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其中,很难不认真,周琦都这么认真地针对我了。”我笑了笑,“其他人也告诉我了很多事。” “什么?” “陆鸣东他们觉得你不回深圳是因为我。”我说,“亮亮也这么说,他说你是跟着我才把公司注册地选在那里的,所以,你怎么想?” 林州行没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我:“你信吗?” “当然不信。” “所以说,邓清,你真是比一般女孩麻烦太多。”林州行静静看我,笑了 一下,“忍到现在才问,多少年了?” 本来夜风微凉心平气和,被他这样刺了一下我的情绪又被挑起来,但林州行半垂着眼睛,忽然开口道:“我不能进百乐,也不能留在深圳,因为我需要退路,完全属于自己掌控的那种退路,从这个意义上来说,不是因为你。” “但世界那么大,城市那么多,不去深圳,我的选择也并非只有一个,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就是因为你。” 此番坦诚,和我心里猜过千遍百遍的几乎相同,我自信我也有一点点能看透林州行了,甚至能大概猜到他如此处心积虑想要对抗父亲的理由,林舒琴和周琦的父亲周武一同离开时,我听见林夫人在询问周总林董的一些近况,自己丈夫的事情还要询问一个外人,显然这并不是正常的夫妻关系,于是我试探着说:“你不去留学,不想回深圳,不进百乐,是因为想摆脱林董,是因为林阿姨。” 林州行用沉默应对,不置可否,于是我再进一步,继续说:“你们吵架的原因并不是周琦,而是你反对他私有化百乐。” 林州行的表情有了一点变化,难以自控地开口道:“百乐从创立开始就是我外公的产业,姓林,从来就不姓李。” “只要林阿姨在,即便百乐完成私有化,也还是夫妻共同持有,不过……”我慢慢反应过来,林舒琴长年待在香港,对公司早已失去实控权,如果百乐完成私有化,那也许就真的会成为他父亲的一言堂。 “让我妈留在香港,是他们之间共同达成的平衡和最后一层遮掩。”他皱起眉,眼中显出嫌恶的神色,“如果是你,能接受丈夫身旁长期站着另一个女人吗?” 我当然明白:“不能。” “那个女人还是我名义上的婶婶。” “嗯……”我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叔叔……” 林州行面无表情地打断道:“死了。” 我马上闭嘴。 林州行熄灭手中的烟,看着夜空下平静的海面,“何况还有珊珊。” “不管怎么说,珊珊也是林董自己的血脉,难道他完全不管吗?” “他根本就不想要。” “为什么?” “不要再问了。”林州行这话并不严厉,尾音虚虚地往上飘,甚至有点祈求意味,是我从来没听过的语气,不由得带着几分好奇和兴奋靠近一些看他的表情,心里鼓舞出一点胜利的得意。林州行的字典里最难找到的一定是坦诚二字,难道终于有一次我能把他逼到凶途末路,打破这家伙一贯有之的游刃有余了吗?虽然是借着酒精的助力,难免胜之不武,可若不是醉了,又怎么能有机会从他嘴里听见只字片语,他眨眨眼睛,应当是泛起些酒意,眼眶染上微微的红,我轻声细语地哄他道:“可是我想知道。” “我有时候也不明白我妈在想什么,也许因为我不是女人吧。”林州行的眸子里积聚起叆叇的雾气,柔软地吐露心事,我不知道他把我当成了谁,也许是他妈妈,也许还不是,我第一次听见他问出这种漫无目的迷茫的质问,好像不知道谁能回答一样,喃喃地说:“他又不在乎你,再卑微再讨好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再生个孩子有什么用?实在是……”也许是酒精作用使然,他咬牙切齿地费力想了一会儿,才吐出最后两个字,“愚蠢。” “不要这样说你妈妈。”我弯起食指轻轻扣了一下林州行的额头,林州行微微偏头躲了一下,但没躲掉,叹了口气,试图反击道:“和你又没有关系。” “那我就问和我有关系的问题。”我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林州行,我只有一个问题想问,所以可不可以不要敷衍我。” 他不肯承诺:“取决你问的是什么。” 好,那我就直接问,没有铺垫,没有转折的问,我问他,为什么要开掉我。 为什么留下涂亮亮,然后开掉我,为什么涂亮亮被选中,而不是我?
