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栋洋楼因为没其余人在而回荡着寒意,她身上依旧是冷,双脚没有知觉,那个劲松懈下来后,牙齿不自觉地因为寒冷而咬着,直到被带着进入卧室。 邹风将她房间的暖气和壁炉打开,给她倒了杯热水,身上潮湿的制服外套和羊毛衫被他脱下落在脚底,转而身上换了条柔软的毛毯。 室内温暖,夏思树蜷缩在沙发旁的地毯上,靠近壁炉,吹了太久的寒风,鼻尖和眼圈都有些泛红。 她意识游离地看着邹风身上穿着件卫衣,在她的房间绕了半圈,最后在一张旧箱子里翻出一个旧热水袋,替她灌上热水,塞进她的毛毯中。 窗外大地银装素裹,室内因着壁炉的火焰而披着一层薄薄的温暖红光。 邹风什么也没说,等她暖过来,热水袋的温度终于让她逐渐回神,她看着坐在自己身边的邹风,冰凉的手也被他拽过去用手轻搓,试着焐热它。这一瞬间夏思树忽地有些泪目。 她看着邹风脖颈上间被黑色绳子悬挂的木牌,睫毛动了下,喉咙有些微的哽咽,忽地出现了那么一个不切实际,却又说得通的念头:“邹风。”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因为这个念头而呼吸起伏:“你以前,有没有去过澳洲?” ……
第38章 触碰 雪落屋头, 一室静谧。 邹风静静坐在沙发上,垂眼看着她。 其实夏京曳带着夏思树到了澳洲后,嫁的富商之前有过两任妻子, 在家中留下了三个孩子。 夏思树刚到那的时候年龄小,语言沟通很差,但孩子们之间聚在一起,摩擦时常有,甚至不需要语言沟通,只要有肢体冲突就能闹一场。 不用想也知道, 三个孩子加一个她,夏思树总是那个被拉出来责怪的牺牲品。 但她小时候被亲爸宠着的傲气还在,像是分不清形势的小可怜,被打也不肯解释一句。 就这样, 夏京曳在澳洲安定下来,夏思树也在澳洲长大,上学。 因为没朋友, 也没什么真正名义上的家人,夏思树的性格几乎是往淡漠的方向长,淡漠的同时,也知道了要怎么样去扮温顺, 又或是让别人害怕自己。 之后过了几年, 富商去世, 夏京曳分到了丰厚的遗产和几笔家族里的生意。 在一次夏思树故意装作不懂地问起夏京曳, 二哥想让她陪他玩一种脱衣服的游戏, 但她不知道好不好玩时。 夏京曳看着她想了想, 权衡了下,带她离开了那里。 原因是夏思树那个时候还不到十四岁, 有点什么都是犯罪。 富商大部分的继承权在富商的大儿子手里,如果自己的胞弟出了什么问题,夏京曳也讨不到一点好果子吃。 搬出来后,夏京曳买了座带院落的独栋小别墅,跟夏思树两人一直在那住到一六年中。 之后夏京曳计划着回国,回来前,给夏思树留了钱,另外有一个照顾她的保姆。 多年的疏淡和隔阂,她们的关系并不亲密,对于夏京曳要回国的事情,夏思树只知情,但没问过什么。 之后夏京曳处理完澳洲的资产,便走了。 夏思树起初以为夏京曳只是回去一周,又或者是半个月,直到开始有一种隐隐约约的预感,不知道是出了事还是其他,总之她没再收到过夏京曳的任何消息。 保姆是个黑人,在一天的清早过来,见到家中依旧只有夏思树一人时,问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 按照当地法案,如果监护人长期有失责行为,要被政府机构干涉。 夏思树犹豫了会儿,摇了头。 担心被保姆察觉,夏思树借口自己即将去哥哥们那边,在那个月以夏京曳的名义把她辞退了,额外付给了保姆三个月的薪水。 夏京曳给她留的钱不算少,足够她短时间内衣食无忧。 但世事难料,真正给她生活带来翻天覆地巨大变动的,是在十二月份的时候,别墅遭到了几名肤色各异的青少年入室抢劫。 那时澳洲正值夏季,家中只有她一人, 夏思树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夜晚,她拿着一把二十厘米的水果刀躲在衣柜的后面,屏着呼吸,后背和额头上都是汗,从缝隙中看着他们兴奋地翻出所有的现金和存折,最后还是朝衣柜走。 在那几秒的时间,夏思树一度以为自己会死在那个夜晚。 因为害怕和防备,她被人揪出来的一瞬间几乎是竖起了所有的刺。 两帮人短暂地发生了几秒冲突,而后几个人被她吓到,面面相觑地看了两眼,随后做了个震惊地摊手动作,表示和自己无关,拿上翻出来的现金存折揣在兜里,便迅速地跑离现场。 夜晚风声大,呼呼刮在院落中,不知道是不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在这种情况下她觉得大脑有些宕机。 夏思树垂眼看着自己流着血的手臂,也只是漠然地站在那,睫毛反复地湿润了几次。 直到大约二十分钟后,她终于动了动,跑出去重新紧紧锁上门,扔了手中的水果刀,在地板上砸出“哐当”一声声响。 随后踩着有些站到麻痹的脚后跟,吃力地从箱子里翻出来纱布和酒精。 伤口不算深,已经稍微干涸出血痂,但酒精倒上去还是痛得她脸白。 她忍着痛给自己缠上绷带,找了板没过期的消炎药服下两粒,随后就了些劫后余生的感觉,合着衣服睁眼躺在床上,思绪缓慢地想着明天要怎么办,以后要怎么办。 