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见到秦西律来到,更觉得今天新闻有大料,要死守到底。 然而得了命令死守的,同样还有航空公司的安保部门。 秦西律一脚刚踏上台阶,四名全副武装的保安就立马拦了下来。 “这位先生,禁止入内,请……” 为首的一名瘦高个话还没说完,就被秦西律一脚踹翻在地,鼻梁上的眼镜都摔成了两半。 另外三名下意识退却,又面露难色,“先生,您不能这样……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秦西律压根就没理会,头也不回地跃步闯入,将记者和保安都甩在门外。 刚刚摔倒的瘦高个,郁闷地爬起来跟上层汇报情况。 彼时,航空公司的老板唐伟林已经在监控里看到这一幕。 看到是秦西律,他头发都快薅秃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秦西律会掺和这件事情。 当年唐伟林的航空公司起家的时候,还是秦老爷注资最大的一笔。追根溯源,秦家对他是有提携之恩的。 是以秦西律刚出电梯,唐伟林就忙不迭地迎了上来。 “秦总,您今天怎么有空来……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今天凌晨飞往麦城的航班,究竟怎么回事!我要知道全部情况!” 唐伟林一听,果然是这事,额角的汗冷不丁淌成一片。 “秦总,我们技术那边正在努力恢复联络……具体情况真的,真的不清楚……” 闻言,男人眼神越发犀利。他这话跟废话有什么区别! 气氛沉静的接待室里,秦西律轻轻滑开手机屏幕,背景正是昨天在宠物医院的照片。 她被他拥在怀里,神色恬淡,目光温柔。因为看到团团,她的眼睛像是闪着星星。 南苏,坚持住! 你还没能为苏瑾报仇不是吗? 只要你活着回来,我把命给你。 男人无力地探出长指,摩挲着照片里女人的脸,一遍又一遍地祈祷。 …… 万里高空之上。 混乱颠簸的机舱里,充斥着惊恐的尖叫、悲痛欲绝的哭泣声、还有声嘶力竭地呐喊。 混乱的最初,是飞机的2号发动机出现故障,机长已经勒令关停,并由飞机工程师为故障的发动机执行发动机关闭检查表。 空乘人员同时对乘客进行安抚工作,稳定所有人的情绪。 但没几分钟,飞机开始剧烈地抖动和颠簸,机长发现根本无法控制飞机。 整个机身突然向右倾斜,他将操作杆向左打到底,也依然无效。 一些列紧急制动操作之后,飞机彻底与塔台失去联系,绝望的旅客们很快意识到,他们的生命即将终结在这万米高空。 南苏按照空姐讲解的姿势,双手交叉放在前面座位上,额头放在双手上,尽量避免鞭打和头部受伤。 跟周围人惊恐的心情不同,她这一刻内心出奇地宁静,宁静到她自己都很意外。 姐姐离开的这六年里,她过得并不快乐,每天如履薄冰,蓄意伪装,早就忘记了自己本来的模样。 她靠着姐姐的支持,去见识了更大的世界,却没有为这个世界做过什么。 如果生命在今天定格,她倒是可以早点跟姐姐团聚,省却这人世间的爱恨痴缠、阴谋算计。 她身边的白发老者也处变不惊,却好奇她的沉着淡然。 “姑娘,看你年纪不大,怎么一点都不怕?” 两个人都搭手埋着头,看不清彼此的表情,这样聊天很奇怪,又很让人安定。 “怕也没用啊,如果旅途到此终结,我就可以去见惦念的亲人,也不错。” 老者浅笑几声,这洪亮的笑声里就足见这老人精神矍铄。 “真是个傻姑娘,你在这世间就没有留恋的人吗?这个年纪总谈过恋爱吧,看你长得这么可人,追你的人肯定不少……” 南苏轻叹一声,心头却鬼使神差地闪过秦西律的脸。她们在一起,不算谈恋爱。 “我没什么可留恋的,尘归尘,土归土,早晚都有那么一天,落地成盒。今天这个死法,也算与众不同了。” “哈哈哈……你这丫头,唉。还是太年轻了。” 说罢,老者起身去解自己腿上的包裹,一只小小的骨灰盒赫然露了出来。 饶是南苏,也忍不住抬眸,好奇地打量。 这位老爷爷眼窝深陷,精神却十分抖擞,他双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骨灰盒,目光深情又温柔。 “傻丫头,这盒子里装的,不是尘,也不是土,是别人日思夜想的人啊。就算你对这世间没有留恋,又怎么知道没人念着你呢?” 不是尘,也不是土,是别人日思夜想的人! 就算你对这世间没有留恋,又怎么知道没人念着你呢? …… 南苏再次埋头做好防护,脑海里不禁想起和秦西律最后的对话。 “舍不得职位,又舍不得富贵,偏偏就舍得我?” “小别胜新婚,也许我会想你呢。” “只是也许吗?” “……” “想我就给我打电话。” 他会是那个……念着她的人吗? 秦西律,为什么我现在真的有点想你呢…… 南苏忽而眼眸湿热,盈盈的泪水像浓雾一样散开。 她摸出手机,翻开相册,定睛看着两人在宠物医院的照片,心头酸涩无比。 如果他不是秦家人,她或许早就爱上他了吧。 他对自己还是很好的,就是太霸道,又不知节制。 她想起曾经相处的一幕幕,即便事事都充满她狡黠的算计,也不妨碍短暂的温存和甜蜜。 虽然当初进入秦氏她目的不纯,但这六年里,他几乎占据了她全部的生活。 就假装,他们谈了一场恋爱吧。 假装她也有人在乎,有人惦念。 突然,机舱摇晃得更厉害了,空乘人员紧急播报,飞机液压系统数值全部为零,必须要在前面远离城市的海面迫降。 最后的时刻,机舱里骚乱不再,空前的安静,只有小婴儿低低的啜泣声。 所有人都认真聆听空乘人员最后的安全讲解。 他们做好了赴死的准备,但也不想放过任何一丝生还的希望。 南苏帮身边的老者穿戴好救生衣,湿红的眼眸透着笃定的光芒。 “老人家,我不想死,我们一起活下去!”
