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桥心想,还真是这句。 他以为她会有很多问题,但舒桥双手托腮,支在桌子上,摇头:“没有了。” 她喜欢问问题。 却更喜欢自己找到的答案。 经理和服务生一边上菜,一边道歉,开口以后却又看到了沙漏居然还没漏完,很是错愕了片刻。 到底是新店,许是为了赚口碑,这一日用餐的所有顾客都被免了单。 只是出了餐厅门后,经理追了上来,特意为他们的善意说了谢谢,最后送了一只品相极好的玫瑰。 舒桥没推辞,接过来,低眉去闻,一缕头发垂在颊侧。 灯火朦胧,她在光影中的样子比玫瑰更娇嫩。 商时舟很是自然地抬手帮她别到耳后:“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 谁都没有再提黑暗里的那一瞬,他说的那番话的本意是什么。 话题被这样彻底地岔开,是松了口气的。 可晚风太温柔,她突然有些不甘心。 否则她怎么会说:“你比赛的那段路……现在能开吗?” 商时舟定定看了她片刻,笑了:“能,怎么不能。” 又一次坐上商时舟副驾驶的时候,舒桥的心情和之前完全不同。 也许是之前每一次都是有目的地,而这一次,是要去往一场未知。 夏夜的北江从来都很喧嚣。 晚上八点半,车水马龙,只是大家开车的时候都带着股倦意,限速60的路上非开30。 这种时候,换成舒远道,准得从汇入车流的时候一路骂到终点,让舒桥充分领略中华语言文字的博大精深。 商时舟不一样,他轻巧地穿梭在车群里,好像别人开多少与他无关,不一会儿就出了闹市区。 舒桥看呆了:“以前怎么没见你这么开车?” 每次送她回来的时候,都开得中规中矩的。 商时舟打了个方向:“这样开太快了。” 快点不好吗? 舒桥茫然地眨了眨眼,顿了几秒才突然福至心灵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样太快,之前那样比较拖时间。 舒桥:“……” 哦。 灯光逐渐稀疏,路面还明亮,但更远的地方已经陷入宁寂,路牌上出现了梨台山的名字,车程还有五公里。 “这么晚不回去,你家里人不会找你吗?” 舒桥正在看窗外,也没回头:“我住校。” 并不说管还是不管。 其实商时舟也并非一无所知。 那日从燕归院送她回家后,他在北江一中门口抽了根烟,拨了个电话出去。 “今天在燕归隔壁吃饭的都有谁?” 长褂男人有些惶恐:“北江的几位不大不小的老板,是不是声音太大,吵到您了?” 商时舟回忆了一下自己透过玻璃看过去时,那张暗色下也多少与舒桥有两分相似的脸:“有姓舒的吗?” 不过十来分钟,对方就拨了电话回来:“有,叫舒远道。” 又简单说了两句。 公司叫什么。地址是哪儿。有个女儿,据说成绩很好,天天被挂在嘴边夸。原配在女儿两岁的时候就过世了。风流成性,女朋友一桌坐不下。 末了,还发了份资料过来。如果舒桥看到,估计会觉得恐怕舒远道自己对自己都没这么清晰的认知。 商时舟接受了,但没点开。 他就是问问,证实一下自己的想法。 但他只当什么都不知道:“宿管阿姨不管你吗?” 舒桥:“……我可以告诉她我回家了一趟。” 商时舟睨她一眼:“你这样的好学生也会骗人吗?” 如果是刚认识的时候,舒桥可能会拒绝回答他这个问题。 或者瞪他一眼。 但夜色包裹,舒桥靠在副驾驶的姿势放松了许多,她专注地看着前方在黑暗中看不清的长路,在愈发清晰的轰鸣声中开口。 “就是好学生说的话才更可信。”她摇摇手指:“从小我爸就教过我这个道理。人不是不可以说谎,但说谎的目的是要让别人相信,而相信的前提是——这个人值得相信。” 下一刻,她又转过头,难得笑得有些调皮:“再说了,就算败露,我坐的也是北江一中14届高考状元的车。大不了请家长呗。” 商时舟笑了起来:“会嫌吵吗?” “嫌吵我会上你的车吗?” 也是这一刻,他突然发现了她骨子里的叛逆。 所以在一路蜿蜒到了梨台山旧路路口时,商时舟踩下刹车,侧脸问她:“要听歌吗?” 夜晚的梨台山笼罩在一片朦胧中。 月光下,山形隐约有比夜更深的轮廓,铺天盖地,与黑夜一起倾覆下来,一眼望去,仿佛蛰伏的兽。 舒桥看了会儿群山,突然问:“一直忘了问你,这是什么车?” 发动机轰鸣声更大,商时舟在原地随意给了脚油:“斯巴鲁Impreza。” 舒桥若有所思地点头:“听。对了,我听说你们有一句行话。” “什么?” 舒桥慢慢说:“……谁松油门谁是狗。” 商时舟:“……” 谁教她的? “那你要感受一下吗?”他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 舒桥来了兴趣,连连点头:“好啊。” 开夜路比平时要更危险也更难,何况这会儿也没有人给他念路书。但商时舟神色平静,已经抬眼看向了前方的路。 他没有再多说让她坐稳,亦或做好准备。 只是在短暂的停顿后,就同时踩下了油门和刹车,进行弹射蓄力。 