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民生微微蹙了蹙眉, 随后展开一抹微笑:“江若, 下这么大的雨你怎么来了?” 江若举起手中的塑料袋, 说:“我来接林宿回家, 顺便给你们打包了馄饨。” 林宿的脑袋从车底钻出来时, 江若已经收起雨伞, 把馄饨放在车棚处的一张桌子上,那张桌子, 通常是他们几个修车工围坐在一起吃饭的桌子。 李民生说:“林宿,快别忙活了, 未婚妻把饭都送来了,先吃饭吧。” 江若把装馄饨的塑料盒从袋子里取出来,一一摆好,又把一次性勺子摆在塑料盒上面。这时,林宿已经洗好了手,朝着她走了过来。 “李叔,我给你也带了,过来一起吃啊。”江若招呼李民生。 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头顶的车棚被砸得“咚咚”直响,他们相视一笑,一口一口吃起碗里的馄饨。在这个凄冷的雨夜,吃一碗热汤馄饨是如此的美好。 吃完馄饨后,李民生对林宿说:“你和江若先回去吧,剩下的工作我来做。” 林宿看一眼李民生,李民生又说:“只剩下一个收尾工作了,我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搞定了。” 林宿微微点下头,和江若一起走出了车棚。江若拿起立在墙边的雨伞,撑开,林宿突然停下了脚步。 江若举着雨伞盖过他的头顶,说:“你个高,你来撑着。” 林宿一动也不动地盯着她,脸色瞬间发生了变化。李民生一定认得这把雨伞! “愣着做什么?快接着啊。”江若把雨伞塞进了他的手里。 林宿接过雨伞,回过头看一眼李民生,李民生正坐在椅子上抽着烟,眯着眼睛看着他们。 与江若并肩走在春天的这场雨里,林宿感觉比走在冬天厚厚的雪地里还要冷。 回到家,江若从柜子里拿出了另一把雨伞撑开给林宿看:“这把是我父亲的,刚刚我们用的是我自己的。” 林宿旋转着两把雨伞对比着哪里有不同之处,才发现两把雨伞仅仅只有一个字母的差别,江海的那把是JH,江若的那把是JR,分别代表江海和江若。 只是这两把雨伞太过接近,无论是哪一把出现在李民生的面前,都能刺激到李民生的记忆感官。 而接下来的好几天,水城的雨水绵延不断,江若每天都会撑着这把雨伞出现在修理厂。有时给大伙送上一杯热腾腾的咖啡,有时给大伙送点新鲜的甜点,有时就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工作,什么也不做。 瘦子说,江若是来监督林宿的,怕林宿被来修车的有钱女人吸引变了心。 江若笑一笑,不做回应。 林宿问她:“每天往这里跑,店里的生意不管了吗?” 江若回道:“下雨天,生意不太好,小悠一个人结结账,打包打包商品还是顾得过来的。再说了,我又不是全天都在这里,一会儿就走了。” 林宿无奈的摇摇头,去一旁忙活去了。 江若看着他的背影,整个人像被打了光似的,与这灰暗的天空,杂乱无章的修理厂形成了鲜明的对此。 没过一会儿,江若开着车走了。临走前她给林宿发了条信息,信息里带着点撒娇和任性:我走了,不在这儿碍你的眼了。 林宿轻笑一声,几个沾满机油的手指戳的手机屏幕黑乎乎的:不碍眼,就是容易让我分心。 江若看完信息,抿着唇笑了起来。 大雨依旧不停歇地冲刷着整座城市,让整座城市显得宁静又清冷,偶尔几声雷鸣声在空中回荡,将这份宁静打破,让人心生不安。 晚上八点左右,江若给林宿发了一条信息:下班了吗? 对方很快回复了:下班了。 江若:好想回到家就能喝上一碗热腾腾的鸡汤。 林宿:我现在就去超市买只鸡。 江若嘴角勾起淡淡的笑容,原来下雨天也能体会到幸福的滋味。这时,她手中的电话铃声响了。她接通电话,嘴角的笑容在一瞬间消失,脸上的神也变得凝重起来。她锁上店门,冲进雨中,开着车离开了。 雨点敲打着车身,李民生声音如同一把锋利的匕首刺穿她的耳膜:“江若,我们做个了结吧,我给你机会,你要杀了我替你的父亲报仇。否则,那个不该活下来的少年,还是让他死了比较好。” 江若频繁出现在修理厂的雨伞,和瘦子传进他耳朵里的话终于刺激到了李民生。 那天,瘦子问江若:“你这把雨伞好特别啊,在哪里买的?” 江若说:“那你可买不到,这是我父亲亲手给我做的,世上独一无二。” 瘦子说:“你父亲对你真好。” 江若忧伤的说道:“只可惜,他已经死了十几年了,这把雨伞是他留给我最后的礼物。” 瘦子的脸上同样露出忧伤的表情,想要去安慰她,憋了半天,结果憋出一句:“节哀顺变。” 江若听后立即就笑了,她看着瘦子的眼睛,悄悄地说:“他是被人杀害的。” “啊~”瘦子惊讶的喊了一声,随后赶紧捂住嘴巴,悄悄地问她,“凶手找到了吗?” 江若转一圈手中的雨伞,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找到了,见过这把雨伞的人就是凶手。” 瘦子一听,立马闭上了眼睛:“我...我什么也没看见啊。” “傻啊你,我说的是十几年前见过这把雨伞的人是凶手。”几秒过后,江若的声音又沉了下去,“父亲死的当天,是他第一次使用这把雨伞。” 瘦子避开江若的未婚夫林宿,把与江若的对话,编成了一个故事讲给小何和小伟听。