第八十二章 阎王爷绕道 龙城时间,上午九点一刻。 航空公司楼下挤满了乌泱泱的人群,不止各路媒体和记者,还有此次遇难航班的家属。 他们群情激愤,悲痛掩面,更有两鬓斑白的老人泣不能语,站不能立。 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让数十个家庭陷入空前的绝望和痛楚。 秦西律已经从会议室辗转到了通讯部,他骇人的目光紧紧盯着墙上十几块监视器和远程监控,操作的技术员双手都在止不住地颤抖,航空公司老板唐总更是战战兢兢,两腿控制不住地战栗。 凝重的空气里,沉寂如死水,只有各种设备仪表运转的响动。 突然,技术员摘掉头上的耳机,面露喜色。 “刚刚收到航班用无线电发来的消息,飞机将在D国伊丽莎白州的玫瑰浅海进行迫降!” 唐总瑟缩的胖脸终于有了几丝平稳,立马跟秦西律保证,“秦总,我这就联系当地进行救援!” 秦西律的心却一点没放松,问题直中要害,“过往的飞机失事,海面迫降生还率多少?!” 唐总火急火燎地去联系救援事宜,立马有经验丰富的高级工程师上前解释。 ”一般来说,飞机降到海面上,能够在水面上漂浮一定的时间,但是这个时间是非常有限,过往经验来看,大约是90秒。但千万不要小看这90秒,如果及时救援的话,还是可以救出很多人。” 工程师没有正面回答,其实海面迫降的生还率并不乐观,当飞机俯冲进海底,不管是断裂爆炸的机体,还是神秘莫测的大海,都会断送许多人。 秦西律要听的,并不是安慰,而是精确残忍的事实,“直接告诉我,最坏的结果!” 工程师无奈地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轻叹一声,“90秒之后,大火和爆炸通常无法避免。” 这话刚落,秦西律挺拔的身躯就闪身离去。 他从拥堵的人群里挤出去,江城已经开车等在路边。 “总裁,前面通往机场的路段已经有我们的人在开路了,十分钟之后,我们可以登机,顺利的话下午两点我们可以抵达伊莉莎白州!” 秦西律面色冷肃,像沙漠中风化的石雕,幽深的眼底凄惶一片,他不敢去想机体在海中炸裂的惨烈景象。 几分钟之后,男人才沉沉开口,“多带些人,让韩湘也跟着!” “……是!” 不同的国度,风俗民情都不同。 南苏若是有什么不方便他们照应的,韩湘可以顶上。他也看得出来,韩湘是发自内心地敬重和关心南苏。 …… D国,伊丽莎白州。 蔷薇酒店。 时间过去一天一夜,此次航班总共39名乘客,只有18人生还。 而这18人的名单里,并没有南苏的名字。 江城和韩湘似乎都预见了这场不幸的结局,秦西律却压根不信。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现在连她影子都没找到,他怎么会相信她遇难呢。 在秦西律心里,她聪慧至极,又勇敢坚韧,就算是天灾人祸,阎王爷见了她也该绕道! 从龙城那天离开,男人一直水米未进,江城担心他的身体,主动开口规劝。 “总裁,就算南秘书迫降的时候顺利逃离机舱,可在海上漂浮一天一夜,也是凶险难料……您先保重自己,才能有精力继续找下去啊……” 不过一天功夫,秦西律黑沉的脸已显瘦削,凌厉的下巴线条如刀刻,眼周的青色浓重得吓人。 他双手仍旧插进发间,没有抬眼,“你们都出去,我自己待会儿。” 江城无奈,只能领命。 偌大的酒店房间里,秦西律颓然地坐在沙发上,望着窗外沸沸扬扬喧闹的人群发呆。 酒店正在举行花神节庆典,不少住客都热情洋溢地参与其中。 伊丽莎白州,旅游产业十分发达,各种肤色的游客都不远万里而来。 按照当地习俗,今天是花神节。在当地人的信仰里,蔷薇是花神之首,酒店的名字由来也是因为这个。 他们信奉,对着花神祈福和祷告,愿望就会成真。 秦西律的内心从未像此刻这般绝望,他始终不愿相信自己和南苏阴阳相隔的惨痛事实。 他总感觉,她一定在什么地方躲了起来。 对,肯定是因为自己逼她逼得太紧,她烦透了,躲了起来。 他想起之前她怨怼的话,她确实说过,自己的逼迫,令她心情郁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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