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三个问题一成形,虞笙自己都惊诧不已。 在一段恋情里,她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善解人意的一面?还不止这么一次?以前的她,明明是一个极端的享乐和利己主义者,总是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不顾别人死活的原则上,从来不反省自己的问题。 到底是菲恩改变了她,还是说她心甘情愿地做出了改变? 头发在她的极度烦躁之下,被抓成了乱糟糟的鸡窝状,她对此浑然不知,一个扭头,发现菲恩已经醒了,好整以暇地撑着脑袋看她,那种毫不费力的松弛感回来了。 男人在床上、床下还真是两幅面孔。 即便昨晚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虞笙别开眼,起床去洗漱,两个人安安静静地用完早餐,在分别前,她突然说道:“这段时间你别来找我了,我需要静静,顺便整理一下我们之间的关系,到期再给你回复。” “这段时间是多久,”菲恩看着她的眼睛,认真说,“虞笙,你得给我一个准确时间。” 得亏他的打破沙锅问到底没用在“静静是谁”上,要不然她铁定会不合时宜地笑出声。 虞笙比出一个二的手势,看着像在骂人。 “两天?”菲恩不确定地问。 “两个月。” 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她好好完成这次委托,并且给自己放个长假转换心情来好好整理孟棠说的那些话以及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 菲恩眉眼间的凝重消散得无影无踪,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不是二十年。” “……” 他的某些关注点和乐天感真的远远超过虞笙的想象。 “菲恩,有些时候,我真想敲开你的头盖骨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嗯?” 他这会又听不懂了。 “二十年后我们都快五十了,我跟你谈场黄昏恋吗?” “或许也——” 虞笙拿不含情绪的眼神堵住他的嘴。 - 早上九点,一到工作室,江北就敲门进来来汇报工作,虞笙装作很认真地听着,实际上没有一个词进入她的大脑,只在她的耳边打了个转,扑簌簌地飞走了。 等他离开后,她抬头看向正在另一边埋头整理资料的孟棠,“棠棠,有件事我想跟你——” 孟棠头也不抬地打断:“又睡到一起了是吗?” 虞笙喉咙一梗,一字一顿地强调道:“我们只是在一张床上,待了一个晚上而已。” 孟棠淡淡瞥她眼,“我刚才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不然你以为我想说什么。” 虞笙故作镇定,“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个话题不了了之。 - 二月之期并非是虞笙一时兴起许下的,她自然希望菲恩能遵守约定,可当他真的老老实实践行了,心里别扭的人反倒又变成了她。 整整五天,菲恩都处于一种失联状态,直到第六天上午,虞笙接到他打来的电话,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接起时,铃声突然断了。 当天中午,她同陈梦琪和江北在吃饭时提了嘴菲恩的事,“我觉得他在钓我。” “比如?” “比如他会主动给我打电话,但又会在铃声响的第三下切断。”快到她甚至都给不出是该挂还是该接的反应。 陈梦琪正想说“可能只是发现自己的打错了吧”,被人抢先:“事后他确实给我发消息说打错了。” 陈梦琪和江北交换了一个“看吧,果然是打错了”的眼神。 虞笙问:“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 两个人齐齐回答:“打错了呗。” 虞笙像是没听到,重复问:“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 “……” “打错了。” “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 到底要他们回答几次? 陈梦琪在心里吐槽了句“就去了趟柏林,自我洗脑的能力倒是跟坐了火箭一样突飞猛进”,然后笑着回道:“虞笙姐,周老板就是在钓你。” 虞笙倒吸了口气,带着一脸“果然是这样”的反应,回到自己办公室。 动静有点大,孟棠忍不住看了她一眼,随即听见她说:“他在钓我,他绝对在钓我。” 孟棠明知故问道:“谁?” 虞笙一次性吐出了三个名字: “Finn Von Freudenberg.” “菲恩·冯·弗罗伊登伯格。” “周祈安。” 孟棠这才抬起头,轻声慢笑,“我听得懂,你没必要拿中文翻译一遍,也没必要连着说三次。” 虞笙装出受教万分的神情,随后拿起桌角的文件,掩盖自己越来越僵硬的唇角,两分钟后借口买奶茶离开,却在过道和菲恩撞了个正着。 菲恩朝她轻轻点了下头,什么也没说,离开了。 虞笙愣了两秒,没一会手机里进来一条消息。 Finn:【虞笙,如果你不愿意见到我的话,在你的工作时间里,我不会出现在工作室。】 