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吃了,刚吃过饭。”姑奶奶摆手说。 梁春穆还是剥了个橙子,一边吃着,一边跟姑奶奶聊天。 姑奶奶一辈子没结婚,年轻时家里不待见,老的小的都不爱搭理她,只有姥姥对她好,姑奶奶也只亲这个老祖宗。后来老祖宗去世,姑奶奶哭得肝肠寸断,病了大半年。因为老祖宗是得妇科病走的,遗物都被迷信的儿子烧了,也没留下什么遗物,姑奶奶一直觉得十分遗憾。 几年前,有个远房亲戚找上门来,说当年因为战乱,老祖宗在他家住过一阵子,落下了一件衣服,他们家里的老人一直留着,他想着姑奶奶跟老祖宗感情深厚,特地送过来给她留个念想。姑奶奶感动得泪水涟涟,当即花钱买了下来,还给这个晚辈包了个大红包。 去年年底,姑奶奶得了恶性病,病情反反复复不见好,在医院里断断续续住了大半年。这阵子,姑奶奶突然想起,老祖宗当年正是自己这个年纪走的,不由患了疑心病,觉得自己要随老祖宗去了。今天正好两个侄孙过来看她,她便差遣姐弟二人去她家,帮她把老祖宗的遗物拿过来,万一自己有个三长两短,临终前也能有个精神寄托。 “干嘛把老祖宗的东西拿医院来啊?搞得脏兮兮的。”梁春穆说,“下周您就出院了,还差这两天?” “放在家里我老觉得不踏实,晚上觉都睡不好。”姑奶奶说,“你们下午要没事,就去一趟顺义,帮我取来吧。” 姐弟俩只好答应下来。 两人开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去了姑奶奶家,在卧室的衣橱里找到了老祖宗的衣服。梁春穆抖开来一看,是件古色古香的月白旗袍。 她扯着衣袖端详着,说:“这旗袍还挺好看,拿到潘家园,能卖不少钱吧?” 梁秋穆警惕说:“你别乱打主意,姑奶奶这么宝贝这件衣服,怎么也不能给你。” 梁春穆没理他,把旗袍贴在身上比了比,对着镜子说:“颜色还挺适合我。” “你人高马大的,穿得上吗?”梁秋穆说着,上来要把旗袍收起来。 梁春穆来了叛逆劲儿,把旗袍往身后一藏,说:“怎么穿不上了?我这就穿上看看。” “你都奔四的人了,能别这么胡来吗?”梁秋穆呛了姐姐一句,伸手要拿旗袍。 梁春穆侧身护着,怎么也不肯给他。梁秋穆扯住旗袍跟她争抢,稍稍用力,忽听见“嘶啦”一声,旗袍胸前多了道大口子。姐弟俩登时僵住。 梁春穆立刻松了手,把旗袍塞到弟弟手里,说:“这可是你弄坏的,跟我没关系!” “梁春穆!”梁秋穆瞪着她。 梁春穆若无其事,转身就走:“我一会儿还有个会,就不去医院了。” 梁秋穆一把抓住她:“你别想跑,今天咱俩绑一块儿了,要死一起死。” 梁春穆知道自己逃不掉,只能跟弟弟一道回了医院。 根据两人在路上商量的对策,姐弟俩把旗袍叠得方方正正,装到了一个塑封袋里。到了医院,两人一起劝姑奶奶说:“姑奶奶,旧衣服不经折腾,咱就别打开了,放这儿意思一下就行了。” 姑奶奶起先答应了,然而等到两人起身告辞时,忽然把旗袍从塑封袋里抽出来一抖,冷不丁瞧见胸前多了个大口子。 姑奶奶怔了怔,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老祖宗啊,你就给我留下这么一件东西,还叫不肖子孙撕烂了。横竖我也活不了几天了,干脆现在就随你去了……” 姐弟俩见姑奶奶老泪纵横,内心里愧疚难当,过去忏悔了半天。