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提着东西,不方便走路,两人早早搭着大巴到了嘉禾门口,各自去到新宿舍整理床铺。 一切都弄好,黄荆回到初三六班。 舒酉希还没到教室,大家都大眼瞪小眼不知道怎么坐。 黄荆找了个后排的位置坐下,然后无聊地看窗外的老树、远山,以及邻村人家屋顶上升起的炊烟。 身旁有人拉着椅子坐下,黄荆转过头,看到穿着同款校服的植成乔。 他的新校服干干净净的,没有污渍、笔水和鲜血,黄荆的校服也崭新整洁,没有虫蚁、灰尘和草屑,只是依旧宽松,仍然薄透。 植成乔双臂一摆,趴在桌面上,咯咯直笑,桌面都在轻颤,黄荆正想说他,他就侧过头来。 他背对着夕阳晚照,跟没见过世面似的,跟眼前认识三个多月,同住屋檐下两个月的黄荆打招呼: “很高兴认识你,新同桌。” 黄荆瞬间就不想说他了,也不管还在轻颤的桌面,一瞬间愣神,竟然从他浮夸的傻笑中,读出了怦然心动的感觉。 人活几十年,反反复复品味的,不过几个瞬间。 此时,两人对视一眼,都没有余裕思考,彼此成为了谁的瞬间。
第十七章 相比初二,初三年级的课业繁忙了很多,新增了一门化学科目不说,每天还要安排体育考试的训练。 虽然辛苦一些,但是安宁很多。 初三年级的小恶魔和捣蛋鬼也少了,可能是年龄增长或者氛围压抑,也可能是因为学校环境改善了,对学生们有潜移默化的影响。 黄荆觉得,初三的生涯很不错。 因为她成为了所有学生之一,不会再有人因为她是黄荆而躲着她,也不会因为王力鹏一行人而刻意疏远她,虽然她依旧没有主动去接叫什么朋友,算是人缘寥寥,但这其中是不一样的。 初一的茫然惶恐,初二的提心吊胆,都留在了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的过去里,初三是繁忙有序的。 偶尔,黄荆路过教务处,也能看到白板上的新通报批评,或者在广播中听见小惩大诫,但是黄荆的心境与过去全然不同,她有一种恒定的安全感,觉得自己的生活中不会再有过去的影子。 一二三楼的氛围区别很明显,三楼只有三个尖子班,课余时间走廊上都没什么人,这一百多位成绩优异的学生们或许还没弄清楚所谓的人生规划,但已经在追赶朝暮,要凭着考试成绩一跃而上,离开嘉禾去更广阔的地方。 成绩是他们的入场券。 黄荆和植成乔所在的二楼,基本上是按部就班地照着学校安排运转,分班的标准就是成绩,所以大家都差不太多,成绩平平,偶有一两个拔尖的,会申请到三楼去借读。 一楼就不一样了,黄荆和植成乔课前饭后路过一楼三个班时,总能看到他们在踢毽子、打羽毛球,或者在教室里嬉笑打闹。 同龄人也有不同的思维模式,不同的心智,存在不同的花期。 黄荆从前以为自己的只是一颗遍地可生的草,没有所谓的花期,但每次经过村边溪口时,文件黄荆花的清香,又会暗自感慨,其实黄荆的小花也很好看,浅紫色,零星朵,远看像霞。 初三上学期的期中考,黄荆和植成乔表现一般,都处在中游。 中游意味着前后不着地,植成乔对此不以为意,他本来就不太在乎成绩,但目前他也不是进入社会的好时机,所以需要一个地方久处,这是他在学校的意义。 倒是黄荆,看见成绩单之后,心事重重都写在脸上。 舒酉希是一位很称职的青年教师,期中考试过后,她找了一个晚自习时间,轮流叫了十几位学生去办公室谈心。 一位刚从办公室走回来的同学走到植成乔和黄荆的座位面前,转告黄荆,“舒老师叫你去办公室找她。” 黄荆有些忐忑,犹豫着把笔放下,说了好,又说谢谢,人都走了,她还不动。 植成乔提醒她该去了,她才走出教室。 办公室在一楼最左侧,黄荆进去,里面除了舒酉希还有两个老师,坐在不同角落。 “老师。” “诶,黄荆,你坐,我跟你聊一会儿。”舒酉希找了一张空椅子,让黄荆坐下。 舒酉希的声音温婉如春水,言语中都是善意和关心,黄荆认真倾听,时不时点头。 虽然黄荆全程没怎么吭声,但这段话对于她影响颇深,在未来人生的很多岔路口都被拿出来反复咀嚼过。 舒酉希说,人生有很多路口,在主干路上,大家都做差不多的事情,总有人走在前面,但是后方才是人海。 大多数都是人海的一部分,所以不要现在就开始慌张,前方有前方的视野,后方有后方的风景。不单说一个初三年级,整个嘉禾中学,成绩优异的学生也是占少数的,再放到原南地区,三分之二的学生都是看中后方的风景,但不要因此就提前给人生定调,人生还有很多岔路和小路,最终绘制而成自己的地图。 “老师说这些,是因为我带出来一批又一批学生,他们有些已经大学毕业,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到那个阶段,大家会发现,当年的考试成绩,其实能说明的东西很有限,人这一生要学的东西太多了,未必你学不精这一些知识,就代表失败,所以不要再心事沉沉啦,你看你同桌,心态就很好,这一点你可以多和他交流一下。