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周递来啤酒罐的时候,万佳云犹豫。 周周对她扬扬眉,万佳云接过来,和大家一起碰杯畅饮。 这是她第一次喝酒,有点儿苦,味觉上觉得好难喝,心里却觉得满足而放松。 山里的晚空是浓烈的墨蓝色,像一片软丝绒,有闪烁的灯光点缀在远处,钻石一样迷人。 提着啤酒罐的万佳云微醺地看着众人的脸,不知怎么地,就注意到了陈翼然。 他和杨园几个坐在对面聊天吃着烤串,中间燃烧的篝火时不时飞出点点星火,从他谈笑风生的脸前飘过。 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万佳云脑中不受控制地闪着几个画面。 是第一次,他拿出校徽帮她解围;是在训练馆里,他站在她身后单独帮她练习;是拳击赛后,他在人群中中一脸笑容地和她对拳;是今天下午游戏时,瞄准器旁他画了油彩的英俊的脸。 一格又一格,在脑中一秒不停地闪过。 不由自主地,万佳云又想到了手机里那条他随手发的,叫她一起去食堂吃饭的微信。 万佳云觉得,自己喝醉了。 “佳云,想什么呢,干杯啊。”拿来烤串回来的周周与她碰杯。 啤酒刚举到唇边,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 万佳云看了一眼,回过神来,“周周,我去旁边接个电话。” “那你去吧,注意安全,不要掉水里哦。” 万佳云拿着手机跑到了小溪边。 “在干什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我们在举办篝火晚会,刚刚那边太吵了。” “在群里看到你的照片,是你们那个跆拳道社?” “不是跆拳道,是散打。”万佳云不喜欢别人叫错他们的队名,纠正吕政道,“你已经说错很多回了。” “哈哈是嘛,不好意思,记错了。” “没关系,小政哥,你怎么这时候给我打电话,有事吗?”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方阿姨和我爸妈刚刚商量着过年时候一块去旅游,还有倩文一家人,让我们几个小的先商量,想去哪里。” 万佳云坐到旁边空着的钓鱼凳上。 “我妈之前和我说了这件事,但过年不是还有很久,为什么这个时候就开始商量,会不会太早了。” “谁知道呢,他们兴致很高,还说要去欧洲玩,今晚就兴冲冲催我定,早点定好了可以提前买机票,还要做攻略。” “你和倩文有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我刚刚和她打完电话,她也没主意,让我再问问你。我们在群里发了一些游记,估计你忙着玩没看见。” “刚刚没看手机,那我看一下再和你们讨论。” 挂了电话,万佳云点开三人小群。 他们果然发了一些游记的链接。都一些冷门的小国家。 她点开来仔细看。 小的时候,方静也曾带着她国内国外到处跑,后来为了学业,她很少再外出。旅游这事,她谈不上特别喜欢,但她喜欢和吕政、倩文一起游玩,去哪儿倒是显得不重要。 也许是看得太入神了,万佳云连身后的脚步声都没听到,直到陈翼然在她身旁的空椅子上坐下来,她才惊讶地转过脸。 陈翼然闲适地往后躺了躺。 一时间,万佳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假装继续看手机。 沉默。 “觉不觉得这里挺漂亮的。”陈翼然有些感性地说。 夜幕中挂着弯月亮和两三颗星子,周围是低矮的小山和树木,耳边是潺潺溪流声,何止是漂亮。 万佳云像是被他提醒了,放下手机。 “他们说你是浙江人,你家是浙江哪里。” “我的籍贯在安吉,但我长在杭州。” “安吉,没听过。” “那是我爷爷的老家,我去的也很少,不过那里的竹子很有名。” 陈翼然点点头,“我上高中时候去过浙江两次,去了一个山里,跟这儿有点儿像,空气很好,挺喜欢的。” 万佳云听到他说起自己的家乡,忍不住转头看他,有了点共鸣:“浙江有很多山,开发得都很好。” “他们骗我说山里的水可以直接喝你知道吗?我喝了,回去就肚子疼,在医院挂了三天水。” 很好逗的万佳云一下子就乐了,面孔微微笑。 陈翼然也跟着无声地笑。 万佳云笑起来时,那双碧清的眼睛会有微弯的弧度,亮莹莹的。 陈翼然静静看着她,万佳云不自然地收起笑容,静悄悄地移开目光。 空气微妙。 远处的山上,似乎有项目在施工,灯光照得很亮,仔细看,能看见工人搬运树木的忙碌身影。 为了打破尴尬,万佳云没话找话说:“那边好像有人在工作。” 陈翼然跟着望去,没有接话茬。 “明天上午我们就回学校了,下午没课的时候,你一般做什么?”陈翼然开启了一个新的话题。 “我们宿舍会一起出去逛街、看电影,”万佳云看看他,“你们呢?” “也差不多,我周末会去队里自己练两个小时。” 万佳云点点头。 篝火那头一阵欢乐的声音,三三两两坐着的人影已经从地上站起来,像是开始玩游戏了。 陈翼然和万佳云的电话同时响起来。 两人分别接了,都是叫他们回去的电话。 挂了电话后陈翼然站起来,扭了扭脖子,活络了一下筋骨。 “明天你要是没事就来队里吧,我继续帮你练习。3点,别忘了。” 说完陈翼然就自顾自地大步往那头走去。 过了两秒,万佳云大梦初醒般慢慢站起身,一脸凝滞地望着他的背影,回想他刚刚的话。 他刚刚说什么? 明天下午加练? ----
