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萝没忍住, 嘿嘿笑起来。 肩膀跟着在沙发扶手边挪动了一下, 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江炽的手指穿梭游曳在她的发丝里, 很轻柔, 也很舒服。 水温温的, 他的掌心也是温温的。 像捧着一把春日暖阳。 全程,江炽始终垂着眸, 眉毛微微拢起,一本正经,像在做什么危险实验一样。 直到林英炸好肉丸子,从厨房出来。 见到俩孩子,满脸惊诧,“阿炽, 你在做什么?” 江炽眼睛都没抬一下,“帮萝萝洗头啊。” 林英:“你洗头不用换水吗?” 初萝的长发已经完全被绵密的白色泡沫淹没, 整个盆里都是泡泡, 只留出若隐若现的一抹黑。 闻言,江炽这才反应过来, “唰”地站起身。 只是忘了指间还勾着一缕头发,跟着他的动作,猝不及防地被扯起来。 初萝捂着脑袋尖叫了一声:“好痛!” “……” 江炽连忙松手,向她道了声歉,眼神里有半分局促、十分懊恼。 于他而言,算是相当少见的神色。 现在想来,都觉得那场面很滑稽。 …… 17岁的初萝回忆起从前,依旧是眼眸含笑,摸着下巴,再次轻声重复:“真的很搞笑。” 江炽还是站在门边,看着她傻乎乎地发笑。 少年眼睛里氤氲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不做表情时,嘴角也是天生向上的温柔弧度。 他慢吞吞地开口:“好了,丢脸的事情就不要拿出来回忆了。” 初萝嘟了嘟嘴,“没办法,谁让你一直没受过伤呢。我还没机会践行诺言、丢这个一样的脸呀。” 她倒是真没给别人洗过头。 江炽简直要被她气笑,“你还觉得挺可惜的是吧。” 初萝摇摇头,也觉得这个玩笑对运动员来说不太吉利,便不说话了。 毕竟,到现在,两人都不是小孩子了。 过了肆无忌惮又亲密无间的童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各自都该明白。 气氛似乎陡然沉寂下来。 停顿许久。 终于,还是初萝率先打破安静。 “你回去吧,我要睡觉了。” 江炽点头,“好。有事给我打电话。” 初萝把枕头从床上捞过来,垫在下巴底下,半张脸都陷入柔软之中。 致使她的声音好似也变得含混模糊起来,“……阿炽,加油。” 江炽低低笑了一声,“会的。不是说好了吗,以后奖牌和奖金都要分你一半的。” …… 无所事事的时候,初萝打电话,将这件事当成一则笑话,顺嘴告诉了好友安妮。 “……真的,江炽这家伙,果然也不是一无是处。” 说话时,她语调柔和缱绻,手指一勾一勾地绕着发梢,仿佛满怀少女心事。 反正隔着电话,没有人能看见。 安妮无知无觉,只随着她一同笑,打趣似的应声:“都过这么久了,你居然还记得啊。” 初萝遮遮掩掩地“啊”了一声。 安妮:“我现在信你之前是真的讨厌他了。毕竟恨比爱长久嘛。” 放在上学期那会儿,初萝一定会给她一个“英雄所见略同”的击掌。 不过,时过境迁。 长大一岁之后,好像心态也随之潜移默化地发生了改变。 初萝拆了一颗黑糖话梅,随手丢在嘴里,眼睫微微翕动,状似无意地说:“才不是呢。” 往事是一场潮湿的梦。 而时光就是这样被摇落的。 于她而言,这番感悟,没有哪一刻,比此刻,更清晰。 - 六月。 北岱的夏天总算姗姗来迟。 不过,这里到底是雪乡,地处北方边境,不比南边,气温勉勉强强蹭到20度关口,再热也显得清凉松快,十分舒适宜人。 期末考试之前,初萝手臂拆了绷带,重新恢复活蹦乱跳状态。 这回期末考事关高二分班和文理选科,是一学年里最重要的一次考试。 各科老师天天耳提面命,迫使学生们都紧张起来,注意力也随之高度集中。 初萝之前手不好太劳累,课堂笔记抄得断断续续,很多还是靠安妮帮忙。这下,得补上前面落下的部分,每个课间都在奋笔疾书,每天忙得脚不沾地。 午饭时间,总算难得能休息。 初萝咬着筷子,朝安妮抱怨:“怎么办呀安安,明年我还想和你一个班呢……” 语气忧愁,但是嗓音软绵绵,倒更像是撒娇。 安妮还是高一初见时那头中短发,初萝靠在她肩膀,脸颊被发尾擦过,痒痒的。 她忍不住伸手,轻轻拽了一下。 安妮也不生气,桃花眼眯成一条缝,假装叹气,“还能怎么办,我给你补习呗。” 初萝眼睛一亮,脑袋“唰”地抬起来,炯炯有神地看着她。 “真的啊!这么好!” 安妮:“……哪次没帮你。” 有安妮这个学霸帮忙,复习变得顺利许多。 省去那些需要理解的步骤,初萝直接按照要点总结来背,刷题也只刷安妮选的重点题型,保证每道题全都吃透,再把可能出现的变阵题型归纳起来,举一反三,效率便高速提升。 只可惜,最终的排名依旧只是差强人意。 中游。 还是和前几次一样,不上不下,正常发挥。 虽然看起来和班级排名前几的安妮,相差不算很大,但放到全年级一起排名,那就是被拉开了一大截,下学期就很难进入同一个班级。 “好烦啊……” 初萝哀嚎。 