋?” 秋瑜勉强应了一声:“在。” “老是魂不守舍的,还在想你的采访?”裴析温声说,“别想了。既然公司叫停了这个项目,就说明已经转到另一个级别去了。永远不要质疑公司的决定,你知道质疑的后果。” 秋瑜快疯了。 裴析话音落下以后,她居然听见了一声冷漠而轻蔑的轻笑。 这一声冷笑,似乎贴着她的耳朵发出,如电流般直击她脑顶。 最要命的是,她好像感到了窥视者冷笑时的气息,湿冷而短促,拂过她的耳垂,令她一阵战栗。 如果说,被偷窥、感到窥视者目光的重量,还能勉强用科学理论来解释。 这下,就真的是撞鬼了。 秋瑜攥紧拳头,强忍住全身发冷的悚栗感,说:“……我知道。” 裴析突然不作声了。 他微微低头,专注地看着她。 窥视者也看她,一动不动。 一道是面对面的目光。 另一道目光则完全未知。 不知方位,不知距离,不知身份,充满了令人畏惧的非人感。 秋瑜被看得头皮发紧。 与此同时,裴析缓缓出声问道:“……小秋,你今天心情不好,是不是因为陈侧柏?”
第41章 Chapter 4 秋瑜原本就精神紧张, 如同受惊的野猫,随时准备拔出后腰的手-枪,骤然听见陈侧柏的名字, 倒不紧张了, 却更加焦躁了, 几乎是烦闷地说道:“你别提他。” 她这句话,既可以解读为“不要提”, 也可以解读为“对陈侧柏的不满”。 于是, 裴析当成后一种可能, 不动声色地问道:“你俩怎么了?” 这种话题,如果是两个人私下里讨论, 秋瑜倒可以对裴析倾诉一番。 但现在, 除了裴析,还有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森冷目光, 在暗中窥视她。 秋瑜只能把吐槽都咽下去,含糊地说:“……没什么,我和他关系怎么样, 你不是都知道么。” 说来也奇怪,她说完这话, 窥探的视线就消失了。 简直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秋瑜不由按了一下肩颈那片肌肤, 仍有些刺疼。不是她的错觉。 怎么消失了? 窥视的设备失灵了? 秋瑜却有种莫名的直觉,窥视者并不是在用电子设备偷窥她。 她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种直觉,就像林中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白尾鹿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逃跑一样。 只能解释为,植入骨髓的本能。 不逃, 就会死。 她出于生物的本能,认为窥视者的目光是直接落在她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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