李民生从旁边经过,见他们鬼鬼祟祟的模样,正想骂上几句。 瘦子突然想起李民生和江若的父亲是好朋友这件事情,他问李民生: “李叔,你听说过吗?” 李民生被问的一懵,忘记了要骂他们的事情。 “听说什么?” “就江海父亲被杀害的事情,你知道凶手是谁吗?” “我怎么会知道是谁?” “不对啊,江若说凶手已经找到了。以你和她的关系怎么可能会没听说?她说凶手是十几年前见过那把雨伞的人。” “雨伞?” “就是她每次来都打的那把雨伞,上面有字母,还有一条一条的反光喷绘。她说她父亲死的当天,是第一次使用那把雨伞,见过的人寥寥无几。” 这一刻,李民生翻涌在心中的恐惧犹如黑色的潮水扑面而来。他终于明白,当他撑开那把雨伞后,江若站在车棚处看着他的眼神为何带着丝丝幽怨。为何每个雨天,江若都会带着那把雨伞出现在这里,她要找的不是林宿,而是他!她什么都知道了...... 李民生看着依靠在墙汽车旁抽烟的林宿,他的面孔和雨中少年的面孔慢慢重叠在了一起。原来这一切早就来了,他和江若有着同一个目标。 ...... 路上的车辆越来越少,没一会儿,江若仿佛驶入了无人区,周围静的可怕。风从四面八方涌过来,吹的雨滴在空中乱窜,仿佛某种仪式即将到来。 无人区的路到底有没有尽头?但江若仿佛看见了这条路的尽头,尽头处站着一个人。他张开双臂,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等待着她的审判。 父亲说,人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或早或晚而已。对于江若来说,李民生的这个代价来的太晚了。 江若的车在雨中飞驰着,冲向万丈深渊。她的大脑里一片空白,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呐喊:冲过去,一切就结束了!冲过去,林宿就能好好的活着了! 她愿意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她甚至觉得这个代价有点太值了。为父亲报了仇,还为林宿今后的人生消除了后患。想到这里,江若用力踩下油门,心脏的跳动早已超出了常人的节奏,她感觉自己好像在空中飞了起来,近了...近了...越来越近了...结束了...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嘭”的一声巨响。 一个人影在空中划出一条标准的弧线,重重地摔落在地上。 江若眼睛前雾蒙蒙的一片,此刻,她好像什么也看不见了。她转过头,却清楚地看见李民生满脸笑意的站在她的车窗前,说:“送给你,最后的礼物。”
第六十六章 害怕是什么?恐惧是什么?江若在踩下刹车之前, 这两种感觉像被从身体里摘除了。现在,它们被打磨好又重新装进了她的身体,从骨髓的缝隙洇出来, 让她忍不住打起寒战。 她冲下车, 朝着躺在地面上的人跑了过去, 夜里的风寒冷入骨, 雨滴如同冰锥刺入她的身体,一些含混着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在看清那个熟悉的身影时, 江若双腿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她尝试着站起来,却没能成功, 她只好趴在地上一点一点的爬了过去。 林宿整个人躺在了血泊之中,像睡着了一般。江若目光灰冷, 眼神迟滞,像是被人抽掉了魂魄一般。她抱着他低喃:“你为什么总出现在现场呢?...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你不应该的...” 雨水混和着泪水在她的脸上肆意地流淌,江若猩红的双眼看向天空,绝望的大喊一声后,昏厥了过去。 沈长云带着人赶到现场时, 林宿和江若像两个殉情的人躺在红色的血液里一动不动, 他怔怔地呆望着他们, 被一种不可言说的恐惧和悲伤吞没。直到有人喊了一声:“还有脉搏。” 他接到林宿的电话, 马不停歇的赶了过, 还是晚了一步。人们信奉一句话“正义不会缺席, 只是会迟到”,可没有人想过, 在正义迟到的这段时间,还有人正在受着伤害。 江若和林宿, 他们被正义的迟到折磨了十年。十年,他们早已褪去了青葱的外表,带着心中的那份执着慢慢长大,慢慢向彼此靠近,在黑暗的世界尽头,他们只想为对方带去一束光,一束笼罩彼此一生的光...... 沈长云根据林宿提供的线索,在李民生修理厂的一颗枣树下,挖出了当年丢失的大量黄金和少量的玉石。当他把这些东西摆在李民生面前时,李民生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并交代了全部的作案过程。他苦笑一声,对着沈长云说:“十年了,我守着这些财富,却没能睡上一个好觉。”也许这一刻,对于李民生来说不是束缚而是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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