第20章 20 第二天上午,天上有点飘小雨,老唐带着恋恋不舍又筋疲力尽的队员们坐车返回学校。 一队人昏昏沉沉地拿着行李,在校门口的银杏树下分手,结束一天一夜的特别旅程。 周周看万佳云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以为她是太累了,在分别时还嘱咐她回去好好休息。万佳云嘴上答应着,忍不住用目光去看那头已和队友们说笑着离去的陈翼然。 是不是该发个信息给他,告诉他自己下午不去训练。 万佳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 中午短暂休息后,下午三点差一刻钟,守时的陈翼然冒着小雨准时来到了训练馆。 按照万佳云以往守时的习惯,应该早早到了,就像每次训练她都提前一刻钟到一样。 然而,整个训练馆里空空荡荡。 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室内聚着一股散不去的灰尘味。 这天下午,陈翼然独自训练了两个小时,直至满身大汗。 静悄悄的,挂在白墙上钟表的时针走到“5”上。 直到这时陈翼然才确定: 他被人放鸽子了。 是的,生平第一次,他被女孩子放了鸽子。 因为下小雨的缘故,除了谈恋爱的晶晶与男友外出约会,宿舍里剩下的三个人都没出门,窝在同一台电脑前看爱情片。 这个年纪的女孩都对甜美的爱情充满向往。大家随着剧情忽而爆笑、忽而落泪,边看边聊起自己的理想型。 路为心说她最喜欢的是那种阳光开朗、篮球打得好的男生。魏清立马说她也是,“对了,我还喜欢那种声音特别好听的。” “声音?还有这么严苛的要求。”路为心说。 万佳云一直没出声,心不在焉地看着电影,时不时看一下手机。 5点半了。 就在她心神不定时,手机忽然震动,吓得她一个激灵。 路为心和魏清两个正在投入剧情中,对万佳云说:“电话响了,你怎么不接。” 万佳云只好钻进阳台。 魏清透过玻璃门看着她的侧影,对路为心说:“她怎么有点鬼鬼祟祟的。” 路为心说:“确实不对,这个画面有点眼熟。” “就像……”路为心皱眉思考着。 “像什么……”魏清问。 路为心使劲想着脑海里曾经出现过的画面,灵光一闪,“这不就和晶晶那个臭丫头谈恋爱前的举动一模一样?” 玻璃上氤氲着湿冷的水雾。 万佳云“喂”了一声后,那边有那么两秒没出声。 看了眼保持通话中的手机,她又“喂”一声。 “你现在人在哪?”陈翼然出声了,声音平平,听不出喜怒。 “我在宿舍。” 万佳云思忖:该不会他下午真的去训练馆了吧,他要是问她下午为什么不去她该怎么回答呢? 不想陈翼然却话锋一转:“你下来一下,有事找你。” 说完就挂了。 雨已经不下了,全世界还轻轻滴着雨水,泊油路漆黑湿亮。 万佳云一出大厅就看到了那个站在核桃树下的身影。 陈翼然不是一个人,他在和一个与他差不多高的男生聊着天。 他身上穿着一套宽松的黑色运动服,上衣左侧有一大片灰白色图案,背后斜挎着一只挎包。 被雨淋到的头发有点湿。 陈翼然有所感地朝门口看过来。 万佳云走来,陈翼然莫名其妙地帮她和身旁的男生介绍:“这是我们刑侦大一的万佳云。这是庞搏。” 男生看着她友好微笑,“你好,我是管理学的庞搏,翼然的好哥们。” 万佳云礼貌地说了句“师哥你好”。 男生极有眼力见地说,“我先走了翼然,改天聚。” “下午怎么没来训练?”陈翼然问。 万佳云沉默着,还没想好怎么辩解的时候,陈翼然又似乎不计较这事了,问她,“你下午一个人在宿舍干什么了?” 他看着她,眼神淡淡的,却又直直的。 今天的陈翼然很不一样,让万佳云有些说不上来的紧张。 “在宿舍看电影。” “一个人?” 万佳云摇头,“和舍友一起。” 沉默了两秒,万佳云发现有路过的女生朝他们看,想赶紧结束这奇怪的会面。 “师哥,你有什么事找我吗?” “也没什么,刚好路过这边。” 万佳云把目光移到旁边的核桃树上,看滴水的叶子。 “电影看完了?” “快了。” “那你接下来什么安排?”陈翼然问。 万佳云不说话,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 “刚下完雨,空气挺好的,”陈翼然手抄着兜往旁边看,“要不要一起去走走?” 周围的空气里明明是湿润的凉意,万佳云却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在加速流动,心脏则因为过度地供血而跳得乱七八糟。 陈翼然用坦荡荡的目光看着她、邀请着她。 万佳云双耳泛红,微微摇头,“不了师哥,我还有事情。要是没什么事,我先回去了。” “你等一下。” 陈翼然快速打开斜跨在身上的运动包,万佳云看着他从里面掏出了一只比手掌稍大一点的蓝色玩偶。 那是一只头上戴着竹蜻蜓的哆啦A梦。 “你叫叮叮,它也叫叮叮,送给你做朋友。” 濛濛细雨不知是什么时候又开始飘的,在傍晚的光线下,被折射出轻柔的颜色。 雨丝静静落在他们的发上,落在女孩清秀静美的面庞上、温润疑惑的双眸中。 陈翼然见她傻傻地站着不动,将哆啦A梦直接塞到她手中,不等她反应过来便潇洒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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