第029章 没有然后了 【 人生那么长,比爱情重要的事情实在太多,但被爱是人永远难以抑制的渴望 】 —— 我装作不在意,可是就是无法释怀,既然来到这个城市是因为我,想要开公司第一个想找的人是我,为什么陪到最后的人不是我? 我陪了林州行那么多年,陪了公司那么多年,论资历、论能力、论感情,为什么不选我? 就好像跷跷板的游戏玩到一半对方突然跑掉,于是我便开始像被扔下的那个孩子一样,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却还要装作体面,装作洒脱,直至这点小小的缝隙生长成心底隐秘的裂痕。 时至今日我已经明白,我们纠缠得太深,工作和生活都已经纷杂地搅合成一团,可无论是工作也好,感情也好,我不能接受我不再是他名单上特别的那个。 我以为只要的我想要的东西不多,就可以从不失望,以为只要努力争取就可以得到,最多再加一些投机取巧的小聪明,可为什么在林州行这里我就总是得不到我想要得到的,我的要求过分吗? 我只想要一个结果而已,如果没有结果,那就给我一个解释,一个答案。 我在机场告诉林州行我喜欢过你,我现在拼命抓住一个机会问你为什么要开掉我,其实我都只是在问同一个问题而已。 如果你喜欢我,为什么不告诉我。 如果说我们两个都自视甚高,不肯低头,那早该分道扬镳,可偏偏总是你进我退,若即若离,猜测着彼此的想法,等待着对方先开口。 林州行的确比我更沉得住气,甚至我都咬牙将那句喜欢说出口,他也不正面回应,而现在,又是我先开口问出问题,咄咄逼人的,要一个答案。 他还是赢了,我一败涂地。 林州行咧开嘴笑了,露出那颗熟悉又可恨的虎牙:“不为什么。” 此人之可恶再无药可救,我转身就走,林州行脸色一变,急忙抓住我的手腕。 也许是酒意上头,他站得本来就不稳,这样一抓更是失去平衡,我被他猛力一带,狠狠砸进他怀里,顿时气急,正要推开他起身,却被他环住腰身,林州行收紧胳膊,埋在我肩上轻轻喘了两口,哑声道:“让我抱一会儿。”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因此低声笑了,终于说:“我喜欢过你。” 于是我不再挣扎,林州行的怀里有淡淡的烟草气息,还有体温暖出来的一点点香水味道,他揉了揉我的头发,然后放开我。 终于从他嘴里逼出来这句话,我得偿所愿,装模作样地整理衣服,拉好西服外套,林州行看着我道:“我创业不是为了获得事业成功,只是为了获得一个工具,我希望有一天它能成为对抗百乐的武器,所以它永远不会变成多么伟大的公司,它只会被我消耗掉。” “可即使这样……”我也看着他的眼睛说,“我也想陪着你。” “别这样,我自己都还不确定该怎么做,你怎么陪?”林州行笑意融融地望着我,“你一直留在公司,未来我要用到的时候,会心软的。” 望得太久,靠得太近,我心念一动,鬼使神差,向下拉动了一下他的领带,林州行心领神会地低头蹭过我的唇瓣,我闭上眼睛,微微张开齿关,我们在鸣叫的汽笛声中安静地接吻,他的手扶着我的腰,碎发摩擦着,我的侧脸痒痒的。 我们吻得很细碎,不急切,但很绵长,在那个瞬间爱意在胸中充盈,心跳杂乱,他慢慢松开我,我睁开眼睛望着他,在他浅色瞳仁的倒影中,真真切切的看到我自己。 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突然想开不合时宜的玩笑,心跳得厉害,非常做作地将头发掖过耳后去,手指擦过才知道自己脸热的吓人,我说:“难怪大学的时候,她们都说林少其实很好追。” 林州行挑眉一笑:“知道后悔了吧?” “有点。” “那时候我们可以在一起,随便多久都行,如果你不开心了,或者觉得不合适了,我们就分手。”林州行敛起笑意,将视线慢慢偏离,看着两岸灯光,我狠下心用尽心底热烈追问:“那现在呢?” “你想好要被我利用了吗?” 我骤然一惊:“什么?!” “我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了。”他很平静,的确坦诚,也的确残忍,“我需要有人帮我,成为我计划的一部分,我需要她听话、聪明,但又不过分聪明。” “你的计划是什么?” “我还没想好。” “什么都不知道就要对你承诺?” “对。” “你太无耻了林州行。”震惊之下我依然明白了他这样剖白的目的,他把匕首交到我自己手上,清晰明白的介绍起自己的陷阱,用来再三强调此番不是哄骗。 他这样坦荡清白,我就必须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就像环紧的绳索圈在脆弱的脖颈旁,林州行不做行刑人,他要你自己亲手拉上死结,亲口做下承诺——如果要爱他,就要心甘情愿的被他利用。 这一切在最初的最初都已经说明,那么在最终的最终,无论什么结果,都只能吞下苦果。 “是啊。”他竟然没有生气,点头认下我的指控,笑了笑说,“所以邓清,不要和这么无耻的人在一起。”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神情称得上温柔,我只觉得人心遥不可及,心绪动荡不已,转身面向栏杆,也看那翻卷起伏的海浪,不想面对身后的男人。 他沉默地陪我站了一会儿,轻轻的,叹了口气,然后慢慢从身后抱住我。 “清清。”他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叫我的名字,然后说,“在青山的天台,其实我认真想过,要和你在一起。” 所以我跟着你走了,可是你没有回头看我。 我那时候在做什么呢?我茫然地想道,随后讽刺地回忆起来,那个时候,我认识了陈珂,每天收到他的玫瑰花和早餐。 我的眼泪滴了下来,我都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难过,爱一个人为什么会是这么复杂难测的事,原来我们从那个时候就开始错过了,那么现在,就来得及吗? 我忽然想起林州行说。 因为你聪明。 也是林州行,就在刚刚,他又说,我需要这个人聪明。 人终其一生,也只能确信自己的心意,听到属于自己的内心独白。可是爱是什么东西,是人心里永远的犹疑的猜忌,是风中的菟丝花,是握在手里的流沙,是华而不实,漂亮却又没什么价值,散落一地的碎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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