那个时候,她是做了夏京曳完全抛弃她的心理准备了的。 当时已经完全和夏京曳失去了联系,她甚至不敢报警,不敢寻求帮助,因为那样可能被发现,夏京曳可能被剥夺监护权。 她不想。 再怎么烂,她在这世界上也只剩这一个亲人了,也说不定还有她明天就回来了的微小可能。 那晚躺了会后,夏思树把没被抢走的现金和值钱首饰拿出来看了眼,给自己规划了下,发现钱少得可怜。 因为年龄没到,她只能撒谎自己成年,在放学后躲在华人西图澜娅餐厅的后厨,三十多度的高温,闷热潮湿的环境,做一些清理盘子这样子没技术活的工作。 老板未必看不出来她年龄,可时薪便宜。 也因为这些,她被克扣过工资,也被为难过。 之后她就这样学校、餐馆、家三个地方来回地待,除去手臂上因为当时没能力好好处理而留下了条浅疤,其余没有任何变动的地方,直到在一次结完周工资的回家路上,被两个男孩拦下来,想要她手里的钱。 因为忙,她中午没按时吃饭,几乎只是站着都有些腿软。 而她也并没和江诗完全说出来,她并不是好好地走到路上就晕倒了,而是为了不被抢走那几张纸币,那是她之后的生活费。 因为没力气和生理期的原因,她不想产生冲突,只垂着眼,打算绕过道走。 随后其中一人又过来拦住她,过程中她被推搡了两下,不等矛盾进一步升级,她便开始眼前发黑,倒下的瞬间觉得意识已经不受控制。 是突发性低血糖。 感受上接近死亡的五分钟。 那时她还没进入昏迷休克的状态,只气短,心口起伏地额头发着冷汗。 几秒后视线中似乎有人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紧接着有人将她从地上半扶起来。 但她抗衡不过那种下坠的感觉,只能任人半搂着,后脑勺倚在他怀里,侧额贴着一块凉润的物体。 在这五分钟的时间里,夏思树隐约听见有人在她耳旁用英语问她能不能开口说话,但恶心和眩晕地感觉让她睁不开眼。 她的意识当时正跟着生理上的难受反应做着抗争,闭着眼,回答不了,也无暇顾及,只有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过。 因为难受,生理上控制不住地流着泪。 大概一会过后,救护车赶过来,她被放在担架床上,那个人也跟着上了车。 陷入昏迷之前,夏思树还能感觉到自己的双手因为低血糖虚弱,依旧在控制不住地轻微颤抖着。 Paramedic在给她做简单的检查,判断她的心跳和瞳孔。 就在这样的时候,不知道是出于什么样的想法和情绪,她垂在身侧的手忽地被人握了起来,一下下,缓慢揉搓着她微颤的手心和手背。 夏思树能感觉到那个人在尽可能给她提供帮助。 而后面的事,她也没完全和江诗说出来——那个人临走前给她留了钱。 不算太多,够应急,但她没花。 因为不确定要不要偿还。 露台外的风声阵阵。 说到这些的时候,夏思树只垂着眼坐在那,平淡地讲着自己走过的路。 当时她的手已经被邹风搓热,因为体温和感知已经在逐渐回笼,而对披在身上暖意更加渴望。 她的位置从沙发挪换到壁炉旁的地毯上,毛毯垂在腿弯,仰着脸看着距离自己两米位置的邹风,眼眶微红。 她这样生活了接近一年,偶尔放学或者兼职路上的时候,看见聚集在一起抽叶子的漂亮男孩女孩,堕落着又光鲜,嗅着从他们那儿飘过来的叶子味。 夏思树会有两秒的停顿。 想自己以后会不会也这样。 因为得到善意的时刻很少,于是每次她都记得格外清晰。 火焰在屏幕上跳跃,风声拍打着露台的窗。 “去过吗?”夏思树又问了一次。 室内缄默良久。 邹风后脑勺往后仰了仰,终于点头,无声地扯了下唇,承认:“嗯,去过。” 甚至不止一次。 在夏京曳刚出现时,并没有谈及过自己还有孩子,履历也算亮眼。 之后他无意间听到过她还有个孩子,之后让张叔帮他留意,找人查了查,最后传给他的名字是 Xia Sishu。 名字刚到手的时候,邹风一度以为会是司书,又或者寺书。 而直到等他到了那个地方,才知道是思树,一个女孩名。 在澳洲的路边为了手里的那点钱不被抢,最后体力不支地晕在那。 他做不到就这么坐视不理,于是把人救了,又在人醒之前走了。 他还记得他这趟来,是专门为了把这孩子拎过去的,甚至拎过去前得先自己揍一顿,出点气。 但没想到他还什么都没干,就已经可怜成这样子。 到后面,挨到暑假的时候,他跟几个人在加州参加夏令营,回来的时候,鬼迷心窍地临时改定了张飞澳洲的票。 他忽然很想看看她现在是什么样子。 邹风还记得到了澳洲,他找到她的那天是下午,她刚好从身后兼职的烘焙店走出来。 多么奇迹的一件事,明明半年前第一回 见她,觉得这女孩好像要碎掉的样子,不过是半年,她好像就适应了。 她比半年前更瘦,但个子也更高,脊背纤薄挺直。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92 首页 上一页 43 44 45 46 47 4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