梁秋穆安慰老人说,现在科技发达了,缝纫技术鬼斧神工,他们把旗袍带回去补一下,明早一定能完好如初。 姑奶奶将信将疑,心想梁秋穆比他姐姐靠谱一些,还是把衣服交给了他。 梁秋穆带着旗袍回了家,立马咨询了几家专业裁缝店,但答复都是恢复原样不可能。梁秋穆盯着旗袍,不禁愁容满面。 恰好这会儿赵豫吃过晚饭来他家串门,看见他在犯愁,问了事情原委,自告奋勇说:“我来试试吧。” 梁秋穆犹疑不定:“你行吗?” 赵豫拍了拍胸脯:“你放心吧,我十几岁就给自己做小裙子了。” 梁秋穆心想反正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于是答应让她试试。 赵豫拎起旗袍检查了一下,说:“腋下的开线比较好补,胸前这块儿有点麻烦。”顿了一下,又问梁秋穆说:“你有没有老祖宗的照片?” “没有,老祖宗就只留下了这件遗物,不然姑奶奶也不会这么伤心。”梁秋穆说。 赵豫乜斜着眼,说:“你们姐弟俩也真够缺德的,就这么一件遗物还给老人家给撕了。” “是我姐撕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赵豫想了想,又问:“你知道老祖宗叫什么吗?” 梁秋穆支支吾吾不肯说。 赵豫有些疑惑:“老祖宗名字很难听?” 梁秋穆憋了半天,吐出了三个字:“夏雨荷。” 果不其然,赵豫“呵”地笑了一声。 梁秋穆赶在她开口前制止说:“不准说那句台词,不要犯戏瘾。” 赵豫笑说:“原来你流落人间的皇亲国戚呀,难怪气质这么贵。” 梁秋穆见她嬉皮笑脸,不像能帮忙的样子,有些失去了耐心:“你到底能不能补?” “当然能,毕竟……”赵豫深情望着他,“我他娘的等了一辈子,盼了一辈子,blah blah 一口枯井,了无生趣。” 梁秋穆下意识地吐槽说:“是我娘她吧?” 赵豫笑嘻嘻地说:“还说你没有戏瘾。”说完见他有些恼,知道他现在心里着急,也没有多逗他,带着旗袍走了。 梁秋穆说要陪她,她想到他第二天还要工作,谎说很快就能补好,而且她也不喜欢工作时有人看着,最后也没让他上楼。 回到家里,赵豫找出尘封很久的缝纫机和材料,把旗袍平铺在桌面上琢磨了一会儿,拿出素描本,画了一枝长颈荷花。画完后,她又对着旗袍比照了一下,觉得还挺搭,于是拿定了主意。 她估计了一下工作量,看了看手机,觉得时间有点紧,也没有多做耽搁,先把腋下的开线和胸前的裂缝补了,又沿着裂缝画好了底样,而后选了复古色系的丝线,开始在底样上绣荷花。 为了保证刺绣质量,她也没有赶工,一针一线精雕细琢,熬了一整个通宵,终于把荷花绣好了。她从椅子上起身,揉了揉酸痛的肩膀,拎着衣袖展开。旗袍飘了飘,胸前一枝娇俏白荷随风摇曳。 赵豫满意地欣赏了一会儿,收起旗袍,去了梁秋穆家。 梁秋穆展开旗袍,瞧见胸前多了一枝栩栩如生的白荷花,完全看不出修补的痕迹,而且由于荷花颜色复古,跟旗袍色系相近,看上去浑然天成,仿佛原本就长在那里一般。 梁秋穆惊得一时无语,回头瞧见赵豫眼底的黑眼圈,问说:“你不会一晚没睡吧?” 赵豫豪爽回说:“我经常熬夜,小意思啦。” 梁秋穆心中感动不已,正酝酿着要说些什么,赵豫又说:“这件衣服是老祖宗亲自给姑奶奶的吗?” 梁秋穆说:“不是,一个远房亲戚给的,说当年因为战乱,老祖宗在他们家住过一阵子,落下了这件衣服,他们家里的老人一直收着。” 