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才被办法,给姜月传信,请求逐城收留。 周氏一路走得艰难,如今脾气更差了,恶狠狠教训刘氏:“你跟她说些什么?她能懂什么?还不如省省力气到衙门说。”说罢,她又打量姜月,见她衣着粗陋,穿着打扮反比在灿州不如,心下鄙夷,当年她若是乖乖应了婚事,如今就是太守儿媳,怎么说也该锦衣玉食。 小周氏累得不轻,扶着周氏,小声劝慰她:“婶母莫多费口舌了,咱们今日入城,只有她一个人来接应,想必聂家并不中意她,所以连个男丁也不派出来。” 刘氏听了两句,面容讪讪,给丈夫姜祈使了个眼色,姜祈立马大喊大叫起来:“娘,我累了,我累了!怎么还没好,再累着我媳妇儿和儿子,我就要绝后了,娘!我要绝后了!” 这个活祖宗闹起来谁也头痛,周氏连忙闭嘴,小周氏安抚他。 姜月倒是不在意他们说什么,毕竟早前就知道自己的祖母和堂婶言语向来如此。 一行人到了衙门,她方要进门,周氏抬起拐杖拦住她:“衙门重地,岂是你们能进的?你和刘氏两个女流小辈留在外面。” “姜月?你站在外面干嘛?怎么不进?”娇纵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是李宝音带着几个衙役在清扫门堂,意外瞥见了姜月。 作者有话说: 来的赶巧,可以眼看着小聂起高楼。
第27章 第 27 章 ◎一更◎ 李护出门催债去了, 原本每个月初要对太守府进行一次的大扫除任务落在了李宝音头上。 逐城穷得叮当响,要开源节流,太守千金拎着扫帚干活众人也见怪不怪。 姜月和李宝音讲了事情的原委, 李宝音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感叹:“这长得和你也不像啊,算了,进来吧, 我帮你们弄, 明日课上记得把你的算学课业给我看看。” “我分数也不高。”姜月不知道她为什么每次要看自己的。 “我只要抄你的, 先生才不会怀疑我是抄的,”李宝音叹气。 姜月反应过来了, 鼓起腮帮子,握拳在她肩头轻轻打了一下:“你骂人我差点都听不出来。” 周氏和小周氏惊疑不定, 太守衙门里怎么还能有个年轻小娘子呢?看起来地位还不低, 竟然与姜月有说有笑的。 一路走进衙门, 听衙役们打招呼,才知道竟然是太守李护的掌上明珠李宝音。 二人是欺软怕硬的主儿,有道是人靠衣裳马靠鞍, 姜月穿着不好,他们没放在眼里,如今她跟太守的女儿熟稔, 就不免多了几分欣喜。 见姜月竟然敢对掌上明珠动手动脚, 小周氏吓得不轻, 连忙呵斥她:“你怎么敢对太守家的娘子不恭敬?”转而向李宝音谄媚致歉。 士农工商,商为最末, 姜家风光的时候, 都要依仗灿州太守, 何况如今落败到逐城,自然想着能借李宝音和太守李护攀上关系最好。 姜月以前愚昧,许多事不懂,她以为祖母对任何年轻女郎都是如此严苛狠辣,如今再见到却陡然明悟许多,她的祖母,堂婶只是选择性的轻视比他们地位低下的女性,而谄媚高位者,她曾经挨过的许多打,不是因为她是灿州未出阁的女儿,因为她是卑微无权,要仰仗他们鼻息的女儿小辈。 他们对待李宝音谄媚的时候,却想不起她也是个年轻的,未出阁的女郎了,就像对灿州太守夫人谄媚一般,那时也想不起对方也是个要卑弱的女子,因为这些人的父亲、丈夫身居高位。 她突然觉得荒谬悲哀,又有几分好笑的现实,一腔热血冷了几分,不再与他们搭话。 李宝音最见不得这种小人模样,挽起姜月的胳膊:“我与她是同窗好友,你怎么如此多言?” 小周氏一时语塞,惊异非常,她们以往见到的贵女即便再谦卑,骨子里也是骄矜高傲的,断容不得人与她们玩笑,竟没想到李宝音会默认姜月不分尊卑的行为。 这简直令人不敢置信。 她们一时间头脑昏昏,回不过神。 李宝音见他们吃瘪,才松开手,有些别扭地小声贴近了,与姜月说:“我就是那么一说,你可不是我的好友哈。” 姜月给了她一个“我懂”的眼神:“未来一个月的算学作业都给你抄。” “是学习,观察。”李宝音强调。 等到办完应有的手续,李宝音把他们送出去,小周氏还在喋喋不休跟在姜月身后:“月娘,你既然与太守千金是同窗,那总得想办法让她求求太守帮帮咱们家,你是姜家出来的女郎,若姜家过得不好,你在外面也抬不起头。” 她明摆着要求人托关系,语气却十分强硬。 姜月从出门后就不置一词,脸色一直沉沉的,现在听到不远处的喧哗声,下意识发生了什么,她低头观察一番,随手在地上捡了根顺手的树枝,向那边走去,没再理会小周氏的话。 姜家一行人不知发生了什么,跟着她的脚步走过去,见到青天白日之下,竟然敢有人当街抢劫。 周氏吓得后退两步,口中直念阿弥陀佛:“天呐,怎么治安这样混乱?” 小周氏也应和:“姜月这丫头没安好心,怎么把我们带到这种地方?” 二人叽叽喳喳抱怨个不停。 刘氏要拉姜月,却见她已经拎着树枝上前了。 “不知道东十三坊是谁管着的吗?”姜月气沉丹田,呵斥一声,“再不走我可就不客气了!” 那个劫匪拿着东西就要走,被姜月一下抽在后背上,衣裳抽破了,留下一道鞭打痕迹。 “东西放下!”她道。 劫匪忐忑地看她一眼,斟酌了一下,还是扔下东西跑走了。不划算,不划算,若是缠斗起来少不得耗费一番时间,她是聂照的妹妹,不说自己能不能打得过,打不过还好,打得过恐怕他来寻仇。 小周氏看得目瞪口呆,一边尖叫,一边直呼“老天爷”:“姜月,你如今怎么如此粗鄙?” 她和周氏又一副活见了鬼似的模样。 “你如此粗鲁,怎么能和太守千金相交?万一吓着人家……” 从他们进城开始,姜月已经忍耐了一路,她觉得自己无比可笑,在和姜家重逢之前,她还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幻想着经历变故后,是否能重拾亲情,其乐融融共享天伦。 但事实接二连三地告诉她,她确实幼稚的可笑,她无论做什么,还是依旧被指摘,他们只想着她的行为会不会让李宝音讨厌。 换做以前,她必定要为他们的指责诚惶诚恐,生怕惹了他们生气,令他们失望,失去这些亲人,可如今的姜月已经不是过去的姜月,她如今也有人疼爱,姜家人是否眼里还有她,对她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事情。 姜月冷冷地看着他们。 周氏大叫起来:“你这是什么表情?这是该对祖母的态度吗?” 姜月树枝在地上,毫无预兆突然抽在了周氏和小周氏的脚下,溅起一片灰尘。 二人被吓得哎哎尖叫,小周手忙脚乱之间,把周氏推倒在地,疼得周氏直骂人。 姜月并未对他们施以过多眼色,只是垂着眸,不咸不淡道:“祖母,我现如今的确粗鄙,粗鄙到你们再多说一句话,这根树枝就不止是抽在地上了……而是抽在你们脸上。至于请动太守维护姜家,还是少做春秋白日梦的好。” 姜月掷地有声,全无他们印象中的卑弱怯懦。 以往他们的目光只放在她的衣着打扮上,还有和李宝音的关系上,乍听她说得此话,周氏和小周氏才真真正正端详起她这个人。 她腰杆笔直地站在那里,长高了,不结巴了,自信了,神态从容,甚至当街鞭打劫匪,不同了,是不同了,简直天翻地覆的两个人。若是换做以前,必然是不敢与他们呛声的,如今敢威胁他们了。 若是路上遇到,他们断然不会认出,这就是曾经唯唯诺诺的月娘。 周氏跌坐在地,看着来来往往用目光打量她的人,羞恼不已,老脸通红,大骂小周氏:“还不将我扶起来!” 如今看姜月浑身的气度,毫不怀疑她会把树枝抽在自己的脸上,或者小周氏的脸上,周氏起身后熄了火,摆出慈爱长辈的态度,语气柔和许多:“月娘,祖母也是怕你行差踏错。” 她心里暗骂,姜月这小野种在逐城不到三年,竟然变成这副不好掌控的模样,真真是恨煞人了。 不过人再变,秉性也不会变,哄一哄,必能哄得她回心转意,为他们所用。 姜月还是第一次见到她这位祖母,如此和蔼地与她说话,以往她哪有这个待遇,今日她一强,对方便弱,不由得心更冷了几分。 “祖母可知我如今有了个小字?” 周氏不明白她为何说此事,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在姜月也没指望听她的回答,只是自顾自道:“小字叫斤斤,重逾千斤的斤斤,我在旁人心里,也是重过千金的珍宝,不如今也不会稀罕你那假模假式的温情,打一巴掌给个甜枣的法子对我不好用了,你收起那副嘴脸吧。 如今我一言一行有先生教诲,有新的长辈教育,祖母今后也不必担心我会有哪里不好,再不好也比灿州的时候要好数倍。” 她说罢,转身走得毫不留恋,势要与姜家断绝关系的模样。 周氏当街被她指摘,一股怒火升起,直挺挺倒在小周氏怀中,大怒:“反了,反了天了!”说罢人便晕死过去。 姜家一众急急忙忙为她找大夫,又寻落脚之处。 周氏喝了两副药,才堪堪醒来,小周氏连忙收起不耐烦的眼神,把周氏扶起来,冷笑着道:“婶母,我当她如今有了什么依仗呢,原来是她那未婚夫死透了,如今被她未婚夫的哥哥聂照认下做了兄妹,她那个哥哥聂照,现今还在军营中做大头兵呢,是生是死还不知道。” 周氏大喜,拍拍她的手,心里不知谋划什么。 姜祈突然从门外跑进来,又惊又喜,大叫道:“好消息啊好消息!聂照升了!” “生了?” “升百户了!” 这算什么好消息?周氏一听,彻底晕死过去,大夫再来一瞧,好家伙,中风不起了。 姜月抓着树枝,满脸委屈地往家的方向走,她现在无比想念聂照,若是他在,必定要夸赞她今日见义勇为的行为,而不是像姜家那样指责她。 她推开门,见聂照竟然就坐在院子里,手里擦一柄剑,看到她后微微皱眉:“怎么了?” 姜月一下子掉了小珍珠,啪一下把门关上,以为自己太想他,所以产生了幻觉。 她等了片刻,重新打开门,聂照竟然还在原地。 “三哥!”她啪嗒一下把树枝扔了,掉着眼泪扑过去抱住他。 聂照被她勒得喘不上气,连忙拍拍她的后背:“怎么了?谁又欺负你了?你没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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