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我在餐馆做服务员,看人准得咧!”肖肖得意地掩着嘴笑,“老板,别装了。” 林州行给自己做的人设是手机店老板,因此出手大方,一见面就给肖肖送了一个新的手机,自认很合理。他想找的人是宁丰集团内部原本负责公共关系的办公室主任——梳理人员关系的时候他注意到了这个人,在宁丰十六年,突然就消失了,宁丰内部对他的描述并不是辞职了,而是说老家母亲重病,回家照顾去了。 但生的什么病,老家在哪,全都语焉不详,他想办法查到痕迹,猜测了一些有可能的可能,决心要找到这个人。 “你不像卖手机的,你像做手机的,哦哦不是不是,年纪不对,是你爸爸像做手机的,那种大老板吧?你爸爸是不是很有钱?”肖肖叉着手在前面走,嘻嘻笑,教他说,“开小店子的人不是你这样,那种人走路说话都流里流气的。” “是吗?”他心不在焉地应,他想起了别的事。 曾经有一个人跟他说,你跟别人不一样,普通人跟你也不一样。 说这话的人,也是个女孩子。 你拥有的太多,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随时随地都能推倒重来。 所以是怪他吗?怪他拥有的太多,优越感十足,不识疾苦,可她凭什么这么说,他就不能也是个普通人吗? 他那时不忿,只觉得她丝毫不肯理解他,实在失望。也不怪她,他的实际境况,从来也没有和人说过半个字,人人都知道他是百乐的继承人,但也仅限于此。 她第一次念他的名字,就是说他很有名。 林州行,邓清说,你很有名。 因为。 你很有钱。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瞬间?那是一个普通的,所谓“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的俗套瞬间吗? 不,那是一个决定了他们日后关系的关键瞬间,因为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并不是挑衅,而是很平静,就像念出橱窗里商品的标签,价格就是价格,不带任何评判色彩。 她凝视他又漠视他,应当可以作为对手,他开始着迷于试探她,靠近她冷淡的、平静的、稳定而自我的灵魂。 男主视角【第三人称】03 人生轨迹 【 有钱从来就不是一件坏事,他不能装模作样的把它当成一种痛苦,那样就太无耻了 】 —— 他们曾经靠近过,但只称得上是互相打量,连了解两个字都够不上,彼此把自尊捏的很紧,谨慎的交锋,年轻时总是不怕错过,哪怕他对邓清,可谓是一见钟情。 可就算一见钟情,她的冷淡也足以竖起他全部的防备。 时机也不是太好,他那时心中满是郁结的愤怒和幽暗潮湿的憎恨,蒙在表面平淡温和的一张皮下面。和现在的肖肖差不多年纪,七年前,大概是十八九岁,乱七八糟地忍了一整年,终于离开家离开深圳,他原本再也不想回去。 高二那年,当外公去世,一个秘密像脓血一般被戳破。他终于知道了父亲时常挑剔和审视他的原因,明白了父亲对所谓的堂弟莫名其妙的关注和资助,被称为婶婶的女人可以坐在饭桌上和她的母亲对峙,因为那不是他的婶婶,那是他父亲的情人。 二十几年的情人,有一个十几岁的儿子。 多恶心,多讽刺。 母亲的软弱也让他觉得鄙夷,心存可笑的幻想,觉得一家人还能坐在一张桌上吃饭,总归还有些体面,外公把大部分股份都留给了自己的女儿,这就是林平舟还愿意虚伪地善待她的原因——林州行分不清母亲是真的愚蠢还是非要自欺欺人,总之他无法理解,所以当她尝试着和自己的儿子谈一谈时,他总是站起来走掉。 同时令他憎恨和鄙夷的还有彼时不知所措的自己,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是单纯地决定反抗。林平舟让他和李享之一样,去留学,那就不去,母亲让他考进离家最近的广州去读,希望他能时常回家,也一定不去,不仅不去,而且要越远越好。 高三的最后几个月林州行把他所有的机车头盔和夹克都锁进柜子,一言不发地报考了远方的金融系。林舒琴原本计划在学校附近给他买一套房子,他拒绝了,对母亲说道:“看好你手里的所有东西,不要给他,也不要给我,不要给任何人。” 林舒琴想着的是另外的事情,她握着他的手腕说:“你好好去上学,什么都不要乱想。” 什么都不要乱想,然后看着那个男人吞掉林家的产业,把头扎进沙子里,让水淹到脖子,真是再好不过了,他刻薄地在心内嘲讽自己的母亲,却在母亲朝他张开双臂时,弯下腰去,听话的让她搂住他。 “小州,开心点好吗?” “嗯。” 如果这就是他的身份,这就是他的命运,接过外公和舅舅的责任,守护林家唯一的一朵玫瑰,那么有没有人告诉他,到底应该做些什么,从哪一步开始? 没有!所以他为什么就不是一个普通人,他凭什么要被邓清审判? 又或者,也许她说的是对的。 肖肖就认出来了,即使他尝试隐藏,也能迅速被人察觉出不同,他生来比旁人拥有更多,并不配自怨自艾。 