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定文说:“小万怎么样?” 陈翼然下意识往里看,发现阳台是反光玻璃,看不见里面,“头撞了一下,医生说有点轻微脑震荡。” “人家是北城来的,跟你第一天就受伤,陈翼然啊陈翼然,你他妈怎么这么给我丢脸!”刘定文又是一通骂,陈翼然眉心微蹙,感觉唾沫星子都能顺着电话线飞过来,默默移开手机。 等刘定文暴躁地发泄完了,陈翼然把话筒移近,“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刘定文说:“先不说了,明天跟你联系。” 陈翼然打完电话走进来,看到万佳云还坐在沙发上。 她低垂着头,头发有些散乱,目光望着暗色的地毯。 “怎么还不去休息?” 万佳云抬眸。 陈翼然打量她一番,“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 他停了停,问,“五加四等于几?” “轻微脑震荡,又不是等于傻了。”万佳云说。 “等于几?” 万佳云只好说,“九。” 陈翼然脸上的肌肉松下来,“好了,去睡吧。” “你准备怎么睡?”万佳云问。 其实她身上到处隐隐作痛,眼皮也有些打架,之所以不躺下,是因为这个小套房只有一张大床。 房间的很大面积做了下沉式设计的沙发会客区。 陈翼然瞄了眼远处的大床,“你睡床,我在沙发上躺一躺。” 听他这么说,万佳云不再客气,“那我先睡了。” 和衣灯光熄灭,电动窗帘缓缓合上,很快,房间里连意思光都没了。 浓浓的黑暗里,万佳云侧过身,目光所及之处刚好是下沉的会客区。 一个黑影窝在沙发上,宽阔的背朝着她,像一只大狗。 望着那一团影子,万佳云脑子里像是放电影一样,想到刚刚他把她从车里抱出来的样子, 那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陈翼然。 双眼赤红,面目紧张得有些扭曲,手臂上青筋暴起,掰弯车上扭曲变形的座椅。 拽她出来后,他们一起倒地,他掌心扣着她的头,把她拥在怀里狠狠抱了几秒。 他的身体灼热坚实,心跳强劲有力,抱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那几秒那么短暂,又那么真实。 万佳云让自己别再多想。 …… 万佳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的,再次醒来,整个房间还是一片黑色,像在深夜一样。 下方的沙发上没有人,万佳云睡眼惺忪地从床上坐起来,一看手机,12点。有一瞬间她差点分不清是晚上12点还是中午12点。 像是听到了她起床的动静,被隔光窗帘挡住的阳台拉门被从里打开,有人随着阳光一起走进来。 万佳云眯了一下眼适应阳光,看见了身形宽阔、神采奕奕的陈翼然,沐浴在充沛的阳光下。 不知道他是什么体质,几个小时的休息似乎就充满了电。 “睡醒了?感觉怎么样,头还疼吗?”陈翼然浓眉轻挑,左侧脸颊上的创可贴没了,显现出一道暗红色伤痕,英俊的脸平添匪气。 “好多了。”万佳云揉揉自己睡麻的胳膊。 “十一减三等于几?” 又来了。 万佳云无语地看着他。 陈翼然眼里有坚持,“多少?” “8,”万佳云忍不住问,“陈警官,你打算问几遍?” “48小时内随机抽问,”陈翼然边说边往外走,“你洗漱吧,我叫了饭,一会儿就送上来。” “你去哪?”万佳云看他要出门。 “去医院。” “是孔鑫醒了?” “刚脱离危险,转普通病房。” “我也去。” 万佳云站起来。 陈翼然扭头看她,不紧不慢地说,“在你痊愈前哪也别去,要是不听话我就想办法把你送回浙江老家。我想,找到你妈的联系方式应该不算难。” “你……”万佳云刚要反驳,听到后一句,话硬生生卡在喉咙里,像是被人拿住了软肋。 万母几乎在所有事情上纵容她、放任她,唯一的底线就是她的安全。她也确实不忍让远在大洋彼岸的她担心。 陈翼然说完就出了门。 …… 医院里,本地民警帮忙照看孔鑫。 孔鑫受伤不轻,胸部骨折,肝、脾破裂,经过医生连续抢救,生命体征终于稳定。 陈翼然来到医院时,他已经到了普通病房,被各种仪器环绕,脸上带着氧气罩,处于昏睡状态。 陈翼然出来,小民警说:“中途醒了一次,又睡了。” 陈翼然问:“说什么了?” 小民警说:“没说什么,意识还算清醒,知道自己叫什么。医生说要再过两天才能问话。他女人说对他做的事不了解,他们没结婚,他每个月给她两万块钱生活费。” 陈翼然点点头。 和医生沟通后,陈翼然在电话里把情况一五一十汇报给刘定文。 刘定文的情绪比昨夜稳定,沉吟片刻:“要不你带小万先回来休息几天,我有个老同学是脑科专家,帮她看看。我让小伍先去替你。” 陈翼然思考片刻,“也好。” 在酒店里,万佳云吃了陈翼然点的午餐,下午查了一些脑震荡的资料,又睡了一觉,感觉好了许多。 眼看到了5点陈翼然还没回来,万佳云怕是案子有什么新情况,给他打去电话。 谁想电话接通后那头第一句就是:“12乘以2是多少?” 万佳云放弃挣扎,像个小学生一样回答,“24。” 陈翼然像是笑了一下。 万佳云知道自己被耍了,只能干巴巴说一句,“你真无聊。” 