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因此而对他妻子的疏离,妇人忙止了话,转而道:“可见你们夫妻之间情深意切,心灵相通。” 若不知妻子小腹隆起,听到这话,他定是很感动,现下却觉颇有疑点。 “嫂子素来与我家娘子交好,我意识醒转之后,曾给家里来过一封信,嫂子可曾听她提起过?” 妇人眼神晃了晃:“不曾听她提及。” 茶脚商蹙了眉,又问:“那我妻子这一年多,可有与外人来往?” 妇人收紧了手,面上发慌:“为为何这般问?” 寡居的妇人怀了孕,即便是死了都是要遭人唾骂的。 茶脚商有意遮掩:“没什么,只是察觉有些异处。” “是是吗?”妇人心中直打鼓,面色险些挂不住,她默思片晌,心中有了主意:“听闻你噩耗之后半年仍无任何消息,我们都以为你再无生还的可能,是以村东头的李老三曾派媒人上门求娶过。” 见茶脚商敛眉沉思,妇人遂告辞道:“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顾着家里,你有事再找我。” 茶脚商点头道:“好,等娘子入土为安了,我再登门拜谢嫂嫂。” 妇人匆忙转身,焦急的迈着小碎步快速远去。 茶脚商婆娑着妻子的手,心头疑云久挥不去。 妻子腹中的孩子难道就是那个李老三的? 可又说妻子始终盼他归来,坚信他还活着,又何故会与他人苟且? 他寄回的信,妻子为何并未收到? 若她并未收信,不是畏罪自杀,又缘何悬梁自尽? 茶脚商冥思苦想半刻未果,便也作罢。 他起身行至床尾,从床底下抠出一个小匣子,用拇指推开。 匣子里装的是银两。 他拿出几块碎银子揣进怀里,关好门离开院子。 一路上,他察觉所有人都在打量他,眼神也很是怪异。 他每每扫过去,他们都会扯着唇露出心虚的笑。 茶脚商心下更是疑窦丛生。 他拿着钱去了城里,用手上的所有钱财买了一个上好的棺椁。 回来时撞见村里游手好闲的醉汉。 他刚瞥见,那人对上他的眼睛后撒腿就跑。 茶脚商直纳罕,一桩桩一件件的怪事,加上妻子离世的痛搅得他七荤八素,但他目下无暇多管。 他回家将妻子收敛入棺,封棺之前,他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他要查清妻子腹中的孩子是谁的,也要查明白她的死因。 是以,他又出了门前往村东头的李老三家。 他到达时,李老三已经收拾好包裹正欲跑路,见到他来,面色大变,惊慌不已。 见此一幕,茶脚商还未询问便已在心中给他定下了罪魁祸首的罪责。 他愤怒,痛恨,释放着身上所有的厉气,盯着李老三一步步走近。 天色渐暗,一寸寸混沌的天色藏着风雨欲来的恐惧。 李老三心下惶惶,只觉那张憔悴疲惫的面容上双目冷凝,活像具行尸走肉,又像是从地府里爬出来的索命厉鬼。 他甚至觉得,眼前回来的不是人,根本就是鬼。 他心中有亏,脚下踉跄的往后退,跌坐回屋内,还不等人发难,自己先将自己吓了个半死。 茶脚商二话不说,抬手梆的给了他一拳。 他揪住李老三的衣襟痛斥:“你个敢做不敢当的懦夫,是你逼死了她是吗?” 李老三已然六神无主,只顾摇着头:“我没有,不是我。” “不是你她为何会死?她是个喜欢孩子的人,若非迫不得已,怎会带着肚子里的孩子一起去死?” “什么孩子?我不知道,不是我的。” “你还狡辩,不是你的又是谁的?” “谁的?”李老三仓促中想了一番,而后一股脑的全部抖落出来:“你隔壁张老二的,醉汉张老五的,村子里所有的男人都有可能。” “你......” 茶脚商怒不可遏,原还想痛斥他耍赖的无耻行径,脑海中忽的闪过村内所有人奇怪的目光,想到撒腿就跑的醉汉,他恍惚间想通了所有疑点。 他的妻子是个温柔善良的人,被人看上他不奇怪。 同时他也了解妻子的外柔内刚,倘若非真心所愿,必定宁死不屈。 一个柔弱的寡妇被人盯上,若倔强不从,最终会落得个什么样的后果? 茶脚商越想越心惊,止不住的浑身战栗,五脏六腑都像是被放在大火上灼烧,身上的血液沸腾不止。 他翻身死死压住李老三,掐住他的脖子逼问:“说,是谁杀了我的妻子?” 李老三双手抓着他的手腕挣扎:“没人杀她,她是自己自杀的。” “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 “我不知道,我就去过几次,张老五去得最多。” “还有谁?” ...... 李老三一五一十的数着人名,他每数一个,茶脚商的手就紧一分。 原本疲惫不堪的人,此时被巨大的仇恨充斥着,支配着,失去了理智。 李老三成了他手下的第一个亡魂。 或许是因为他本就是从生死场上走过一遭的人,也或许是他心中冲天的怒气还未消。 