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是苏白汐始料未及的。 她轻声说:“其实我也没有你想象的这么好。” “不,你很好。”苏炳回答。 紧接着,在苏白汐还没有开口之前,苏炳继续补充说:“你比所有人都好。” 苏白汐笑了笑,没有再开口。 事实上,如果一个人觉得另外一个人很好,美好的让他打从心底里佩服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带着一股子滤镜在看人的。 只能说,苏白汐不知道苏炳在看她的时候,到底用了几分的滤镜。 假设有一天,这个滤镜消失,那么现在他有多钦佩,以后他就有多失望。 人一旦有了期待,失望是不可避免的。 “你爸爸妈妈的事情大概已经判了,”苏白汐说,“时间都可以估算下来了,可能是七年以上,又或者更长。” 苏炳垂下眼,轻轻点点头。 这件事他之前在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心底里做好了心理准备,所以基本上是知道的。 现在听苏白汐再说一遍,只不过是在脑海里更加确认了这个答案。 苏炳说:“我没有想做什么,只是我想今后不去国外了,我还是回来上学吧,国外我一个人待着也不舒坦,姐刚才说的好,再怎么说都是家里比较好。” 他想留在国内,这在苏白汐的意料之内。 苏白汐点头,道ᴶˢᴳ:“可以,如果有什么需要办的手续和程序,你和我说一声,我帮你办。” 苏炳现在还是个未成年,虽然身高摆在这儿,但年纪是不可以造假的,一些流程手续确实是需要监护人的。 “你同意我留在国内吗?”他轻声询问。 苏白汐有些失笑:“这是你的自由,不需要我同意。” 苏炳:“可是我已经没有监护人了。” 他双眸之中带着一些希冀,小心翼翼的压抑着心里的想法,可是又不得不开口询问:“姐,我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这两句话前后一联系,苏白汐登时就明白了。 她问:“你想让我成为你的监护人?” 苏炳本来就难以启齿,正犹豫着要不要开口的时候,苏白汐已经说出来了。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 确实什么事情都藏不住。 苏炳点头,有些羞赧,说:“我以后长大了,会报答你的,等我有工作之后,我会给你赚钱,我赚来的钱可以都给你。” 说完,苏炳又有些不好意思:“我留一点生活费就行。” 443 要不怎么说年少气盛呢。 苏炳现在的发言的确带着一腔热血和真诚。 “监护人可以,”苏白汐轻声说,“但这些话就不要说了。” “姐,不相信我?” 苏炳垂下的头蓦然抬起,眼眸微亮,放着光似的盯着苏白汐。 像是在等着她一个答案。 苏白汐笑了笑,面容表情很淡,低声说:“不是不相信你,只是你现在年纪还太小,还没有到成熟的时候,等以后你回想起来,可能这样的念头就会变了。” “不会。”苏炳立即回答。 他的表情染上了认真,还有一种类似于他这个年纪的信仰,或许少年都是比较固执且较真的,他说出口的话,自己坚信不疑,甚至也不允许别人抱有怀疑的态度。 苏炳说:“我会永远记得今天和你说过的话。” 苏白汐只好耐着性子解释,道:“我不是质疑你的意思,只是人的心思变化莫测,人都是会变的,现在就只活在现在,不可以言将来,因为人这辈子最大的变数就是未来。” 她微微颔首,继续:“小炳,我相信你的为人,我也愿意帮你这个忙,如果你有一个监护人的身份,可以让你在国内过的方便一点,或者可以给你带来很大的便利,我作为姐姐,确实可以出这一份力。” “只不过这些承诺还是收回去,我刚才也就当我没有听见,”苏白汐倒了一杯茶,缓缓推到了苏炳的跟前,“你以后也会结婚,也会有自己喜欢的另一半,到那个时候你的努力就是你们两个人的事了,我只是你的亲人,爱人才是陪伴你一辈子的。” 所以赚来的钱,可不能全部上交给她。 苏白汐拎的清楚,所以也没在这件事上多拉扯,道:“监护人的手续,等你有时间了,咱们就找个时间去办了。” 苏炳垂下眼,点头。 这样的结果在他的意料之中,因为苏白汐一直都这么好说话。 在长辈面前也是,在晚辈面前更是。 苏炳沉默了很久,最后才开口说:“其实……” 苏白汐抬起眼,洗耳恭听。 其实苏炳这个年纪的孩子,还不知道什么叫做藏事儿,有什么想法了基本上全部都直接写在了脸上了。 苏白汐一看就知道,估摸着是要说监狱的内容,还包括了当中苏建斌和苏炳说的后续。 “其实我……”苏炳重复了一遍。 正在苏炳要说的时候,门口的走廊上已经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成功的打断了苏炳的发言。 苏炳的声音戛然而止,沉默的回过头,看见了出现在门口的林梓嘉。 “怎么了?” 林梓嘉旁若无人的走过来,一边开口说:“刚才在说什么?怎么我一来就都停了?” 他顺势拉开了椅子,在苏白汐的身边的位置上坐下,道:“我不能听?” 苏炳脸色不太好。 