有钱从来就不是一件坏事,他不能装模作样的把它当成一种痛苦,那样就太无耻了。 但也是邓清,对他说,你的付出当然也是很珍贵的。 他当时说,哦。 那个场景他还记得,她的表情他也记得,在青山,坐在能够俯瞰整个学校的天台上,晚霞洇出绚丽的烟紫色,夕阳给她披上一层艳丽金纱,勾勒出她小巧的、极为精致的五官。 金线的轮廓线混着暮色裹出一层柔和,模糊了她一贯的冷淡态度,因此也让她显得很动人。 可邓清从来就不是一个巧笑盼兮温柔可亲的美女,她的笑意往往很少到眼底,只是嘴角轻轻地勾一下,好像用心,又好像不太用心。 她面对他的态度也永远谨慎,坦诚,但是疏离,目光和话语都像一片薄而锋利的柳叶刀,差一点就彻底剖开他——但总归还是能避开的,只是面对她,他总觉得需要十二分的小心。 但是在那个瞬间,在太阳即将没入地平线的那一刻,他决定向前多走一步,他可以为了她改变人生轨迹,他可以跟着她走。 他对她说,考虑一下这份 offer,考虑一下我。 在空空荡荡四面白墙的办公室,林州行对着唯一的听众端正的鞠躬,挽起白衬衫的袖子,弯起眼睛,态度良好:“邓老师,这是我的初稿 BP。” 邓清觉得很怪:“干嘛叫我邓老师。” “都是这么叫投资人的。” “我可没有钱。” “不要你的钱。” “那我拿什么投。” “你啊。” “投什么?” “我啊。” 她皱眉,她觉得疑心和防备的时候就会皱眉,然后会郑重地咬字,喊他的名字,全名,果然,她说:“林州行,好玩吗?” “我挺认真的。”他说,“帮帮我吧,人生地不熟,我只认识你。” “半年。”邓清比了个手势说,“六个月满,我要离职。” “好啊。” 见他答应,她放松下来,望着他笑了一下,他也笑了一下,然后开始往白板上写字,她认真看着他,但也没在看着他,她在看他的计划——开发独立部署 SaaS 系统的科技公司,适合以极小体量承接巨量企业业务,行业门槛高,但人员需求结构简单,一旦建立合作,用户忠诚度很高——她开始感兴趣了,并且不再看他,而是仔细思考起来。 如果那时,邓清能够,再多看他一眼。 就不会有陈珂。 在门外等着整整一个晚上,通过肖肖不断地朝屋里传纸条,卢主任终于同意见他一面,但不能在屋里。林州行站在寒风中裹紧外套,在山间笼下来的一整面星野下,隔着窗户与人低声交谈,卢伟立愿意透露细节,这是出于良心,但他绝不出面也不可能去作证,这是出于自保。 “我尊重您。”林州行垂着眼睛低声说,“感谢。” 卢伟立提供的线索掀开了地毯的一角,有句很糟糕的道理是这么说的——如果你在地毯下发现了一只蟑螂,那么就几乎等于——当你掀开地毯,看到的,将会是触目惊心的惨局。 他投入事件中时往往心无旁骛,直到涂亮亮打来电话才看日历,时间的流逝好像直接被吞掉了,一转眼就是元旦。林州行磕掉烟灰缸里面的烟头,起身去拿酒店刚刚送过来的美式,然后走到窗前,抿了一口,但一开口嗓子还是哑的,他轻轻咳了一声。 涂亮亮像个老妈子一样地问:“是不是又没睡觉?” 接着马上开始吐槽:“不能因为小清不管你就自暴自弃吧?以前没老婆的时候不也活着吗?” 电话通着,但是那边没声音,也没回应,和少爷说话就是这么个沟通模式,这么多年涂亮亮已经习惯了。无论是邮件还是微信,甚至是及时通讯,如果你说到他不想接的话题,就完全没有反馈,但如果你转换话题,换到他感兴趣的部分,就会发现原来电话没有掉线,那边还是个会喘气的活人。 涂亮亮自己给自己台阶下,呵呵了两声,然后又说:“小清要回深圳了,你怎么说?” 果然,那边问:“几号?” “今天。”涂亮亮看了看表,“确切地说,是今天晚上,现在是凌晨一点,你赶紧买票,还来得及。” “没忙完。” “工作重要还是老婆重要?” 顿了一下,林州行说:“她不会见我。” “她不见你,你不会见她啊?你俩真是……”听筒里啪地一声,是打火机的轻响,涂亮亮点燃了一根烟,林州行淡淡指出,“柳唯不让你抽。” “不过肺,老子过过瘾!还不是让你们俩给愁的,操碎了心!”说完涂亮亮小心翼翼吸了一口,不敢吞,快速吐出来,又快速说道,“我们要走了,请大家吃顿饭,唯唯答应把小清搞来,你自己看着办。” “我改签。”林州行想了想说,“地址发给我。” 涂亮亮咧开嘴笑了。 “那边的月子中心找好了没有。”涂亮亮忽然听见电话那头的人说,“我可以联系一个,不建议和柳唯的父母住在一起,你一个人在那边,久了会有矛盾。” “不用,谢了,搞得定。”涂亮亮嘿嘿笑,“州行,看不出你挺有心得啊,才见过丈母娘几面啊教你哥?” “不算线上的话,一面。” “嘁!” “在精不在多。” “这么有心得就把老婆哄好啊?”涂亮亮听出来林少心情还算不错,因此很放松地开玩笑道,“这点你得学我,低个头又怎么样?婚姻幸福的秘诀就靠一个哄字,懂不懂啊?哎,你不懂,你从来没舔过你不懂,林少嘛,宁死不弯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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