是以在发现自己杀了人后,他没有慌,甚至很平静的打扫好现场,将尸体和收拾好的行李丢进床底,伪造成畏罪出逃的迹象。 从李老三家出来后,茶脚商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目光阴冷,戾气深重。 天色已大黑,即将满圆的月亮挂在天际,铺洒下光辉。 他缓缓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明月,唇角上翘,逐渐绽放出一个阴恻的笑容。 这一刻,从鬼门关中逃过一劫的人,又亲手将自己炼化成了厉鬼。 回家时,看见隔壁的房子内亮着光,听见里面传来喃喃细语。 他转了方向,悄然靠近窗下,倚墙细听。 屋内男人着急问:“你可看清楚了,确实没留下什么证据?” 妇人冷嘲热讽道:“现在知道怕了?我跟你闹了多少次?吵了多少次?也没见你少往隔壁钻。” 男人软着声哄:“我的好娘子哟,你就快告诉我吧,你总不忍见我被人杀死,让咱家孩子没了爹吧?” 妇人轻笑了一声,声音也缓了几分:“放心,他倒是问了一嘴,我故意告诉他,李老三去求过亲,他现在怕是只顾得上诘问李老三呢。” “他问了?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里面静了一会儿,妇人不确定问:“最近是不是有人传她有了身孕来着?” 男人也有些迟疑:“好像是听说她肚子比以前大了。” “这些事啊,我们妇人一看一个准,只她后来一直躲在家里,除了你们这些色迷心窍的,我们倒不曾见过她,也不知是真是假。” 男人心慌慌的又确认:“你说她去找李老三了,李老三不会把我们都供出来吧?” 妇人话里透着机巧:“我去知会过李老三,只要他走了,又死无对证的,我们再统一口径,发现不了什么。” “吧唧。” 男人没有说话,只传出来一声亲脸颊的响声。 妇人嗔怪道:“走开。” 她正了声又问:“他说之前送过信回来,你们可知道此事?” “没有啊,就算这信送回来,估计也被张老五截去了,他日日在外头喝酒,结识的人多,之前不就有送信讨银钱的时候?” “也是。” 里面还在窸窸窣窣的讨论着,茶脚商没有再听。 他回到了家里,径直来到棺椁前,将手探进去,婆娑着妻子干瘦的面庞,笑容阴森。 “放心,他们一个都跑不了,我要让所有人都给你陪葬。”
第29章 除怨3 眼前的人变得鲜活, 眼前的村子也变得鲜活。 而四人却只能像个观赏台下的看客一样,除了目睹梦境主人重复着他生前的最后时刻,什么都做不了, 也改变不了既定事实。 茶脚商休息了一晚, 养足了精神。 第二日,他拿出所有的钱财, 面色如常的出了门。 穿过村中小道时, 那些探寻的目光还在,但他已不再好奇那其中的含义,甚至露出笑容, 性情温和的与所有人打着招呼。 那些心中有鬼的人早已通了气, 现下见他这般恍若丝毫未查的模样,便放松了警惕。 熟不知这是风雨前的宁静,越宁静, 蛰伏的凶险就越大。 茶脚商目的地明确的去集市中买了大量的火油, 一大包能将人迷晕的药,以及一把长刀。 他藏在运输洁白灵幡的板车内, 悄无声息的带进村庄。 途中, 他还拐进醉汉常去的那间酒肆, 替他留下了一锭碎银子。 回来之后,他寻机在村口的水井中投下药。 依着现下众人对他不设防的状态,他原能直接将人毒死,但他不想他们死得太过痛快。 他要折磨他们,要让他们体会着妻子的绝望去死。 当晚,圆满的月亮高悬, 静静俯瞰着即将大祸临头的村庄。 今夜的村子早早的就没了动静,皎洁的月光一如既往的铺洒下来, 驱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即便不掌灯,都能看见那道在村庄内独自忙碌的人影。 茶脚商费力的搬动一桶桶火油,挨家挨户的绕着墙角泼洒。 累了他就坐下来歇息片刻,反正所有人都在酣睡着,他不必着急。 做完这些,他带上火折,提着刀守在村口。 夜半时分,天地间是死一般的寂静,连虫鸣都噤了声。 一道哼唱声由远及近,悠悠回荡在静悄悄的幽夜里,随风传进了村子,格外清晰。 不是那醉汉,还能是谁? 遥遥望去,一个酩酊大醉的身影摇摇晃晃脚下虚浮的往前来,嘴里还时不时的发出一声满足的傻笑。 待他走进村子,提前藏在角落里的茶脚商鹅行鸭步的缓慢走出。 他手中的长刀刀尖落在地面,随着他的步伐在地上划出一道细线,声音滋滋啦啦的恍如厉鬼正在破土而出。 神识恍惚的醉汉听见声音,迷迷糊糊回头,看见一个黑影,当即吓得一个趔趄,酒醒了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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