汀岁欢收回拳头,哼了一声:“切!懒得跟狗一般计较!” 游嘉远:“谁狗?” “你!”见他还想说话,汀岁欢眼睛一瞪,消停了,游嘉远靠回椅背又听她把话题扯远:“对了,你们那个作文的决赛结果什么时候出来啊?” 游嘉远定睛思考几秒:“估计五月吧,怎么了?” 汀岁欢:“没呢,这不是想快点看看你拿一等奖是什么样子吗。” “那万一拿不到一等奖呢?”游嘉远那双充斥笑意的眼睛里多了份真挚,他紧紧盯着她,仿佛真的很期待她的回答。 也就是这么一下,直接把她心里话给套了出来,“放心吧,我给你打包票,你游嘉远不可能拿不到,毕竟在我心里你总拿第一。” 这是实话。 前些日子,游嘉远和樊煦的作文都通过了初赛,入围了决赛,而决赛采用的比赛形式是现场比赛,时间就定在了昨天下午的两点整,地点在隔壁市。 因此在比赛前一天晚上,班里就有人在群上拿这事打赌,赌他俩谁的名次更高,输了的人要在毕业那天,拉着李智去楼下中心花坛那一起跳最后一遍广播体操,说是毕业了,要玩就玩把刺激的。 汀岁欢当时看到这个,第一个在群里赞成,并且毋庸置疑会选择游嘉远。 毕竟在她心里,没有人能比游嘉远更厉害了,所以她刚刚说得那番话都是真的。 游嘉远和她待在一起那么多年,自然早就料到她这次也会选择自己。 因为每次别人拿他打赌,她都会毫不犹豫站在他那边,哪怕赌输后的惩罚需要将面子丢得一干二净,她也会坚定不移地选择他。 印象最深刻的一次,是在高一。 赌他和一个男生谁原地拍球坚持的时间最长,赌输的人的惩罚是要挑选人多的时间,站在学校舞台上拿着喇叭大声唱字母歌。 这么丢人的惩罚一开始没人愿意玩,直到汀岁欢站出来说赌游嘉远赢,才又一人出来说赌另一个男生。 可没想到那次游嘉远因为家里的事情走神失误了,让她输得特别彻底,并且有个十分眼红游嘉远的男生,在放学路上还把她堵在学校后门挑衅说:“看到了吧,游嘉远也没那么厉害,菜死了,拍个球都不会拍还学人打篮球,你赌他赢还不如赌我兄弟赢呢,什么眼光。” 她很生气,甚至第一次想用拳头解决问题,但他们人多,她就自己一个人,根本打不过,所以只好先骂了几句就快速跑回了家。 这事她也没跟游嘉远说,怕他去找人麻烦,晚上就自己躲在被子里偷偷哭。 等到做惩罚那天,她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给自己加油打气了好久,才在放学时,跑去舞台上红着脸把那首字母歌给大声唱完。 当时唱完之后别人不是在拿手机拍她、笑她、嘲她,就是在夸她真牛,竟然真的有勇气敢这样做。 可在场那么多人里,只有游嘉远一个人笑不出来,甚至后牙槽慢慢咬紧,唇线绷直。 他很自责,因为那是她因为他而最丢脸的一次,这不应该。 那一刻,他站在人群后面最不起眼的位置,看着舞台上那个愿赌服输,早就脸红羞怯到不成样子的人,心底里一遍又一遍肯定得说:下次,以及未来的每一次,都不能让她输。 后来他也真就每次都拼尽全力做到了,没再让她输过一次,没再让她空着口袋下过场。 包括这次的作文比赛,努力之下不仅仅是为了能让自己拿到个好名次,也是为了能让她汀岁欢有面子。 他的出现,得为她带来一切有利和稳定的价值,否则他的出现没有任何意义—— 从他意识到自己对汀岁欢产生异样感情的那一刻起,便至今都这么觉得。 这年夏天看似和往年毫无二致,万物依旧生生不息,蝉鸣声歇斯底里。 可实际上,在他心里,他认为不会再有另一个如此般兵荒马乱的夏季。 作文决赛结果出来的那天,高三文科实验班的教室里,少年于一片闹哄哄的场地里逆光站立,抱臂倚着窗沿,嘴角扬起,看着女孩站在讲台边上,高兴冲祝顺意得瑟自己再次赌赢,说游嘉远就是最厉害的样子,那一刻说直白些,他觉得自己这辈子值了,也觉得自己有资格能和她并肩而立了。 毕竟他喜欢的人,于他而言太过优秀了,优秀到他曾觉得自己在还没做到足够耀眼时,所有和她并肩同行的时刻,都像是随时会消散的幻彩泡沫。 因为两人之间若是脚步无法一致,所处之地不在同一高度,一人原地踏步,一人不停往高处走,那么即使有幸能走在同一路途上,也只是暂时,无法长久。 他想和她长久的走下去,想要和她站在同一高度去翻山越岭和冒险,所以他和她一样不会停止朝前的脚步,哪怕前方黑暗,也能凭双手做到再次燎原。 从而他的精神世界,因为她的存在而变得更加完整。 也是在那之后没多久,汀岁欢的招飞结果也出来了,状态为合格。 填报的志愿里除了临航,和父母商量了下,她还填了一所能稳上的航校。 游嘉远也回了趟云雅景苑,和肖韫川、林慈深度了解下樵北的几所名校和专业。 一切准备就绪,接下来的就交给时间,和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 “呼——” 时针在十八岁以后转的尤其快,催促着少年们快些往前跑,好横冲直撞地赶往下一个不被定义的春天。 临近高考的那段日子里正是梅雨季,天空和人的心情一样总是阴晴不定,雨帘也总是措不及防闯进视野里,轻易把人浇成落汤鸡。 