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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当她看到路知寻做出的成品时，原本挂在脸上的温柔却瞬间烟消云散。 虽然来上这节课的都是平时没怎么接触过烘焙的新人，但新人和新人之间，似乎也存在着如同马里亚纳海沟般深不可测的鸿沟。 如果说其他人的蛋糕是刚上完沥青的光滑马路，那路知寻的蛋糕就是崎岖的山间小道。 即便如此，路知寻却安慰自己道：“长相不是最重要的，对于蛋糕来讲，味道好吃才是第一要义。” 他就这样捧着一个光看外形都无法分辨真身的蛋糕，一路小跑着来到画室，试图给白瑛一个惊喜。 他看着空空荡荡的画室，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装盒，缓缓地将蛋糕从里头抽了出来。 路知寻想要参照网上的图片将蜡烛围着蛋糕插满一圈，在幽暗的环境中燃起点点烛光，一定是一番浪漫温暖的景象。 但天不遂人愿，就在他满怀期待地试图将蜡烛插进糕体时，却发现自己的蛋糕胚比画室的地板还要硬。 连蜡烛都插不进去的蛋糕要是摆在白瑛面前，真不知是为了庆祝她得奖还是为了整蛊她。 思来想去，路知寻还是将蛋糕一整个扔进了垃圾桶内。 看着在垃圾桶里七倒八歪的心血，路知寻对着那片漆黑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就在他灰心之际，白瑛的声音却从背后响起：“你站在垃圾桶前面干什么？” 路知寻立刻用身体挡住了垃圾桶的上方，但这幅鬼鬼祟祟的样子引起了白瑛更深的怀疑。 她使劲探头往里看去，但每一个动作都被路知寻轻松地截断。 “你该不会在抽烟吧？”对于路知寻如此反常的举动，白瑛只能得出这一结论。 “怎么会！”路知寻立刻辩驳道。 白瑛见路知寻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也不再深究，瞪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 路知寻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下意识地将双手插进裤袋里，双手在碰到口袋中的异物时犹豫了。 下一秒，他便追上了白瑛的步伐。 “师姐，我有个东西要给你。” 他将右手捏紧拳头悬在半空，一脸神秘的样子。 “什么？”白瑛摊开手掌，神色疑惑。 路知寻将手中的物体轻轻地放在白瑛手中，在她意识过来之前便跳着跑远了。 他回过头冲她喊着：“师姐，恭喜你得了国画小组赛一等奖！” 白瑛一下子晃了神，等她反应过来去确认路知寻刚刚给的“礼物”，才发现自己的手心躺着一颗粉色包装的桃子汽水糖。 小小的，甜甜的，如同缓缓腾空的粉色泡泡，在阳光的照射下散发着五彩的光芒。 * 眼看着越来越接近上课的时间，然而路知寻的蛋糕仍然是那副让人不忍直视的模样，就连性子一向很温和的小孙都忍不住摇起了头。 虽然养老院里的老人都上了年纪，却也不是好糊弄的主，要是被他们发现来教做蛋糕的老师是个自己都做不好蛋糕的人，肯定免不了又要一阵闹腾。 情急之下，路知寻突然将目光锁定在小孙身上，说：“要不，你来教大家做蛋糕吧。” 小孙吃了一惊，连忙摆手拒绝道：“我不行的，而且大家都认识我，这样就没有新鲜感了。” 路知寻心想，在蓬勃的愤怒面前，新鲜感真的算不了什么。 但转念一想，原本宣传的便是专业的老师前来授课，结果一进教室发现还是熟悉的老面孔，确实难免有种被欺骗的失望感。 低头沉思片刻，路知寻勉强想出了一个主意。 他建议道：“虽然我不会做蛋糕，但也算是个专业画家，不如由你来教大家做蛋糕，我来教大家给蛋糕裱花吧。” 小孙看向路知寻的眼神中带着些许狐疑，问道：“你会裱花？” 连蛋糕胚都做不好的人居然提出教大家裱花，光是听起来就觉得很不靠谱。 但路知寻确实会。 那只曾经被他扔进垃圾桶里的蛋糕若是一定要说出一点可取之处的话，大概就是上面点缀着的几朵花还算精致。 作为白瑛的师弟，关于各种花卉的结构，路知寻早已烂熟于心，就算闭着眼睛都能准确地描绘出来，加上夜以继日的练习，他的手比谁都稳。 他迎上小孙担忧的目光，信誓旦旦地说道：“放心吧，这个我拿手。” * 等路知寻和小孙走进教室时，讲台下已经坐满了人。 在看到熟悉的面孔时，坐在前排的一位老太太忍不住调侃道：“小孙，今天是你来给我们上课吗？” 小孙笑着回答道：“不是的王奶奶，今天是路老师来教大家裱花。” 说完，她站直了身体，俨然一副专业主持人的模样，向大家介绍起身旁的路知寻：“今天我们非常荣幸地请到了国画家路知寻老师来给大家上课，大家掌声欢迎。” 台下顿时掌声雷动。 路知寻看着老人们一个个弯成月亮似的双眼和缺了好几颗牙齿的笑容，心中竟荡漾起一股暖意。 他从来就没有认真地教过任何人。画得好是一回事，但教得好就是另一回事了。 怀揣着一颗紧张不安的心，路知寻朝身侧的小孙点了点头。 得到了路知寻的指示后，小孙按照之前他们商量好的流程进行了下去。 “叔叔阿姨们先把手边的牛奶，白糖和玉米油都倒在碗里。” 桌上的食材比例都是事先准备好了的，所以不会出太大差错，这也使路知寻安心了不少。 他照着小孙的指示一步步地进行着，眼看着自己的面糊已经制作完成，紧接着就要放入烤箱。 