就像是笃定地知道,他松开刹车,车子弹射而出的那一刻,就是舒桥已经准备好了的时候。 舒桥在这个间隙里,看了一眼坐在驾驶席的男人。 他收去了平素里的所有散漫,下颌线比平时更紧绷,那双总是懒洋洋的眼眸里,盛满了认真。这一刻,他像是一柄锋利的刀,就要撕裂黑夜。 车子发动的前一刻,舒桥模模糊糊地想。 比起黑夜中的群山,自己身边这个男人才更像是蛰伏的兽。 失重与爆裂的推背感袭来。 几乎是同时,堪称炸裂的音乐混合在咆哮的轰鸣中响起。 是Linkin Prak的《Numb》。 这一年,查斯特贝宁顿还没有在公寓里上吊自杀。美利坚迎来了公认为最丑陋也是最戏剧化的一年大选。奥运会在里约热内卢举办。摇滚巨星大卫鲍威病逝。英国在全民公投后,决定脱离欧盟。 北江市梨台山上,舒桥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谁松油门谁是狗”。 * 半小时后。 舒桥扶着一棵树,接过商时舟递过来的水。 胃里的翻江倒海很难在短短这么一会儿平息,还好夜风清凉,让她昏头转向的脑子有了一丝清明。 商时舟拍着她的背:“还好吗?” 舒桥摆摆手,喘息几口气:“我没事。” 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是只有我一个人会这样吗?” “你好歹坚持了半小时。”商时舟安慰她:“柯易一开始只能坚持十分钟。” “但他现在也能跟完全程了。”舒桥替他说完。 “嗯……看情况吧。”商时舟说得很婉转,多少给柯易留了点儿颜面。 等舒桥漱完一瓶水,重新直起身的时候,才继续说:“感觉怎么样?” 她不知何时将头发松散地随便绑了起来,这会儿被夜风吹得有些散,她站在那儿,纤细单薄,群山是她的背影,好像下一秒就要融在这样的黑夜中。 商时舟几乎要抬手去抓住她。 心里多少有点后悔,怎么她说好,他就陪着她胡闹。 就算这会儿没封路,他到底是收了点儿力,没有全油门,这玩意儿也不是正常人能受得了的,更何况是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小姑娘。 然后就听到刚刚还吐得昏天暗地的小姑娘斩钉截铁地开口。 “爽。” 她转过来看他的时候,眼中的亮色比此刻的月光更盛:“再来一次吗?”
第15章 苏宁菲打视频电话过来的时候, 舒桥正在吃早饭。 此处天色煌煌,大洋彼岸已经黑透。 苏宁菲的镜头对准了迪士尼城堡顶端盛开的绚烂烟花,周围人声鼎沸, 却盖不住她的大嗓门:“桥桥,快许愿!” 舒桥无语极了, 心想如果这会儿对着的是流星也就算了, 她对着人造烟花许什么愿。 偏偏那边苏宁菲还在催:“许了没!快点啊!还有三分钟就结束了!我给你说我许了两个!第一个是和你考同一所大学!第二个是我们有朝一日能一起来迪士尼炸烟花!” 好好的看烟花, 非要被她换个动词, 听起来像是什么大规模破坏性活动。 舒桥没许, 她这会儿说什么,苏宁菲那边也完全听不清,她只对着镜头笑。 三分钟很快过去, 苏宁菲瞬移到了清净的地方,嘈杂终于淡了下去,她有点气喘吁吁:“许上了没?我给你说, 我可是查了攻略的, 这儿的烟火最灵了!” “我只听过某处的香火最灵,还是第一次听烟火最灵。”舒桥忍不住吐槽:“你是不是被攻略骗了?而且你没听说过吗,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苏宁菲噎住,半晌, 哭嚎一声:“啊!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你不想和我上同一所大学了!我懂, 我都懂的!你身边肯定是有了新——” “有了新什么?”一道身影倏而闯入镜头里, 一张脸短暂地凑过来看了一眼, 定格瞬间。 苏宁菲本来想说“新欢”, 结果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 一个卡壳,莫名冒出了一个单字:“——狗?” 然后视频被猛地挂断。 苏宁菲举着手机, 站在迪士尼里愣神。 她看见了什么? 视频也能串线的吗?是她的幻觉吗? 为什么她在舒桥的视频里看到了商时舟那张帅比脸?! 半晌,又倒吸一口冷气。 她、她刚才说了什么? 狗? 另一边,舒桥死死扣着手机,和商时舟愤愤对视。 她也没想到,商时舟在这个时间点冒出来,跑到北江一中的食堂里,来看她吃早饭。 没错,是看。 他两手空空,从她背后绕过去,就这么往她对面一坐。 北江一中的食堂价廉味美,许多住在附近的学生和老师放假了也还是会来这里吃饭,这会儿商时舟一路走过来,那张过分优越的脸和整个食堂的气质都格格不入,无数道视线落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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