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佳环视一圈,所有人的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冷漠,像极了当初林思琼离世,烧烤摊的人在背后说三道四,更甚至还有人说从来没见过徐与,估摸林思琼是被哪个有钱人包养的小三,富商不要她了,她又没地方可去才回了豊市。 难听的话,离奇的猜测,这些全都建立在一位已逝的女人身上。 异样的眼神,藏有私心的问候,这些全都建立在一位刚失去母亲的女孩身上。 廖樊反应过来,一拳头直接挥过去:“他妈的,还敢动手打老子,要不是老子给你时间周旋,你他娘的上个星期就得给我滚蛋!好话不听是吧,让你搬不乐意是吧?”他招呼身后小弟,“给我砸!” 廖樊带了六人来,留两人摁住王北清让他无法作乱,其余四位对着档口开始疯砸。伴随着王北清一声凄厉地叫,鱼缸轰然倒塌,里头还未来得及卖出去的鱼随着水流冲向肮脏的地面,活蹦乱跳的身体像极了王北清此刻的挣扎。 摁着王北清的两人相视一眼,松开对他的束缚,目的已经达到,继续把人摁住也没必要了。 “我告诉你,赶紧把你这些破烂东西收走,企我鸟裙以污二二期无耳把一正理本文明天档口有人来,你要是不收走,可别怪我到时候给你这些破烂全扔了!”廖樊啐了一口。 “你是执法人员还是□□?” 突如其来的女声引起所有人注意。廖樊缓慢转过身待看清身后来人,原本凶神恶煞的表情瞬间笑容满面:“哎哟,风哥您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我好安排人去接啊!” 岑风对他的谄媚不甚在意,“过来找人。” “找谁?找人这种事哪儿还需要风哥您亲自过来,一通电话打给小弟我,包准把人送到你面前。”廖樊咧嘴笑注意到岑风身边的女人,“这位是嫂子?” 岑风厉声呵斥:“我看你小子是不是找打?!” “恕我眼拙,不好意思。”廖樊转而看向南佳,手心蹭了蹭衣服,朝她礼貌打招呼,“你好你好。” 南佳睨了眼伸过来的粗糙手,上面还有裂纹,“你是这里负责人还是□□?” 此话一出,跟在廖樊身边混的小弟不乐意了,黄毛最先站出来替大哥说话:“你这女的骂谁呢,我哥是负责这个档口的经理!” 南佳没有搭理黄毛,清冷的眼眸盯着廖樊,是在等他亲口承认而非所谓的小弟帮腔。 “我是这儿的经理,”廖樊自觉对方不想握手,双手插兜,侧身捎带介绍身后小弟,“他们都是跟我后面混。” “经理的行为和□□看起来没什么两样。”南佳越过他走向愣坐在地上的王北清。 看到过去的同学生活过成这样,似从前的自己。对于王北清,南佳的情绪很复杂。来之前她充满恨意,若不是他和他的父亲为了那点钱,将监控视频卖给了姜家,或许在她身上发生的每件事也不会发生。看着他被打,档口被砸,跪在地上求对方放过,妻子卧病在床靠医院设备续命,还有一个年幼的孩子,种种事情堆积在同一个人身上。 南佳不想说自己有同情心,更多的是看到过去的自己,为了挣钱,为了让自己距离目标更近点,受到的委屈和羞辱,比王北清只多不少。大约是经历过,让她无法做到置之不理,更何况接下来的事她需要他的帮助。 廖樊不大痛快了,这就好比笑脸相迎被人照着脸来了一巴掌,疼不说还丢人,他在这儿干了几年了,从没人敢当面下他面子,“你这话说得带劲儿,我催租哪里不对?我可是给了他一个星期的时间去筹钱,他不感谢就算了,租金交不上趁早滚蛋哪里不对?” “催租没问题,”南佳转过身来盯着他一字一句,“有问题的是你催租方式,暴力催租本身就不合理,我刚找人要了你们这儿档口签约合同,上面清楚标明允许档口老板缓租一个月,超过一个月后则视为不续约,你们才有资格处理他档口留下的东西,你刚才说给了他一个星期,请问到一个月了吗?” 字字句句说在点上,离得近的几家档□□头接耳,似乎正议论这事,落在廖樊眼中是公然挑衅,抄起隔壁蔬菜摊上的白菜砸向对对面,“说你妈呢!” 那几家眼瞧着他发火,怕引来报复,作鸟兽散。 看他们害怕躲开,廖樊心里痛快了不少,面子找回了几分,“你少跟我扯合同,我就是给他两个月时间他也交不出来钱,反正鱼缸也碎了,干脆把东西拾掇拾掇趁早走人。” “说起鱼缸,我记得是你叫人砸的。”南佳将手机屏幕转向他,“你也可以不承认,不过我想警察会更倾向于实质性证据。” 廖凡盯着视频里的自己,若说不是□□,只怕没人会信,“风哥,你带来的人什么意思?专门带个人过来拆台?” 岑风手里的烟燃尽,还算有素质地丢进了垃圾桶里,对廖樊耸肩撇嘴,一副我不管的样子。 “如果不想我报警,就按照合同时间来。”南佳懒得同他辩论,“王北清,你妻子看见你现在这副德行,情愿氧气管拔了。” 王北清闻言抬头打量面前的女人,他总觉得在哪儿见过,可惜想不起来了。 “如果你打算继续这样和我说话,那你就待在这儿任他们收拾你,收拾你的档口,把你像丧家之犬赶出菜市街。” 他颤颤巍巍起身,扶着身旁储物柜,盯着她却没说话。 南佳回头看了眼岑风,他了然,朝廖樊等人招手:“前两天刚开的酒吧,我这儿正好有卡,哥几个儿去不去聚?” 黄毛原想骂一句看不起谁,被廖樊狠狠瞪一眼,闭上嘴再没敢出声。 