虞笙:【不在工作室碰面,你能保证在外面也遇不到吗?】 她似乎把现实过于得理想化了,两间工作室位置相邻,他们怎么可能做到两个月都不见面? Finn:【不能。】 让人喉咙一噎的回答。 Finn:【生活里的意外太多,谁都不能保证会不会出现在计划之外的事。】 虞笙:【既然这样,那就没必要刻意避开见面。】 Finn回得很快,快到像提前敲好的:【Whatever you want.(听你的)】 虞笙还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没必要,直接退出了聊天平台,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她问他的那个问题:为什么要用'可能是因为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可爱'作为他们分手的理由。 然后是他覆在自己耳边的回答,说是解释,其实更像未能说出口的后缀—— “所以才不会知道我已经喜欢她到了非她不可的地步。” 他当时用的是“喜欢”,而不是更深层次的“爱”。 至于为什么,虞笙猜测他是不想在她还没有彻底爱上他之前,先让她感受到爱的沉重。 他想要她保持着喜欢一个人时的雀跃和欢喜,再自然而然地过渡到他们相爱的下一个环节。 这过程可以很慢,但他愿意等,他也等得起。 他是真的很会。 还是那种不带刻意、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会。 全世界能有几个人招架得住? 目前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些人里不包括她。 就在这时,她忽然想起另一件事,虞宏彬买下的那只蝴蝶,她还没有送给他。
第43章 虞笙再次点开菲恩头像:【上次说送你的东西, 我给忘了,抱歉……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菲恩这次隔了足足半天时间才回:【虞笙,我也很想见你, 但我准备去汉堡了, 未来几天都不在中国。】 虞笙愣了下。 Finn:【Could you please be patient a while longer?(你能再等我几天吗?)】 【Sure.】 虞笙抖着腿敲下:【我其实也不是很急。】 就在这条消息发出去的不久,虞笙收到了莱夫的问候。 在她离开德国后两个人一直没联系过,她几乎都要忘了自己微信里还有这号人物。 莱夫的口吻是一如既往恰到好处的轻佻,不会惹人嫌恶:【亲爱的玛雅,好久没联系了, 你过得还好吗?】 虞笙配合他用夸张的语气回道:【简直不要太好。】 两个人闲聊一阵,莱夫自然而然地将话题过渡到菲恩身上:【可能是因为见不到亲爱的女朋友,我那愚笨的堂弟过得不太滋润。】 还没等到虞笙纠正他的称呼,莱夫率先改口:【请原谅我的不严谨, 应该是ex-girlfriend。】 虞笙没接话。 莱夫丝毫没把她急转直下的疏冷当回事, 隔了几秒又说:【亲爱的玛雅, 过两天我会去趟中国, 虽然很想和你再见上一面, 但事先沟通好的见面不是我期待的, 所以我不会告诉你我会到中国的哪个地方, 当然你也别说, 我们能不能相见的缘分就看亲爱的上帝怎么安排了。】 虞笙猜测他信仰基督教,两秒后回了个ok的手势。 莱夫切换成语音:【我记得亲爱的释迦牟尼说过, 只有很深很深的缘分,才能在同一条路上走了又走,同一个地方去了又去, 同一个人见了又见……要是我们真就这样不谋而合了,岂不是有着很深的缘分?】 虞笙没有对他这通乱七八糟的胡扯提出质疑, 而是另辟蹊径地问道:【恕我冒昧,莱夫,你到底是基督教教徒还是佛教教徒?】 莱夫:【有没有一种可能,都不是。】 莱夫:【我这辈子只当女孩的信徒。】 这句就轻浮过了头。 不仅孟浪,还有点二又有点装。 虞笙皮笑肉不笑:【Good luck for you.】 莱夫将此当作真挚美好的祝愿,用夸张的语调道了声谢,最后又以一句“期待我们的见面”结束话题。 - 三天后,虞笙收到新禾文化发来的offer,通知她下周一正式来学校报道。 新禾内部设有独立的教师公寓,虽然知道虞笙不会将就自己住在这种几十平米的小地方里,校方还是贴心地给她留了一间房。 去学校前一天,虞笙又接到了虞宏彬的电话,话里话外都在提醒她要是出事了,第一时间联系家里。 “再不济,告诉小菲也行。” 那天结束通话后,虞宏彬对比了下自己和新禾背后资本之间的财势差距,又从虞笙对菲恩似是而非的态度里瞧出了些端倪,以至于现在他对菲恩的态度不再是明晃晃的抗拒,相反还有点将他当成最后的底牌那意思。 “你要是真做了什么,碍着了新禾的路,就算赔上整个虞家,爸爸都可能没法给你撑腰,但有小菲在,不至于让你受了委屈。” 新禾这些年丑闻不断,却依旧能够屹立不倒,只能证明它的后台足够硬,大概率还牵涉到另一个圈子,如果虞笙真出了事,不是虞家的“富”能摆平的,那时候就很需要借弗罗伊登伯格家族的“势”。 “小菲”这略显滑稽的称呼让虞笙愣了下,随即哭笑不得,掐断通话后,她的嘴角还奇迹般地还保留着上扬的弧度,笑着笑着她忽然想起了苏又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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