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书都是分门别类整齐排列在书架上的,只有它们被分散放着,这不符合聂照平常的习惯,难不成里面藏着什么秘密? 姜月抽出其中一本,上注为大雅,发现书皮竟然也是松散的,打开一看,才发现里面并不是“文王在上,於昭于天”,也不是什么机密,而是一本家常菜谱,“酸笋老鸭汤要选取三年以上的老母鸭为宜。” 纸张有些被折起做了标记,上面还有聂照的批注,他是认真钻研过的。 她连忙抽出其余几本诗经,发现要么也是菜谱,要么就是教人女工的书,或者是如何做妆娘的,其中都有聂照详细的批注。 做得成功的,他会说有用,不成功的,他则会在折页打上重重的叉。 而最新的一本,叫《嫁衣的缝纫与制作》,是教人如何制作嫁衣,以及如何刺绣的,他看样子才读了两三页。 姜月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鬓发,蹲下摸索暗格,听到吧嗒一声后,拉开抽屉,里面满满当当放着的,都是被换了皮的书。 她呼吸不由得一滞,慢慢把抽屉推回去,才有些意识到,生活中逐渐令她过得舒服的小事,都是聂照一点一点自己学出来的,如果今天她没有在书房逗留,没有认真看过他的书架,那就永远不会知道他为了自己做过多少努力。 所以他付出了这么多,小气一点又怎么样呢? “主君回来了。” 门外突然传来一叠叠问候声,姜月心头一紧,连忙把自己抽出来的书方回原处。 他既然套了皮,那就是不希望大家发现。 聂照见到姜月站在书架前,先是一怔,继而不着痕迹地将她驱离开书架附近,才问:“有事?” 姜月眼睛飞快地眨了两下,才压下紧张,上前拉住他的手:“就是想你了。” 聂照反握住她的手腕,似笑非笑:“难道不是刚才做了坏事心虚?所以现在来探我口风了?” 姜月心脏猛地一缩,支支吾吾:“我能做什么坏事?” “没做坏事,你心跳怎么这么快?”聂照握着她手腕的食指和中指点了点她的脉搏。 姜月险些以为他知道自己发现了他的秘密,却感觉到肩上一沉,聂照嫌恶似地抚了抚她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正是方才赫连玉呜呜咽咽靠过的地方。 “你昨日怎么答应我的?今后绝不看别的男人一眼,你今天又是怎么做的?让赫连玉靠在你的肩上?难道你对我的承诺都是随口说说吗?” 原来是为了方才她和赫连玉的事情。 聂照的语气轻轻柔柔的,嘴角还噙着笑,若非姜月熟悉他,望进他眼底的时候见到了那一抹冷意,恐怕不会知道他心里是真的有气。 若是没见过那些书,姜月或许还会在心里吐槽他小气,继而哄哄他,如今在心里连小气都舍不得说他,急忙承诺:“绝不会有下次了,三哥你不要生气。” 她扯着嗓子,软声说,聂照一向吃她这一套,再大的气都会消了,这次他却没有,垂着眸依旧沉默。 把怀中的东西放在她手上。 姜月打开来看,发现是府上的房契和地契,都转到她的名下了。 “这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聂照生气,还有心情做这种事情。 “你要娶我,今后你就是一家之主,房契和地契自然要转到你的名下,我的一切都是你的。”聂照忍了又忍,终于还是忍不住抚上她冰凉的发丝,克制道,“我会对你很好,你要什么我都能做到,你也要做到对我的承诺。” 他的声音里带了一丝丝微不可闻的祈求,他舍不得对姜月生气,舍不得对她疾言厉色,也舍不得和她吵架,他只能更近一步,把自己的所有奉献出来,换取她向自己走近,使他在她心中的分量更重。 姜月握紧了手中的房契,心里很不是滋味。再次回想自己和赫连玉的行为就觉得不对了,她现在已经和三哥有了婚约,明知道赫连玉喜欢她,她就不应该和对方拉拉扯扯。 她再次真诚地说:“三哥我错了,我没有顾及到你的感受,下次一定不会了,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聂照知道她的道歉真心诚意,心里却还是闷着的,他觉得自己变得贪婪了,浮游在水下的野心在婚契签订的一瞬间如毒瘤一样飞速膨大分裂。他再也无法压抑沸腾起来的贪欲。 在有婚约之后,他开始光明正大地向姜月索取。好似他以往对她的好只是伪装,就是为了今日用婚约的网将她牢牢网住,饥渴地向她索求。 索求什么呢?索求独爱,索求唯一。 而姜月跟不上他的欲求不满,令他试图压抑却无法压抑的渴望转化为细细密密的疼痛:“我有时候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把你教的这么好,让你的心里容得下很多人,李宝音,第五扶引,赫连玉,薛夫人,刘氏,那么那么多的人,你都念着他们,心疼他们,那么多人在你心里占了位置,我不知道我能占到多大的一块。” 聂照的指尖从她的发丝滑落到她的眼角,再到她的脸颊。 他在对姜月不经意动心的时候,潜意识已经告诉他这会是一条危险的深渊。 亲情之爱绝不会滋生这样的占有欲,他希望姜月和他一样,心里小的只能容下一个人,可姜月不知道,她平等地爱着身旁的每一个人,所以令聂照患得患失,需求爱的这口井无法填满。 他如果要爱人,最好也要找一个和他一样自私的,心脏小的只能容下彼此的人,这样才能互相吞噬互相抚慰,可爱上谁岂能是人力所能控制的了的? 他语气轻松,似乎是随口同她谈谈,姜月心里却升起了一丝不同寻常的紧张,小小的聂照是一汪水,清澈见底,冷了热了一探便知;聂照则是海上浮冰,姜月无法完全猜中他。 她只好紧张地握住他的手:“三哥在我心里永远是最重要的人。” 作者有话说: 好好好,有名分之后你想要的就多了是不是
