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越声线已经稳定下来,但还有着些许的起伏:“有一只蝴蝶,落在了你的手上。” 听到这句话,她倏地沉默了下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说出来的缘故,她自己也感觉,自己的手指上,好像也有什么很轻的东西落在了上面,有些痒。 而在沈从越眼中,沿着那原本只有透明空气穿梭过的手背上,淌过指尖最前面,有一只纯白的蝴蝶,正轻轻扇动着羽翼,小小的触脚最后落在了上面。 因为闻喜没有动,所以它也就一直安静地待在闻喜的手上。 那双蝶翼洁白而又丰满,尽管周围有风吹过来,可它依然伫立在她的指尖,纹丝不动,偶时挥动几下那漂亮至极的蝶翼。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说话,能听见的,只有两人逐渐变得粗重的呼吸声和稳步加快的心跳声。 这一刻,两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终还是被这一只幼小的生灵而感到了恍惚。 不知过了多久,女孩夹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和难以相信的嗓音慢慢响起:“是…不是……宋孟瑶……” 她不敢动一下,生怕惊扰了那只蝴蝶。 因为这只蝴蝶来的太过突然,而却又正正好的,落在了她摸向宋孟瑶照片的手上。 闻喜她真的没有办法不去想,是不是宋孟瑶看到了沈从越在这当中的痛苦与隐忍,专门回来想以这种方式安慰他,与他正式地告别。 如果真的是这样。 闻喜的心口猛地窒息了一下,然后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再开口,声线已经隐隐地颤抖了起来。 “沈从越,从这一刻开始,我想试着相信,在这个荒荡的世界里,是有神的。” 她接下来的话似是带了哽音,对面前的男人说,也是对一直都在泥潭上赤脚行走的她不住地说着:“心软的神最后还是降下了庇佑的指令,给不幸的人带来了新生和希望。” “沈从越,宋孟瑶是这样的,我们也是这样。” 许是因为她身体颤动的有些厉害,落在她指上的蝴蝶还是受了惊,振动着羽翼飞了起来,可它并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环绕在两人的面前飞了好几圈,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闻喜手因为长时间保持那个姿势太困了最后还是垂了下来。 而沈从越则一直盯着蝴蝶离开的方向,唇角紧紧地抿住,深沉的眼里不断汹涌着涛浪,身形僵硬地几乎就像是雕塑。 在看到那只白蝴蝶最后绕过来的方向,落在了他的周围,而只有瞬息在他手边停留下后,便彻底离开。 这一刻,他顿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胸腔猛地被什么贯满了似的,一股脑地全涌了上来,可又出不去,憋的满满的。 尽管沈从越是绝对的无神论者,可看到蝴蝶徘徊在他的手边,心情还是重重跌宕了几下,如即将崩发的海啸。 沈从越忍不住将手心紧紧攥了起来,眸中越发地漆黑,眉心死死地蹙起,好似落入了深壑之中。 他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宋梦瑶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他。 让他用当初抓住她的那只手, 再用力地抓住自己一回。 沈从越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可尝试了好几次,也没能成功,只好用力闭了闭眼,压下心腔里那漫天的情绪。 直到最后,他才缓缓睁开了那一双纯黑无垠的双眼,眼眶处罕见地泛起了红,高瘦的身子紧绷到极致。他无声哽咽了一下,紧紧盯着眼前的闻喜,然后声音极其沙哑,以极低的速度慢慢说了一句。 “阿喜,我好像可以……可以把自己找回来了。” 闻喜知道这句话对沈从越的分量究竟如何,心好似被什么重重敲击了一下,钝疼钝疼的。但她还是狠狠吸了一下鼻子,对他仰起脸,慢慢露出一个很浅很浅的笑容。 “我知道的,我知道。” 她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声音又轻又软。 “你从来都没有丢过自己,你只是迷路了。” 她笑着,然后抬起手,轻轻用手指大致点了一下他的心脏处,声音柔和而又充满力量:“而现在,你找到正确的路了。” 沈从越黑黑沉沉的眸子紧紧盯着她白净柔软的小脸,深敛着的面容,终还是扯起一抹久违的笑容,目光里满满都是她的身影。 把情绪收拾整理好之后,沈从越又恢复了那副内敛平稳的模样,想起刚才她说的话,俊隽冷淡的眉眼不住地缓和下来。 “那这么一看,你是不是可以算得上是我的引路人?” 他轻轻淡淡地开口突然问了她一句,唇角溢出点浅显的笑意。 闻喜愣了下:“引路人?” 她重复了一遍,似是对这个称号感到新颖,眉眼停顿了一下,然后弯了弯些弧度,唇角翘起来些,白净的脸稍仰起来些,又抬头看向他:“这个称号太有些高大上了,不过如果你要这么称呼我的话,也不是不可以……” 她唇角不住地上扬起来,就像偷吃了很多榛子的小松鼠一样,将它那蓬松的大尾巴翘起来一个尖,脸上那抹浅笑明净清透。 