她实在是不想继续一个人上学。 有了安妮这个朋友之后,自己似乎很难回到小学初中时那样,独来独往,承受着同学们异样的眼光。 ——她妈妈在浴缸里割腕自杀了。 ——好恐怖啊。 ——她妈有精神病。 ——啊!那不是会遗传…… 那会儿,好歹还有江炽。 有江炽陪着她。 和她坐同桌,和她一起上下学,和她一起吃饭说话。 现在,江炽一年到头没几天能在学校,陌生的班级,陌生的同学,没有朋友,岂不是要再次陷入孤寂窘境? 真可怕。 初萝长叹一口气,把整张脸都埋进了考卷和暑假作业里。 见状,安妮想要安慰她,却又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考试分数是既定事实,很难再去改变。 想了想,安妮只好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萝萝,萝萝,暑假你要去做什么?要不要一起出来写作业?” “……” 闻言,初萝浑身一僵,倏地不说话了。 安妮不解,“萝萝?” 半晌,初萝终于摆摆手,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不行啊,暑假要陪我爸爸去度蜜月。” “度蜜月?” “嗯,他再婚领证了。” …… 期末考试结束没多久,初柘就回到家,将蜜月这件事告知初萝。 初萝十分诧异,“你和张阿姨去就好了呀,我一起算怎么回事。哪有蜜月还带孩子的呀。” 初柘似乎有点不好意思,避开女儿的视线,掩饰般轻咳一声。 “……你张阿姨的意思是说,我们一家一起去度个假,不当蜜月,就当家庭旅行。因为你们俩也没什么机会好好交流,干脆就趁着这次一起,也好增进关系。再说了,我和你张阿姨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说什么蜜月不蜜月的,怪傻的。” 初萝有些啼笑皆非,挠了挠脸颊,讷讷,“不用这么麻烦的啊。” 要和张阿姨结婚的是初柘。 又不是自己。 难道,她看起来就这么像恶女儿吗? 倏忽间,初萝想到大年夜那天、自己偷偷任性跑走的事情。大抵也是因此,张阿姨心里惴惴,疑心自己对她有什么意见,才会提出这种提议吧。 初萝不得不再次解释:“我真的没有不喜欢张阿姨,爸爸,你跟她说说呗,说我不想去。好尴尬啊。” 这下,初柘也开始面露尴尬。 顿了顿,才继续说:“还有就是,我打算趁这个月把这套房子卖了。换一套独栋别墅。这样萝萝的房间能更大,还有电梯呢。” “……啊。” 这件事,初萝早在第一次和张阿姨见面时,就已经偷听到了。所以也没有显得十分意外惊讶。 初柘:“新房子那边还在装修,还要散散味道,现在住不进去的。“ 话音落下。 初萝终于回过神来。 初柘两段话连起来的意思就是,如果她不跟着一起去旅游,就没有地方可以住。 她抠了抠手指,眼神迷茫,颇有些不知所措,“……啊,你们已经买好新房子,在装修了吗?” 初柘眼神里有点愧疚,“抱歉萝萝,因为刚好有一套蛮不错的,怕签晚了就没了。但是爸爸觉得你一定会喜欢的。三楼最大的房间留给你,旁边的书房也给你,还有一个你一个人的衣帽间,可以放很多很多裙子……” 初萝定定地看着他。 平心而论,她一直知道,在自己父母的婚姻生活里,初柘应该是受委屈比较多的那个。所以她尽可能不想给爸爸添麻烦,也不想让他痛苦,听话又懂事。 可是,作为仅仅只是被通知的家庭成员,一瞬间,她实在有种不知道该如何自处的感觉。 父女俩都没有再说话。 气氛陡然坠入谷底。 良久,初萝长长地叹了口气,率先打破沉寂,点点头,“我知道啦爸爸。那就一起去吧。” 初柘也松了口气,脸上重新爬了笑意,“你张阿姨选的那个地方,我前几天看到新闻,说那边在办一个世界级的滑雪大赛,阿炽应该也会参加吧?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去看。” “好。” 初萝点点头。 阿炽阿炽。 她的阿炽。 看到他.或许就不会这么失落了。 暑假总是值得期待的,不是么?
第19章 「爱上一个人, 就好像创造了一种信仰,侍奉着一个随时会陨落的神。」——博尔赫斯《梦中邂逅》 - 七月初。 暑意隐隐显现。 初萝花了整整三天,将所有行李尽数打包, 装了大约十二三个纸箱。 全程,林英一直在旁边帮忙。 她动作十分麻利,但明显能看得出来, 眼圈有点泛红。 “萝萝,你们真的要搬走吗?” 初萝点点头, 垂眸, “嗯, 爸爸说这里已经挂牌出去了。” 因为这件事, 林英对初柘可以说是相当怨怼, 听完, 忍不住低声抱怨了一句:“他也太着急了。” 初萝笑笑, 为初柘解释道:“还好啦。最近他忙着婚礼的事情,早点收拾好, 房子就交给中介了,也不用再分神操心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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