重点高中、普通高中、公立学校、私立学校、中专、技校、卫校等等等等,都是选择,可能人总是沿着鄙视链去看待这些地方,但每个地方都有成千上百个人,难道那些人就甘于在鄙视链的中下游自我厌弃吗?找出路就行了,不要停下来过分悲伤。” 走出办公室,黄荆看到了靠在墙边的植成乔。 她看着他,不知道他听到多少。 “老师有没有让你叫下一个人?”植成乔没问她谈话内容。 “没有。” “那走吧。” “你下来干嘛?” “我怕你偷偷摸摸在下面哭,怪可怜的。” “我哭什么?” “不知道。” 回到教室,黄荆递给他一张字条。 “以后我们可能只能考上普通高中,万一那里也很乱怎么办呢?” “我会跟你报同一个学校。” 植成乔什么也不问,不知道是不是大两岁的原因,他总是这样冷静,好像没有可以担心的事情。 “虽然老师说了很多,但我还是紧张,对于未来的事情。” “你紧张就跟我讲,我想办法。” 黄荆看着这句话笑了,不再写,找出作业自己看。 但是有些事会自己找上门来,不久后,黄荆对于未来的紧张感成倍放大。 一天午休,舒酉希忽然走到教室,轻轻唤醒植成乔和黄荆两个人,在走廊上告诉他们,奶奶住院了。 黄荆瞬间困意全消,但仍然处在怀疑中。 周末的时候,奶奶还分明如常,一样精神矍铄,笑容满面,怎么会住院? 舒酉希尽量简明扼要地说明情况,是常陵村的人打来电话,说王槐英给青菜种子浇完水后准备回家,挑着空桶,忽然在田埂上跌下去了,总之叫黄荆直接去县里的人民医院。 舒酉希很快给两人请了假,让他们在学校门口直接坐车到城里。 黄荆没有余力再疑惑了,和植成乔各自回了宿舍,收拾了几件衣服,拿了手机,就和植成乔在校门口汇合了,这里打不到出租车,两人只能等城乡大巴。 深秋时分,午间的氛围寂寥萧瑟。黄荆话很少,脑子里来来回回地想事情,想到第一次有意识叫奶奶的时候,开始对生命有认知的时候,又想到和奶奶在田间的生活,在集市上同行的那些场景。 她的焦急和害怕都藏在郁郁沉沉的神情中。 上车之后,黄荆看着窗外,晚稻和秋花生苗飞驰而过,树木和野草也不停留。 植成乔拿过她的书包放在自己腿上,“你睡一会儿。” 黄荆摇头。 “别害怕,奶奶之前也没什么重大疾病,不会到太严重的地步,而且我们两个都在,你别怕。” “我没事。”黄荆看得出植成乔也有些紧张,还要分心安慰自己,觉得有些心疼。 两人下了车,就打车到人民医院门口,坐电梯去到舒酉希说得楼层,问了廊上的护士才找到病房。 黄荆一看到穿着病号服的王槐英,就红了双眼。 “奶奶。” 王槐英背靠着床头,闻声抬眼,见到两个孩子,知道他们担心坏了,连忙招手让他们过来。 “没事,现在就是跌了一跤,唉,老了有点不值钱了。” “跌得重吗?有没有别的问题?”植成乔问。 “医生说是还有些什么,但我老妪家不懂,你们去问问。” 不一会儿,医生进来了,见是两个半大的孩子,皱眉正想说什么,植成乔解释了几句,他才微微叹了口气,然后跟这两个十几岁的学生解释状况。 王槐英积劳几十年,身上的骨头就像干枯的树枝,很容易骨折错位,而且她的骨质疏松非常严重,近几年非但没有好好修养,还继续过着肩挑背扛、寒耕热耘的生活,不注重调理,疼两天歇一天,又继续高强度劳作。大脊柱负重过多,才会忽然错位,产生剧痛,王槐英才会直生生地从田埂上跌下去。 王槐英倒下去的时候,肩上的扁担虽然只挂着两个空桶,但她的骨头里压着几十年、上万斤的重量。 黄荆问医生有没有什么治疗办法,医生表示,目前可以先做一个微创手术,类似于给脊柱打针,术后需要住院观察,而且以后再也不能干重活了,否则做手术也没用。 王槐英听得又惊又怕,但也有些不可置信,“医师,我从前挑一百多斤都可以,这几年我也减少了,这样也不行吗?” “老人家,你是因为痛到一定地步了才减少吧,做医生的不讲究危言耸听,但是你这种情况,只能简单做做家务,如果以后还干重活,最坏的情况是瘫痪在床,晚年生活很受影响。” 王槐英还想说什么,黄荆打断了,“奶奶,听医生的吧。” 秋耕本就没种多少,秋花生收成不如春花生,只种了一块,其他的农作物,花点钱请别人收一下吧,黄荆迅速在脑子里过了一下。 她问医生,“什么时候可以手术?” “下午先做个检查,看看各项指标符不符合手术标准,如果不符合,要在医院调养到符合的标准,再进行手术,手术时间不长,但你奶奶已经快六十,需要慎重。” 黄荆点点头,植成乔又问,“检查是常规检查吗?” “嗯,也可以做一套全面体检,你们自愿选择,目前知道的是,这位老人家骨质疏松比较严重,其他的情况不能下定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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