闲话说完,两人谁都没在说话,却都没有睡意,这么多年下来,老两口难得半夜能说这么多话。 寂静了会,“雁鸿...没说她新书的事?”唐艳秋开了口。 白靖远沉默回应。 过了好一会,才缓缓张开口,“别太在意了,写不写的对咱们生活也没影响。” 无声中,唐艳秋两行热泪滚落下来,声音有些哽咽,“......我也知道。” 新的一天,郑雁鸿要陪着唐艳秋去岛上的一家帮忙收拾鱼货。 岛上的人家会相互帮忙,一般是出船遇到鱼群了。这样的就得赶紧收拾处理,送到外面去卖。 没有什么工钱,倒是忙完的时候,会有新鲜鱼货拿点回来。 上午风大,白靖远没有去垂钓口,在书房里拿着粗糙黄纸本本写东西。 周方圆看到他那只半截来长的铅笔,拿着都十分费劲,转身翻出书包里她随身携带的钢笔递过去。 正写着的白靖远就看到一只精致漂亮的钢笔。 “你用这个写吧。” 白靖远抬起头,笑着夸赞一句,“很漂亮的钢笔,不过我习惯用这个了。” 周方圆收回钢笔,在矮小木桌对面坐下,从书包里掏出她的英文字典和英文书籍。 白靖远写到一半,抬头看到对面女孩认真样子,也没打扰她。 两个人一老一少,各自占住半张桌子,谁也没打扰谁。 直到唐艳秋和郑雁鸿回来,周方圆合上书,自动站起身出去帮忙。 白靖远看着她出去,站起身捶打两下关节,好奇的走到桌子对面。看了眼桌上书,神情有些诧异。 郑雁鸿带了不少好东西回来,放到水池边清理,唐艳秋眼睛不行,这种细致活干不了。 周方圆搬来马扎子坐在边上干活,她先是观察郑雁鸿的手法,很快掌握技巧。 郑雁鸿余光偷瞄一下,不得不夸赞一声。 唐艳秋看到外头太阳大,孩子皮肤嫩想找个遮阳帽子给她带一带。 进堂屋就看到书房门开着,白靖远静静站在桌子边,好奇的走过去,“看什么这么入神?” 白靖远看到老伴,伸手指了指桌上周方圆放下书。 厚厚的一本英文字典,还有一本硬质封面英文书。 唐艳秋神情一愣,好半响抬手拿起来,沉甸甸的一本书,书上做了许多标记。 看着熟悉的字母单词,对着白靖远十分感慨的说,“以为都忘了呢,还能认识几个字。” 说完原处放好,转身到卧室找出一顶遮阳帽给周方圆送过去。 郑雁鸿就发现,周方圆是真聪明,学会之后,速度比她都快。 忍不住好奇,“周方圆,你挺聪明的啊,怎么没继续上学。有这脑子考大学应该很轻松啊。” “东山市那会看你穿校服?上初中?” “高中怎么没上?” 唐艳秋走过来把遮阳帽戴在周方圆头上。 周方圆一愣,仰起头。 “戴着,能遮遮太阳,别晒伤了。” “谢谢。”周方圆看着唐艳秋眼角笑意,跟着忍不住抿唇笑起来。 郑雁鸿就发现一件事,“你道谢怎么都没主语?起码有个称呼,按年龄算,我姨他们怎么算都是你爷爷奶奶辈分的。” 周方圆继续埋头干活。 收拾完的鱼货交给唐艳秋去后续处理,两个人洗干净手。周方圆钻进厨房帮唐艳秋干活,郑雁鸿先一步进了书房,视线一下子注意到矮桌上的书本和文具。 先是拿起钢笔看了看,这牌子钢笔她刚巧认识,死贵死贵的一只。看完钢笔又看到桌上的书。过来的路上就看到周方圆捧着看。 随手翻了翻,不经心头有些震惊,随口说了句。“死孩子这年纪就能看这类书了?英文水平可以啊。” “比你那会强多了。” “老头,尺有长短,我只是不擅长而已。你不能拿我的短处和人家的长处比。”郑雁鸿继续翻看,她确实不擅长英文,越看越看不懂,字母英文看的她头晕。 白靖远拍拍桌子,“别翻了,给人家放好。” 看到周方圆进来,郑雁鸿对老头说自己有些不服气,转头问道,“周方圆,你老实说,你上学的时候是不是英语特别好。学起来是不是不费劲,记单词什么的很容易?” “没有很容易,就正常。”周方圆如实说,学习和投入精力,时间是成正比的,努力就有回报。 “你这样的脑子也叫正常?新树作文大赛全国征稿一等奖也就三十名。按照成绩看,你算是厉害的。那你语文应该很好。”一般作文写得好的,语文成绩都好,郑雁鸿就是如此。 周方圆抬头看她,如实说,“不是,我语文很差,写作也被说没天赋。” 郑雁鸿皱眉,能看懂原版英文说英语一般,新树作文大赛获得一等奖语文差,写作没天赋? 换个人说这话她都觉得是别人在谦虚客套。 可看周方圆神色,不像是在和她客套。 倒是白靖远听了两人对话,“你数学好?” 周方圆点头,嗯了一声。 “那感情好,你眼前这老头以前就是研究数学的。”郑雁鸿指了指白靖远,她数学不行,小时候老头教她数学差点教急眼,后来再也不教了,说太累。 不由的想起以前那些事来。 周方圆却瞪着眼睛看向白靖远,眼睛闪着光,似乎有些惊讶,又有些别的东西在里面。 白靖远笑笑没说话。 