也是刚才幸好没说什么,因为他实在是信不过林梓嘉。 苏炳开口说:“明知故问。” 林梓嘉半个身子微微朝着后边仰,整个人都透露着一股子慵懒的气息,斜睨了苏炳一眼,说:“不就那么点事儿?你现在没人管,正好我也没儿子,要不然你跟着我过吧。” “……” 苏炳差点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关键林梓嘉要是真心想要当他监护人,直接说监护人就行了,非得在前边加一句“正好我也没儿子”,这明面儿上看着是他林梓嘉要帮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在占人便宜呢。 再说了—— 苏炳怒气冲冲,回答说:“我跟我姐是平辈,你比我姐还差三岁,你张口一句儿子,你埋汰谁呢?” 林梓嘉耸耸肩,磁性的声音继续:“这不是在给你出主意么?” 苏炳:“我不需要你的主意。” “行,”林梓嘉慢悠悠开口说,“好心当成驴肝,你不要,我还不收。” “你——”苏炳蹙眉。 林梓嘉挑眉:“跟我一起姓林不是挺好的?之前在路上,车里你就羡慕我投胎投的好,现在一个现成的机会摆在你跟前,大概率让你跟我一样,你不乐意了?” 合着今天这便宜他是一定要占了。 苏炳说不赢林梓嘉,这种场合和话题,又不能光明正大吵架,所以只能沉默以对。 林梓嘉:“真的不考虑不考虑?” “嘶——”林梓嘉忽然抽了一口气。 桌底下,苏白汐是一踩一个准,直接踩到了林梓嘉的脚背上,用了不少力气,这一下可能要淤青了。 林梓嘉蹙眉,回过头来看了眼苏白汐:“不带这么拉偏架的。” 还拉偏架。 这都没打起来呢。 苏白汐是看氛围不对劲了,所以小小的出脚了而已,她胜在淡定从容,即便干了坏事,脸上也是依旧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开口说:“不小心。” “这桌子底下这么宽,你就这么恰好的‘不小心’,直接薅我腿上了?” 林梓嘉挑眉。 苏白汐点头:“谁让你坐这儿?我没让你坐我旁边。” 这句出来,林梓嘉都不太好回话了。 一个不小心可能就是得回去哄的下场。 林梓嘉说:“行,那我就少做一件好事,就不给这小孩当监护人了。” 本来还以为林梓嘉在门口偷听到了他们的谈话内容,但现在林梓嘉接的这一句,让苏炳确定林梓嘉其实根本没有听见。 如果林梓嘉早知道苏白汐答应了,那他绝对不会回应这么一句话。 苏炳说:“我有监护人了。” “对,”林梓嘉看不起,“你的监护人现在都在里面蹲着呢,没个十把年都放不出来。” 苏炳一顿,脸色涨红。 虽然说以前林梓嘉和苏家的来往不多,但只要一来往,肯定是被霍思瑜当冤大头和小肥羊宰的,霍思瑜总能够在林梓嘉这里敲诈点什么东西走。 这一来二去的,双方的怨念和梁子也就结下了。 林梓嘉不喜欢苏家也是应该的。 苏炳这么一想,心里原本不平衡的心态,蓦然之间也平复了。 “反正我有监护人了。”苏炳扭过头,不和林梓嘉对视。 444 “你有监护人?看不出来你还挺倔强,你……” 林梓嘉说话说一半,忽然之间灵光一闪,像是反应过来了,掉过头去看苏白汐。 “这小子说的监护人,该不会是你吧?”林梓嘉开口。 苏白汐点头:“怎么?看不起?” 林梓嘉凸起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说:“这小子可以啊,知道先下手为强,把你给拉拢走了。” 苏白汐:“拉拢谈不上,就是帮个忙而已。” 林梓嘉:“这种忙哪有上赶着的?你也不嫌麻烦。” 当着苏炳这个当事人的面儿,林梓嘉就说了“麻烦”两个字,肯定不是说给苏白汐听的,那就只有苏炳了。 苏炳虽然年纪小,但是这些言外之意从小就受到了霍思瑜的耳濡目染,所以苏炳都听得懂。 一瞬间,苏炳的脸色变得苍白了些。 其实换一个角度去想,苏建斌夫妻两个人一起入狱,留下了一个苏炳,孤苦伶仃的,还没有到成年的年纪,确实怎么看都像是一个皮球。 毕竟皮球嘛,都是被人踢来踢去的。 就是不想揽这个事儿。 “你嘴上长痔疮了么?阴阳怪气。”苏白汐说。 林梓嘉眯起眼:“那我不说话了。” 得。 好人没好报。 他操这份心是为了谁?可惜苏白汐根本不领情就算了,还反过来欺负他,这就不是好心当驴肝了,这就是看他不顺眼。 林梓嘉一整局饭局都不高兴,但情绪被他压抑着,只是嘴角冷沉,没有弧度,平平的看起来有些薄凉。 有了苏白汐的这番话,苏炳也不好再继续和林梓嘉说话,所以都保持着沉默。 一顿饭下来,都十分安静。 把“食不言寝不语”的至理名言发挥的淋漓尽致。 中途有短暂的交流,也就是苏白汐询问苏炳:“这里的黑松露味道也不错,尝尝。” 苏炳点ᴶˢᴳ点头,乖巧的说:“好。” 期间两个人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视线放在林梓嘉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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