第79章 第 79 章 ◎要见见我的家人吗◎ 聂照的指尖拂过她的鬓角, 似乎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又似乎不敢细听,只是说:“好, 你千万不要忘记。”但是你忘记了也没有关系,我能拿你怎么办呢? 姜月听到他的话,心中不但没有释然,反而有种抓不住他的惶恐。她再追问下去, 聂照就什么都不肯再说了。 他即便心有千千结, 暂时也要保留最后一丝体面, 他是姜月遮风避雨的屏障,不能展现出太多的脆弱。 姜月不再说什么, 只是默默握着他的手。 分明在表明心意的那天,她就已经坦言, 说要与他风雨同担, 今后不止是他照顾自己, 做自己的依靠,姜月也要替他分担,但现下看来, 她似乎还是没能让三哥放心依靠自己。 姜月觉得,或许是她力量太过弱小,给不了他可以依靠的底气。 她心里暗暗给自己打气, 要快些成长起来。 婚期依照第五扶引的占卜, 定在三月二十日, 距今已经不足三个月,平常人家的新娘子一身嫁衣就要绣好几年, 就算聂照和姜月两个人一起不眠不休地绣, 现在也来不及了。 所以嫁衣交给了阿梅, 由他监工,另聘请了二十位顶尖绣娘连夜赶制。 阿梅收到料子,赶了一个白日,累得腰酸背痛才将衣裳雏形赶制出来,夜里忍不住同阿兰嘀咕:“谁家男宠做到我这地步的,整日在绣房打转儿喝茶水就算了,现今妻主大婚,还得给人家新婚夫妻绣婚服。” 阿兰手上拨算盘的动作不停,眼皮也没抬一下:“眼下也就你和阿葵还想着咱们是来府上做男宠的,还是尽早收了心思吧,安安生生做个管事日子也安稳。妻主今后也不兴叫了,那位面儿上大度,心里可是个善妒的主儿,他既有多年相伴的情分,又有拿捏人的手段,如今将人霸占得死死的,再起心思仔细你的皮子。” 阿梅撅了嘴,有一搭没一搭地摆弄着手里的绣线:“我自然知道,你没瞧着今天他见赫连公子和家主说话时候,他那张脸,家主这不又去哄他了,他倒是会以退为进。 先是把咱俩留下,今日把房契地契都转过去了,今后叫府里认得家主才是真正的当家人,委曲求全着呢,他如今啊在家主心里指不定怎么宝贝呢。 以前我只见过我爹的大夫人有这样高明的手段,不想他一个男人家里家外都拿捏的是一把好手。” “今日说过了,此后再也不要提,本本分分管好咱们的事就是了。” “我当然省得,你放心。” 二人嘀咕一阵子,话就搁在脑后了。 府上下人都隐隐知道主家好事将近,却还是被这“好事”吓得一激灵,主君和主君的妹妹成亲?天呐,这,这简直罔顾人伦! 他们心里有两个字呼之欲出,却不敢说出口,只能惊恐地憋在心里,想着这些权贵确实玩得花,怎么能做出和妹妹成亲的事情呢? 得到知情人士的解释后,他们心里的感觉更复杂了,就算不是亲妹妹,那这放在古今纵览还是相当令人震惊的。 不过迫于聂照的威势,他们不敢议论,默默改口,原本称呼姜月为娘子现今改口为家主,聂照还是依旧称呼主君。 但就算他们不说,聂照还是能察觉到周围人看自己的眼神充满了不可言说,尤其是他将婚帖亲自送给亲朋好友的时候。 聂照第一次发现,所有人竟然都会用眼睛说话,他们的嘴是不动的,单只盯着他,他都能一字不差地猜到他们心里在想什么。 像他这样没脸没皮的人,都被眼神看得不大自在,和前几个人原原本本讲了事情经过后,得到他们依旧“哦,还是好离奇”的眼神之后,他干脆闭嘴了,讲也懒得讲,对他就是人品低劣勾引妹妹了,怎样? 其实聂照仔细一想,事情原本是极简单的,但凡姜月第一天来逐城的时候,他当个哑巴闭上嘴,她说什么是什么,就不会有今天的局面,是他自己硬生生把顺理成章的关系变成了世人眼中的惊世骇俗。 但凡时间能倒流,他都得回去扇自己一巴掌。 不过阿泗见到请帖的时候,倒是和大家不同,以一种顺理成章合该如此的态度把请帖揣进了怀里,聂照欣慰不过片刻,阿泗便说:“哦,癞蛤蟆终于吃上天鹅肉了,恭喜恭喜。” 聂照:…… 他就知道这张狗嘴里吐不出什么象牙。 “你是不是想说有情人终成眷属?” 阿泗挠头:“差不多吧。” “呵,这可差远了,我今天心情好,暂时不扇你。”聂照冷笑一声,把请帖发给下一个人。 姜月发请帖的时候大家的反应也差不多,总之请柬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他们还是不敢相信,舒兰夫人欲言又止,最后握住她的手,摇头叹气:“我想的这一天还是来了,不过你们两个过得幸福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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