回家这一路,汀岁欢提着一大袋帮柳蕊采购的食材,气喘吁吁地在雨里奔跑,到家门口时她已经是浑身湿透的状态。 柳蕊开门后见状赶紧接过那袋东西,喊她快点上楼去洗个热水澡,这临近高考可千万不能感冒了。 “阿嚏——” 汀岁欢边往二楼走边吸吸鼻子,声音听着挺委屈:“我哪知道这雨它真是说下就下啊……” “我都说了喊你带伞你偏不听,非得说什么自己健步如飞,什么就算下雨雨也追不上你,毕竟追你的人从南清排到了珠穆朗玛峰。”柳蕊边调侃,边走去客厅那找医药箱,见她走得慢吞吞的,满脸操心又说,“能不能走快点啊你,怎么洗个澡都磨磨蹭蹭的,真感冒了我可不管你啊。” 汀岁欢大姨妈提前来了,小腹轻微难受,人也烦躁,此时无力仰头喊:“知道啦知道啦!这不是在去着呢嘛。” “知道个啥你。”柳蕊又说,“真是不让人省心,你们这些孩子生病不舒服了,我们这些当父母的一天天也得跟着提心吊胆和心累,到头来两边都饱受折磨。” 什么意思?合着就是在怪她让人心累,怪她让父母受折磨了? 汀岁欢听见这话,莫名怎么都觉得不太舒服,本来就浑身湿透粘腻难受死了,这一听心里更难受了。 又不是她想淋雨的,怎么现在说得好像是她故意把自己淋湿,然后把父母弄得手忙脚乱和让父母受折磨的?这 都是些什么话,哪有母亲这样说自己女儿的! 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 一洗完澡她什么话都没说就撑伞往游嘉远那赶,甚至头发都没吹干,发梢也还在滴水,就这么坐在他的懒人沙发上把这委屈事给说出来了。 “搞得好像是我想淋雨一样,谁没事好好的想当落汤鸡啊,感冒有多难受我又不是不知道。” 游嘉远坐在床边,从床头柜里拿出吹风机,一抬头就看到她那副撅着嘴的委屈样子,弄好线插上电,单手拍拍被子示意她坐过来自己这边。 窗外雨声清脆,独属雨天的清冷感布满整间卧室,小小世界像是跌入水雾之中,亭鸢巷潮湿。 恍然间,从吹风筒传来的那股热风吹散清雾,温热指腹触碰发丝、头皮,令人浑身触电,好似瞬息从冬季步入了夏季,冰融成水,心脏复苏。 “其实也能理解。” 游嘉远清冽的嗓音和吹风机的呼呼声就贴在她耳边,垂落在大腿上的双手,指头互相捏着,她目光落在地面上,“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妈说得对吗?” 游嘉远手上的动作和话语一样缓慢又柔和,“你想想,如果自己的父母生病不舒服了,那我们做子女的是不是也会跟着心里不舒服?是不是也会像柳姨说得那样,只要一天没好,就会多跟着提心吊胆一天?” 汀岁欢稍稍皱眉,“是……” “柳姨说得那句话,我理解是她太过爱你,所以紧张你,才会一时不小心带有情绪,把话说得太过直白和刺耳,除非家庭内的氛围并不好,那句话才会是另外一层意思。”游嘉远触碰着她的发梢又说,“柳姨她很爱你,这话的出发点自然就会是好的,虽然语气并不太好,折磨这词也用的确实严重了些,也让你心里感到不舒服。” “那为什么就不能把语气放好些来说话呢?”汀岁欢不懂,低下头沉默了好一会又说,“也可能是我来大姨妈了,容易情绪化吧。” 突然,耳边的呼呼声暂停,雨声再次有节奏地敲击耳膜。 “汀岁欢,你这人有个毛病,就是这事明明你是对的,明明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却总觉得自己是错的,总喜欢不停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游嘉远这话使汀岁欢快速转头望去,她皱眉道:“我哪有?” “哪都有,不止一次了。”游嘉远捏她的脸,“这不好,容易精神内耗,得改,知道没?” 接着他松手,看了她几眼后啧了一声说:“对了。” “什么?” 汀岁欢正疑惑,只见他突然摆出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说:“你到底是怎么说的出……追你的人从南清排到珠穆朗玛峰这种话的?” 几秒后他恍然大悟,“啧,我明白了,怪不得城墙那么厚了,原来是因为有你一半功劳。” “……”什么叫沉默是金,汀岁欢算是在今天彻底体会到了,“游嘉远,我看出来了,你是真的想死了。” 也就在他快死的这一秒,两人听到楼下有人在扯着嗓子喊:“游先生,您的快递到了,麻烦快点来开门取一下!” 外面雨势很大,汀岁欢见状暂且放他一马,赶紧接过他手中的吹风机没好气地说:“赶紧拿快递去!我自己吹,别这么大雨还让人在外面等太久。” 接着又补一句:“记得带伞,别又戴着帽子就冲出去了,到时候要是感冒了,又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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