赵豫又问:“那姑奶奶不会是花钱买的这件衣服吧?” “嗯,给了几万块。”梁秋穆说。 赵豫略微迟疑,说:“其实昨晚我仔细看了看,这衣服不像是几十年前的料子,布料和纹理都是做旧的……” 梁秋穆怔了怔,叹说:“算了,现在再去找那人,万一把事情闹大了,刺激到姑奶奶,就有些得不偿失了。姑奶奶身体不好,干脆就当不知道吧。” 赵豫点了点头:“嗯。” 梁秋穆略略沉吟,拉过她的手来,说:“昨晚辛苦你了。” 赵豫爽朗一笑:“举手之劳,贝勒爷记得教我天马流星拳。” 梁秋穆拍了下她的手,说:“别贫了,我给你熬了点蔬菜瘦肉粥,喝了赶紧去补觉。睡醒了别胡吃海塞,先吃点水果,我给你洗好放冰箱里了。留着点肚子,等我下班带你吃火锅去。” “谢贝勒爷。”赵豫高兴地应了一声,进了厨房。 到了中午,梁秋穆跟姐姐约了个时间,把衣服给姑奶奶送了过去。 姑奶奶看见补好的旗袍,感动得潸然泪下,一个劲儿地说老祖宗有件一模一样的衣裳,胸口也是绣了一朵荷花。 因为这事,梁秋穆爸妈和姐姐梁春穆对赵豫印象更好了,不仅加了微信,还时不时地去抖音帮她点赞评论。 梁秋穆有些无奈,一遍遍地声明他和赵豫感情尚浅,让他们不要打扰她,跟她保持一点距离,家人却一直充耳不闻,他实在无计可施,也只好听之任之了。 二十九章 改天再爱你 七夕节前夕,赵豫的母亲吴秀丽打来电话,语重心长地跟她长谈了一次,主题自然是催婚。 虽然母亲语气严肃,但聊的内容依旧是老生常谈,车轱辘话颠来倒去地说,赵豫听得耳朵生了茧,也有些失去了耐心:“妈,我都说多少遍了,我现在要搞事业,这事先不着急。” 吴秀丽一听,语气不由得急躁起来:“你都三十多了,怎么还不着急?我跟你爸都快急死了。” 赵豫有些无语:“我哪儿三十多了?” “那你虚岁不三十多了吗?” “有你虚这么多的吗?” 吴秀丽没有接茬,话锋一转说:“你说你年纪也老大不小了,就一点都没考虑以后的事吗?三十几了还不结婚,你以后准备怎么养老?” 赵豫郑重说道:“我再重申一遍,我今年二十九,四舍五入二十五。我这么年轻,干嘛要想养老的事?而且就我这生活习惯,我估摸着能走在你跟我爸前面。” “你说什么混账话?非要气死我是吧!”吴秀丽气得家乡话都飙了出来。 赵豫笑说:“哎,我就开个玩笑,怎么还生气了?你说我那帮堂表兄弟姐妹生了那么多孩子,到时候还不得给我一个养老。” “你做什么白日梦呢?人家的孩子给你养老?” “到时我就说,谁给我送终,我遗产给谁,他们还不抢着来伺候我。” “你一分钱存款没有,哪来的遗产?”吴秀丽没好气地说。 “那么多人发财,总会轮到我的,我有预感,这两年我就要走大运了。”赵豫言之凿凿。 吴秀丽见这套说辞跟女儿说不通,只能换了个策略:“你年龄也不小了,能不能体谅一下家里老人的心情?我跟你说,我每次在小区里遛弯,就羡慕人家抱孙子孙女的老太太。” 赵豫立马回说:“那你找份保育员的工作不就好了,反正你退休了没事干,我看人家保育员一个月能赚好些钱呢,又能抱孩子又能赚钱,一举两得,回头我把招聘信息发给你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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