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安静下来,听到远处悠长的货轮汽笛声,穿过茫茫夜色传至耳中,待汽笛声远去,随之传来的是对方的呼吸声,在静谧的夜里被放大,仿佛周身都被环绕着。 梁津元的脸忽然红了,她把手机移远一点,怕他听出自己错乱的呼吸。陈默也把手机从胸前拿开,心跳的声音该不会也传过去吧? 没人说话,但耳边却喧嚣一片。 梁津元心里小声问:“你为什么给薄荷擦叶子?” 她这么想着,竟真的问了出来。这不是发文字,还能趁对方没看到撤回来。她只希望陈默已经睡着了,没听到这句话。 等了很久,久到她自己都快睡着了,忽然听到有人在耳边说:“我在想你。” 也不知道是梦还是现实。 梦是美梦,现实……却是陈默又买了几盆薄荷放在露台,还教她辨认品种,什么香水薄荷、柠檬薄荷…… 梁津元不耐烦:“不都是绿的?” 陈默认清现实,孺子不可教,只交待她一点:“你负责给它们浇水,谁让你把那盆薅秃了。” “行。”梁津元咬牙答应,她发誓,这回一定对称着薅。
第19章 睡同学家 薄荷有点随主人,明里暗里和梁津元较着劲。 她薅得越凶,薄荷长得越快。拜自己所赐,她头一回知道薄荷除了泡水还能做菜,薄荷牛肉、薄荷焖鸡、油炸薄荷、薄荷炒蛋……吃到后来脸都绿了。 她偷偷搬了两盆给老六,老六倒好,直接栽到门前空花圃里,没几天就疯长成一片,左右邻居做个饭、泡个水都来掐两把。 到底是拿人手软,大家对他的态度也好了不少,偶尔还能让他上牌桌摸两把,老六享受到了额外的尊严和优待,更觉得面上有光。因此每每见到梁津元和陈默,老远就站起来打招呼。 一来二去,所有人都知道他们俩和老六的关系不一般,窝囊了半辈子的老光棍,忽然有两个年轻的外乡人撑腰,人人都好奇其中的缘由。 梁津元每天从众人打量的视线中穿过,直到上了楼关了门,才摘下口罩和帽子。40 度的天这么闷一路,黏糊得都不想碰自己。 而这一切的源头,都怪陈默! 他此时正打开龙头,被晒烫的水激了一下,然后掬起一捧,随手在脸上抹了两把洗去汗渍,才回答梁津元:“难得有人关心他,他可能开心吧。” “换做以前,真难想象这是你会说的话。” “为什么?” “我以为你……”梁津元抽了张洗脸巾擦掉脸上的水,“反正以前我觉得你很高傲,有点目中无人的感觉,所以不屑和我们说话。” 陈默被“目中无人”四个字深深伤害了,一会儿说她刻板印象,一会说她一点都不了解自己……吃饭吃到一半又开始叹气。 梁津元看不下去:“差不多得了。” 他越发来劲:“你的意思是我在无理取闹吗?我要是目中无人,你现在还吃泡面……” 梁津元“啪”地放下筷子。陈默立刻噤声,随后听到她用极慢的语速柔声细语道:“我说的是以前,现在的你特别谦和体贴,与人为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简直是楷模中的楷模。” “说这些你信吗?”阴阳怪气的,生怕他听不出来。 梁津元凑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笑着说:“我信啊。” 陈默愣住,梁津元又问:“现在能吃饭了吗?” 他的气焰彻底灭了,端起碗再没话说。 饭毕,梁津元和吴平惠说了会儿话,她最近和梁自强吵架了,两人都不肯说是什么原因。梁津元大概能猜到,要么为多嘴的妯娌,要么为死去的公婆,他们俩吵架没别的原因。 安慰完吴平惠,她下楼去扔垃圾。回来时,陈默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口。梁津元察觉到不对劲,问他怎么了。 他浅浅地叹了口气:“我在想你说得没错,我以前确实谁都不放眼里,结果后来那些我看不上的都跑到我前面去了。你说他们现在看我,和我当时看他们是一样的想法吗?” “不一样吧,他们可能更不把你放眼里。”梁津元让他进来说话,别把空调冷气放跑了。 陈默无语了,她不安慰自己就算了,居然又扎了一刀:“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吗?” 她不敢笑得太张狂:“对不起哦,不过我觉得你那个时候确实有骄傲的资本,现在只是虎落平阳、掉毛的凤凰……” 陈默捂住她的嘴:“你别说话了,我不想听。” 梁津元呜呜地点头,双手比着 OK。 他放下手,继续自我剖析:“不过我也想开了,或许我的能力上限就到这里,不甘心也没用。” “你知道吗?我是我家学历最低的,每次聚餐,他们一边嫌弃我一边还鼓励我,就好像我是一张彩票,说不定哪天走运能开出个大奖。” 梁津元啧嘴:“那确实希望渺茫,中大奖的概率很低的。” 陈默暴走:“针线呢?我要把你的嘴缝上!” “好啦好啦,我认真说。”梁津元把他拖回来,按着他坐到椅子上,自己重新组织语言:“首先我要说你很棒,因为你能反思自己,至于反思得对不对我也没资格评价,但这个行为本身就很了不起。” 