周方圆看着他,神色很认真,“我数学很好,他们...都说我有数学的天赋,我...没上高中,但我高中的数学都自学完了。” “那的确是很厉害了。”白靖远夸赞一句,没想到周方圆听后眉眼舒展开微微扬起嘴角笑了。 下午风小了,白靖远难得主动喊了周方圆一起去垂钓口。 郑雁鸿没去,要在家里陪唐艳秋。 白靖远佝偻着后背拿着鱼竿和凳子,连着周方圆坐的马扎子他也拿上了。 周方圆提着鱼篓跟在后面, 白靖远脚步放的很慢,周方圆正好跟上。 “今天还讲故事?” 周方圆转头看他,迎上一双含笑和蔼的眼神,心头颤了颤,点点头。 下午,当讲到周金山吊死的那个晚上时,白靖远愣住了。 周方圆的眼圈微微泛红,“我那个时候才十岁,狠的只想找人拼命,觉得所有人都对不起我,我爸不在了,我要想自己怎么活。” “后来呢?” 周方圆背过身去,鼻音很重,“剩下的明天再讲。” 晚上的时候,白靖远就把下午周方圆讲的叙述给唐艳秋。 唐艳秋听得心酸,“才十岁大啊。” “嗯,命苦的孩子,十岁大就要想着怎么自己生存。”白靖远至今都没想过明白,孩子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事说给他们听。 隔天, 周方圆讲了夜里有人要偷她的羊,她放了一把火。 白靖远听得心惊,心想这孩子胆大。 “小二被淹死了,我当时只想把对方淹死给小二赔命。我确实那么多做了......后来胖子徐猛一家老小,爷爷奶奶他爸他.妈找上门。”周方圆指着自己耳朵,“胖子爸掐着我脖子质问我,我那个时候只记得小二死了,要他偿命。挨了十几耳光,脸肿的老高,耳朵嗡嗡响,我当时觉得自己可能聋了。” 周方圆却看着白靖远说,“我没怕他们,白天他们走,夜里我就翻墙进了他们家里,胖子起来上厕所,我镰刀架在他脖子上。” 白靖远嘴巴微张,心里惊骇住了。 一下午,讲到婷姐奶奶死,婷姐进了少年管教所。 “后来...村里开始下暴雨,水一下子涌上来,院子都是水,先是淹没脚脖子。再到小腿膝盖.......” 白靖远心提到嗓子眼。 “决堤了,村里发洪水,房子被洪水冲塌了,羊也没了,所有一切都没了。” 夜深的时候,唐艳秋拖着鼻音,“发洪水了,那小孩子呢?没人问吗?” 白靖远摇摇头, 周方圆说洪水忽然湍急起来,涌上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跑了。 “说是死了很多人,房子全被淹了,她隔壁还有个小男孩不会浮水,她抱着木头游过去找。两个小孩死死抱着木头被洪水冲着走,万幸是两个人爬上大树。” “房子塌了,家都没了,后来怎么样了?” 白靖远叹口气,谁能看出来眼前这个女孩,童年会经历这么坎坷。一件件一桩桩能生存下来,真的不容易。 周方圆的故事停留在洪水那里,后续事情没来得及讲。 唐艳秋病了,一开始头疼头晕,躺下不见好。下午的时候人开始发烧,呕吐,人一会清醒,一会昏睡。 郑雁鸿一看严重起来,就准备叫船过来带人出岛去外面看病。 唐艳秋清醒的时候,只抓着白靖远的手,“我不出岛,我睡一会就好,我不出岛......” “老头,这个时候你能听我姨的,她都病成这样了,在这样托下去,没命怎么办?”郑雁鸿急的不行,偏偏急的只有她一个人。 以往也是这样,她姨生病说不出岛,老头就静静守着。 老头病了,她姨也是这样守在床边。 “都什么时候了,为什么非要这样固执。”郑雁鸿在屋里走来走去, 周方圆站在边上,“岛上有没有懂医术的人?” “有个,可那人没有正经的医疗手段。”郑雁鸿这会只想找船出岛。 “人在哪?我去请?” 白靖远在屋里听到谈话,出来说了那家地址。 周方圆准备出去叫人,却被郑雁鸿拉住,“你留下吧,岛上我比你熟,走的也比你快。” 那人来的很快,穿着当地简朴衣服,带着一个有些年头木头箱子。 郑雁鸿不放心的跟在后面,那人每做一件事,她都要问一下。 最后被白靖远赶了出来。 忙活一阵,那人在唐艳秋身上扎了许多针,临走用方言交代白靖远一些事。可惜周方圆和郑雁鸿都没听懂。 “老头,那人说了什么?” 白靖远神色凝重,“说晚上热度不退,就要把人送出岛,不能拖了。” 郑雁鸿拽着老头到书房里沟通。声音大到周方圆在外面都听得一清二楚。 整个过程,白靖远只说了一句,“你姨她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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