陈翼然问,“找我什么事?” “想问问你几点回来,还有,准备几点退房。” “我定了两天,明天中午12点之前退都可以。” 万佳云刚说完,房外有门卡开门的动静。 走过去一看,打开门的正是陈某人。陈翼然去完医院又去了一趟之前的小区,带回了两人随身的背包。 万佳云没好气地挂了电话。 晚餐还是在房间吃的,中午是中式,晚上是西式。 一盏玻璃小吊灯下,两人在沙发边的胡桃木小圆桌上用餐,谈论工作。 “人还活着,医生说要过几天才能清醒。刘队派了小伍过来接替,让你回去看病,”陈翼然吃着牛排说,“他有个朋友是我们那脑壳专家,回去给你看看。” 万佳云用叉子把奶油面卷起来,“我感觉没问题了,不用看。” 陈翼然说:“拍个片子,看看淤血消了没有。” 万佳云忽然停下吃面的动作,抬眸。 “你看什么?” “我是在想,这个酒店到底多少钱一晚。是不是价格太高,你负担不起,没有台阶下,一个劲要我回去。” 陈翼然点点头,继续面无表情地继续切牛排,“倒是提醒我了,回去以后青你报销这两天的房费。” …… 晚上洗完澡,浴室雾气腾腾,万佳云在镜子里仔细看额角那块青肿,一点也没消下去。 出来后万母很突然地打来了视频,万佳云带着手机跑上外面阳台,找光线昏暗的地方接通。 关于她支援禁毒支队的事,她还没对万母泄露过一丝一毫。万佳云谎称自己在出差,草草几句应付万母的关心。 挂掉电话后从阳台出来,陈翼然已经洗完澡,穿着干爽宽大的T恤短裤坐在沙发边,低头拆手臂上的绷带。 他体型宽阔,身体一半在落地灯的灯光里,一半在阴影中,身体的形态清冷松弛,远远看着,有种说不来的孤独感。 “要帮忙吗?” 陈翼然停下动作,看着万佳云走过来。 她接过他手上纱布。 陈翼然左小臂上擦伤了一块表皮,万佳云蹲在茶几旁,剪掉胶布,揭开外层,发现愈合的伤口和里层纱布有些粘黏。 包扎伤口不难,难就难在换药,好在入警时她有过训练。 “要先把这个纱布泡开,不然会撕到伤口。” 陈翼然放松地靠在沙发上,低垂着眉眼,任凭她动作。 万佳云一只手托稳棕色的小臂,另一只手专心地沾取着药水,一点点浸泡纱布周围。 提前考虑到男女共处一室的尴尬,万佳云洗澡后穿的是正常的白色短袖和宽松的休闲裤,没有完全吹干的头发垂在单薄的双肩上。 把纱布一点点剥离伤口,万佳云怕他疼,扫了他一眼,“这样疼吗?” 陈翼然摇头。 看到伤口有些渗水,万佳云说:“你刚才不应该洗澡,水汽把纱布弄湿了……” 话音刚落,忽然有人摸了她的头。 像是被电了一样,万佳云猛地抬起脸。 四目相对,陈翼然说,“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万佳云先是一脸茫然,而后心口像是瞬间炸了一朵火花,浑身血液翻滚。 她放下手里的工具,望着地摊上的花纹,说,“在我回答你之前,能不能先问你几个问题。” “可以。” “在部队、在这里……你有过女朋友吗?” “没有。” “有过喜欢的人吗?” “没有。” “想过我吗?” “常常。” 陈翼然说:“当兵的时候,出任务的时候,有时候会突然想知道你变成了什么样子。” 万佳云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既然你没有恋爱,没有喜欢的人,想着我,为什么不联系我?”她的目光亮得像是能穿透人心。 “不想再打扰你。”陈翼然说:“很多事情,我之前还没想好。” “比如呢,没想好什么?” “没想好怎么样跟你开口,一起过什么样的生活。” 如果说近乡情怯,那么,她就是让他羞怯的“乡” 。 “那你现在想好了?” “上次回去我只是想看看你,不想打扰你。但我现在觉得,既然你不介意过这种不安定的生活,那不如跟我在一起。” “跟你一起,过什么样的生活?” “跟我一起,天南海北的办案子、抓混蛋,饿了吃泡面,困了睡车里,不小心被撞出脑震荡,也可以带你住两晚五星酒店……”陈翼然说,“大致就这样,你觉得怎么样?” 万佳云的一颗心像是被一阵夹着柔风的细雨淋湿了,湿润又柔软。 嗓子哽着说不出话来。 刚刚操作到一半没有继续下去,陈翼然手臂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 万佳云无声地重新拿起工具,帮他处理。 消毒、涂药水、覆上干净纱布,最后绑好胶带。 这一次的动作没有之前温柔,陈翼然被她弄疼,手臂抽动了一下,但没有出声。 结束最后一道工序,万佳云放下剪刀,再次看向他。 陈翼然全程凝视着她,直至她握住了他平摊在腿上的大手。 他的掌心温暖而干燥,因常年训练,上面有一层薄茧。 她的手精致纤巧,关节柔软,白皙皮肤泛着细润光泽。 周围的空气被落地灯晕染成淡淡的金色,绮丽温馨。 一切都像是又回到了那个秋天街头,他第一次牵她的手,她吓得当街逃窜。 现在,她主动握住他,柔韧的力道中透出坚定,陈翼然整颗心都颤抖了起来。 五指缓缓收拢,他的大手和她的掌心紧密相贴,聚敛成心的语言。 万佳云说:“师哥,我很高兴,你终于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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