沈从越扯了下唇:“这个称号不喜欢的话,还会有更好听的称呼,你要不要?” 说完这句话,他的一双黑眸定格在她的脸上,目光沉静而又沾染了点儿笑意。 闻喜一听,挑了下眉,几乎是立刻回应:“更好听的称号啊,那我当然得要,你说出来我听听。” 沈从越嘴角笑意越发的明显,正打算说些什么时,目光不经意往起一抬,忽然就看见了站在闻喜身后大概十米远的女人。 女人的身形比起四个月前最后见她的时候,还要更消瘦佝偻了一些,唇色很白,眼周处凹陷的很深,看上去很疲惫,手里面抱着一束花束,穿着一身纯黑的衣服,似是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看到他,眼里闪过几分不可置信,呆呆地站在原地。 见他朝这边看过来,她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嘴张了张,看样子是要对他说什么。 沈从越压下沉黑的眸子,薄峭的唇角紧紧抿了起来,几乎是瞬间攥住闻喜的手腕将她拉在了身后。 闻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感觉到了沈从越的身体一瞬间紧绷了起来,他的手还紧紧攥着她的手腕,浑身充满了警惕。 闻喜咬了咬唇,伸出手有些不安地用另一只手碰了碰他,一抬手,才发现他高大的身子挡在了自己的前面。 她顿时声音有些急地叫了他一声:“沈从越,怎么了?” 沈从越喉结用力滚动了下,低沉的嗓音从他唇间慢慢吐出来:“没事。” 而前面站着的何君淑也注意到了沈从越背后的闻喜,面色压抑地轻轻抬眼看了一眼沈从越冷硬的脸庞,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抬起脚慢慢地走过这边来。 她将手中的花束轻轻放在了上面,然后就开始充满怜惜地擦着上面的照片,将带来的祭品一样一样地从袋子里取了出来摆在上面。 “妈知道你喜欢吃葡萄,所以这次专门买了很多……” 她看着照片上笑的可爱的黑白女孩,一边将袋子里的葡萄全都摆了出来:“还有,妈妈去学校把你的东西都收拾回来了,虽然火烧的咱家的东西都没了,可幸好你学校里还放了一些……” 沈从越没有贸然说话,他只微抿着唇,听着何君淑在墓前的声音,目光垂落下来。 而闻喜也终于意识到,是宋孟瑶的妈妈来了。 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从沈从越之前告诉她的那些话里,她不难能感受的出来何君淑对沈从越有多怨恨。 可没想到,居然会在今天这个时候正正好撞上了来看宋孟瑶的何君淑。 想到刚才沈从越紧绷着的身子,还有二话不说将她拉在了他的身后的举动,闻喜有些懊悔地用力咬了下唇,但同时垂在身侧的手忍不住紧握了起来,心上暗暗发劲儿,决定待会如果何君淑对沈从越不好的话,她一定会立刻挡在他的前面。 毕竟今天是她非要让沈从越来这儿的。 如果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儿,那也是她闻喜来担着的。
第40章 闻四十下 等把一切收拾完, 何君淑才将在墓碑前蹲着的身子,按着膝盖慢慢站了起来。 因为蹲的太久,腿上乏了力, 起身不受控制地摇晃了下,沈从越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去扶她, 可忽然想到何君淑这么厌恶他,可能会毫不犹豫地将他的手打开。 可他还是抬起了手,有力的胳膊撑住了她的臂弯, 让她的身形稳定了下来。 他用力抿了下唇,正要收回手时, 何君淑忽然用力攥住了他的腕骨, 然后抬起头,眼眶很红地颤着声线, 轻轻地问了他一声。 “那天,瑶瑶有没有像我一样,这么用力地抓住你?” 沈从越看到何君淑双唇紧闭着, 浑浊的眼睛含着深红, 紧紧盯着他不肯放过脸上一丝一点变化的表情时, 他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紧蹙着的眉头像是失去了弹力的弹簧,猛地松散在了两边,眸子黑沉地像团浓雾, 无言地看向对面的女人。 在这个过程中, 何君淑一直死死盯着沈从越, 抓着他腕骨使的劲儿越来越大, 最后却倏地抽走了所有力气,松开来。 何君淑看到他的神情, 就已经明白了一切,慢慢收回手后,目光溃散似的往两边飞快掠过,然后倏地笑了一下,那笑不是对着沈从越,更像是给自己的,充满了满满的嘲意和悲怆,紧接着那双看样子早已干涸已久的双眼又再次流出了豆大的眼泪。 她抬起双手,掩住自己的脸,几乎是痛哭出声:“对不起……对不起……这段时间,一直是我……误会你了……” 她只顾着粗哑着嗓子,一声声潸然泪下,重复着“对不起”那三个字。 沈从越听到她说的话,面容先是一怔,高瘦的身子有些失神地立在原地,发薄的眼皮好几秒过去才堪堪上下阖眨一下,纯黑的一双眼凝滞着目光,看着眼前不停地向他哭着道歉的中年女人。 在事故发生之后就开始等待,几乎整整三个月,甚至就要以为这辈子他都不会听见的三个字,在今天,就这么突如其来地铺天盖地地朝他砸了过来,几乎把他砸的措手不及。 他握紧了紧拳头,眼底压着一片没有边际的漆黑,看着面前的女人,慢慢开了口:“你是怎么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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