浩浩荡荡一群人离开,南佳打量着档口破损的东西,一地的玻璃碎片,王北清找来了打扫工具,把碎玻璃一一清扫干净。 他知道她在环视档口,索性由着她去,自己把东西收拾好,“你先等会儿。” “嗯。” 廖樊一走,周围看热闹的人陆陆续续靠过来,方才不敢帮忙说话的档口老板们,这会儿开始放马后炮。 “小王,依我看你别和他硬着来,他这人吃软不吃硬。” “是啊,你今天和他动手了,他这人小心眼保不齐现在已经恨上你了。” “就是就是,你要不晚上买几条烟,带几瓶酒过去缓解一下关系,要不然你这档口别想要了。” 王北清听在耳中却无比烦躁,朝他们嘶吼一声:“你们刚才怎么不当面说?现在过来说这些有什么用?!” 话音刚落,这几人脸色顿时难看,有种“我为你好,你反倒不领情”,看白眼狼的眼神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 南佳轻笑:“你倒是不窝囊了,人也被你得罪完了。” 王北清抬头眺望远方,听她话中讥讽,扔下手里扫把,迅速走到她面前,抽走她百无聊赖翻阅的账本,“你到底是谁?” 她抬眸,眼底笑意慢慢消散,“看来不是所有人做了坏事都会心存愧疚。” 他愣住,盯着面前女人,那股熟悉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死死盯着她,直到一张熟悉的脸蓦地出现在脑海中,愕然失语,“南……南佳?” 她起身,站在他面前,双臂微微张开,“我这样站在你面前是不是吓到你了?不应该吧,如果是吴愿站在你面前……”她微笑,“我还挺好奇你会是什么表情。” 她说这话时语气轻缓,似寻常朋友间对话,感受不到攻击的意思,但王北清浑身上下尽是凉意,手中账本不受控制掉落在地。 “你来这儿……”他喉结不禁滚动,“做……做什么?” “来讨债。”她笑,“有一个人欠了我许久的债,是时候该还了。” 王北清心虚避开她的目光,只当她是单纯地来要债,不往自身揽,“那你去要吧,我……我还要去医院。” “你还有钱付透析吗?”南佳从衣兜里拿出一张银行卡,“这张卡里有五十万,我可以给你,你甚至不用还。” 王北清盯着银行卡足足有十秒,在这期间他的内心备受煎熬,是过去的心虚更是现在面对南佳的狼狈,“我不相信会有免费的午餐。” “的确。”她将银行卡重新放进衣兜,“我要和你做一个交换,这里说话不方便。” 他懂了意思,把手里东西放好关了档口的灯,走在前面带路。 他这一走,菜市街又热闹起来,说什么话的人都有,但更多的还是无尽的猜测和没有底线的造谣。 菜市街往北走就是王北清的住处,一间破旧的平房,四周是相连的屋子,他家正好在一排的末尾,右边是空地,堆放了不少渔具。屋子里有着散不掉的鱼腥味,即便收拾得干净,这种味道轻易除不掉。 他还算客气从水瓶里倒了杯水放在桌子上,“你刚说的交换是什么?” 南佳看着杯中浑浊的温水,忽而想起北野的住处喝的都是进口的水源,穷与富的差距,一瓶水即能看出。 “我来找你必然是知道了当年的事背后隐藏的真相。”南佳推开面前水杯,“比如一段被删减的监控视频。” 王北清神色微异,转过身去拿自己的杯子,“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装傻可以解决你目前经济的困顿,还是可以救你的妻子?又或是改善你孩子在校的情况?”南佳将一张照片推到他面前,“瞧,学校都有了三六九等。” 王北清看着照片中孩子羡慕的眼神,握杯的手不由握紧。身为父亲没能给自己孩子提供更好的生活,连在校吃饭都是选择C餐,这是学校最便宜的餐食,学校为了不让学生误会,按照ABC三等分为三间用餐室,但这世间所有刻意的隐瞒都会在一言一语中慢慢流出。 小孩子们同在一个班级,彼此说了句中午吃什么,对于小孩子而言,他会好奇为什么自己没有,偷偷跑去看别的同学是不是真的有好吃的东西。 “你到底想要什么?” “当年你在贴吧发布的帖子很快被删,事后被他们找到,我想除了威胁应该不会有第二种让你闭嘴的方法。” 她的话唤醒了那段久远的记忆。他被堵在巷子里,谁都敢对他动手,言语羞辱,他没有办法只能同意,却没想到彻底害了别人。 “那件事我不记得了。” “好,那再看看这张。”南佳将一张刚做完透析的女人的照片放在另一张照片旁,“以你目前的情况,容我猜猜还能支撑她做几次透析。” 王北清看着女人病色的脸,再看看孩子渴望的眼神,快要将他逼疯。那种无力感比十年前堵在巷子里,遭受身体的疼痛还要强烈。他发疯似地扔掉手中杯子,冲过来将桌上的照片通通撕碎。 “南佳,你要是敢对我家人做什么,我不会放过你!” “凭你今时今日的处境,我真想动你,你又能奈我何?”南佳端起桌上杯子,一杯温热的水尽数泼在他脸上,“我看你已经分不清自己有没有谈判的资格了,你能站在我面前说话,是我给你的机会,否则光是刚才那群人就够你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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