陈默内心毫无波澜:“你好像在哄小孩,下一步是不是要给我一朵小红花?” “那你回去吧,别听我说了。” 梁津元推他一把,陈默耍赖不动:“我不走,我想听,你继续。” “没有了呀。总而言之,你自己想通不是挺好的吗?” 陈默有些失望,皱着眉看她。 梁津元抚平他的眉头,刚松手,他又皱起来,于是她用两根手指撑着他的眉心不放:“别皱,丑死了。诶,你是不是该修眉毛了?” 陈默抬手摸了摸:“我就没修过。” 说话间,梁津元已经拿着修眉刀出来了:“那今天便宜你了,我来给你修个……剑眉。” 陈默犹豫:“你不会把我眼皮刮破吧?”。 “放心,我手艺好着呢。”梁津元摘下他的眼镜,“闭眼。” 左手拇指和食指绷紧他眉尾的皮肤,右手下刀,刚刮第一下,陈默眼睛就一转,害得她也手一抖:“你别紧张啊。” “我没紧张。”他深呼吸,闻到一阵甜香。注意力一旦被吸引,更觉得这香味越发浓烈,让人难以忽视。 他忍不住问:“你又换沐浴露了?” “两个换着用,今天是红石榴味儿的,好闻吗?” 他又吸了一口:“我还是更喜欢水蜜桃的。” 梁津元没空接话,轻轻吹掉刮下来的碎眉毛,陈默觉得热流一股股扑来,眼睛又不自觉地转动起来,还说了句“水蜜桃好吃”。 她轻笑:“可我是脆桃党。” 陈默不服,脆桃好吃,那怎么没脆桃味儿的沐浴露?再一想,脆桃和水蜜桃,不都是一家吗?想着想着,又想起正题还没说完。 “对了,我刚刚说到哪儿了?” “你说你想开了。”梁津元修完一边,将阵地移向另一边。 “对,想开了,我就是个平庸的普通人,也没比谁更高贵……” 呼,梁津元又吹了一下,陈默顿了顿继续说:“……所以再看别人就没什么看得上看不上的了,因为大家都不容易……” 呼呼。 陈默受不了了:“你别吹了。”吹得他都快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啊?不吹难道让我一根根捡掉吗?你不讲道理。” 他自觉理亏,不再提这无理的要求:“……所以我才关心老六,他也挺不容易的。” 梁津元随口应道:“觉悟真高。” 陈默听着不得劲:“你在敷衍我。” “那你说,你想要我怎么夸你?”梁津元这回不吹了,直接用手掸掉。 陈默凭着力度感受到她的抗议,说话自然也小心翼翼的:“我不是来找夸的。” “那你来干嘛?”对啊,我来干嘛的?陈默也疑惑,莫名其妙就进来了,还被按着修了个眉毛。 还没想明白,梁津元已经修完了。 陈默睁开眼,见她扶着自己的脸,左看右看,最后满意地点头。近视度数好像又深了,没戴眼镜,只觉得她周身长了一圈泛着光的绒毛。 “嘶”,他忽然偏头夹住她的手。 “怎么了?” “耳朵后面好像被刺了一下。” 梁津元摸了摸:“没东西啊。” “好了,没事了。” 也不知道他是有意还是无意,半张脸贴在她手心里蹭了蹭,有几分撒娇的意味。梁津元没忍住,又揉了几下。陈默也不反抗,假装耳后还疼着。她的手便顺势往下滑,捏捏后颈又揉揉肩,没一会儿手就酸了,搭在他肩上休息。 陈默既觉得惬意,又觉得她力道太轻了,不痛不痒的,像悬在空中,上不去也下不来。 他也捏捏她的胳膊帮她按摩,又贴心地问:“站着累不累?” 梁津元摇头:“你有没有看过一个说法,说深夜不适合聊天。” “为什么?” “因为人在晚上更脆弱,容易卸下心防,说出真心话。” 陈默觉得有道理:“我就是啊,我这不是来把自己剖析给你看。” 梁津元承认:“虽然你说我在敷衍你,但我听完之后真的觉得你很真诚,不回避自己阴暗的一面,这很勇敢。” 他听了很是受用:“这才像真心话。” 这当然是真心话,更重要的是,在夜晚的加持下,这一点真诚被无限放大、闪耀,光芒盈满了她的眼,生出一种被引诱的错觉。她忽然想,伊甸园里被偷食的禁果,该是怎样诱人的色泽啊? “不过这样也有不好的地方。” “比如?”他们俩浑然不觉彼此声音都变了。 “容易……不理智。” “不理智?怎么不理智?” 还能怎么不理智?梁津元不信他没听懂。但她也没说,只是捧住他的脸:“你现在像一颗迷人的苹果。” “看来你真的不理智了。” 她语气坚定:“我清醒得很。” 刚说完,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动静,两人细听,原来是下雨了,雨尖叫着拍在窗户上,风又怒吼着把它带走。 梁津元想起:“薄荷是不是要搬回来?” 这样大的风,万一被吹得掉下楼,伤了人可不好。于是两人来不及撑伞,匆匆出去,搬起薄荷往回跑。 风雨不留喘息的空隙,身上瞬间被浇湿。梁津元稍微好一点,陈默来回两趟,衣服几乎找不到一块干的地方。 他甩甩头发上的水,小水珠飞旋着溅到梁津元身上。他又找到一块干着的衣角,撩起来擦干眼镜,戴上看了她一眼又摘下来。 “干嘛摘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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