在等待烤制的过程中，老人们纷纷围了上来，对这位素未谋面的陌生人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 养老院地处偏僻，虽然位于A市，但距离市区光是开车也要开上两个多小时。老人们平时除了院内的工作人员外，就鲜少看到年轻人的面孔。 路知寻的长相其实是很讨老年人欢心的，或许是得意于那双清澈的双眼，又或者是下垂的眼角。 “小路老师，你有对象了吗？”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关切地问道。 还没等路知寻回答，靠近老奶奶身边的一位老爷爷便抢答道：“你这问的什么问题，干干净净的年轻小伙会没有对象吗？” 路知寻虽然觉得很对不起老爷爷对自己的信任，但还是诚实地回答道：“我还没有对象呢。” 随后又立刻补充了句：“但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听到这句，空气中瞬间弥漫着八卦的气息，就连小孙都忍不住上前了半步，探出身子将耳朵凑了过来。 烤箱运作的声响从背后传来，低沉又平静。 刚刚帮路知寻抢答的老爷爷问道：“小路老师，快给我们讲讲，你喜欢的人她什么模样？” 其他人也立刻附和道：“对啊，快讲讲。” 路知寻将脑袋偏向窗外，看着微风透过窗户间的缝隙将窗帘微微吹起，摇摇曳曳，如同她轻盈的身体。 该如何来形容白瑛？ 她堪比一束快要消逝的夕阳，总能给路知寻的生活带来连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光芒。她似乎又是一阵风，捉摸不透，却又能时时刻刻感受到她在身边。 她就像是一座走不出的迷宫。 想了许久，路知寻才低声说道：“她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烤箱完成的“叮”声踩着路知寻尾音响了起来，小孙连忙跑了过去，帮大家把蛋糕拿出来，并分发到每个人手里。 路知寻低头看着自己制作的蛋糕胚，出乎意料的，没有失败。 此时小孙正在手把手教大家如何在蛋糕胚涂抹奶油，路知寻准备着裱花用的淡红色奶油，手心不自觉地渗出了汗珠。 教大家画花朵，这是生平第一次。 眼看着，老人们桌上的蛋糕都糊上了一层白色，虽然有些并不是那么完美，但却有种质朴的可爱。 路知寻走下讲台，走到第一排的一位老人身前，打算用他的蛋糕给大家做一个示范。 身后的人纷纷围了上来，将路知寻团团围住。 他轻轻挤动手里的奶油，一瓣形状饱满的红色花瓣跃然于雪白的蛋糕之上，刺眼又夺目。 似乎是为了给路知寻打气一般，老人们纷纷夸奖道：“不愧是专业老师，这个手就是稳。” “你看看，这还真挺像那么回事的。” “这是什么花？梅花？菊花？” “你什么眼神呐？这是月季！” “是山茶。”路知寻回答道：“惟有山茶偏耐久，独能深月占春风。” 虽然听不懂那句诗，但老人们还是很配合地夸赞着路知寻：“年轻人是不一样，说话也文绉绉的。” 一旁的一位戴着眼镜的老奶奶调侃着他：“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大字都不认识几个。” 就在你一言我一语的欢快氛围中，一朵栩栩如生的山花完成了。 虽然在路知寻手里这朵山茶描绘得轻而易举，但对于老人们来说，这比登天还难。 于是他们纷纷争抢着路知寻，还没等他起身就拉住了他的手臂，“小路老师，你过来指导指导我，我眼睛花了，刚刚没看清楚。” 听到这话，另一位老人也急了：“也帮帮我，我也不会啊。” 小孙立刻上前将老人们拉开，安抚着大家道：“大家别急，今天小路老师就在这里，每个人都能学会的。” 小孙的这句话如同定海神针一般，老人们点了点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耐心地等待着路知寻走到自己的身旁。 虽然老人们的学习能力和实践能力比不上年轻人，但他们眼里的求知欲和想要完成一件事的决心令路知寻感到十分振奋。 他不知道，原来教会别人画一朵山茶花是那么快乐的事情。 他看到一位早已秃顶的老人在自己的指导下完成了一朵山茶后，高兴得挥舞着双手，说道：“太好了，我等会拍照给我孙子看，爷爷也会做奶油蛋糕了，等他下次过来，爷爷做给他吃。” 坐在他身旁的人忍不住吐槽道：“老吴，你孙子牙都没长齐，吃什么蛋糕，你也不怕给他吃蛀牙咯！” 说完，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正如这个养老院的名字一般，看似迟暮的老人脸上都洋溢着希望的光芒。 虽然李钦没能做到让老人的孩子们经常来看看他们，但他能做到的是，让他们不再感到孤独。 路知寻觉得，自己似乎已经从老人们身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那天晚上，白瑛终于收到了迟到四年的，来自路知寻的庆祝蛋糕。 ----
第四十四章 ==== 柳梧的画展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如期举办。 路知寻原本想约白瑛一同前往，但来到她的画室门口才发现门上贴了一张请假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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