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藏着些许不易察觉的脆弱,像小时候向父母讨要糖果的小孩,要不到,伤心又难过。 柳菁摸到桌案上的茶杯,慢慢喝了一口。 她看向林栋添。 林栋添接收到这视线,叹息一声,才说:“一年前你妈妈生病了,你还记得吗?我们跟你说是小感冒,她当时养了一段时间后,又去了国外,跟你说是在度假。” “所以呢?”林梓嘉喉结滚动。 “所以,”林栋添到底还是说了实话,“白汐刚好匹配。” 一时间,客厅里又沉默下去。 阴沉又压抑。 还是柳菁张了张口,低声说:“梓嘉,我们一开始是没想她捐的,但她要嫁给你,我们也不同意啊,说实话,我们不是不喜欢白汐,是因为她家那个情况,我们林家没理由去招惹这麻烦。” “梓嘉?” “梓嘉?你在听吗?” 林梓嘉猛然从位置上站起身,可能一下呼吸猛了,烟进了肺,呛的他咳嗽不住。 “梓嘉……” 柳菁还在说:“我今天看了秦嫣冉那个孩子,虽然不如白汐稳重,但我觉得她家世清白,父母健在,都是老实本分的人,确实比白汐的情况好了不知道几倍,如果你真的喜欢,那娶了秦嫣冉也不是不可以。” 她一心一意,还在为林梓嘉着想:“你既然都跟白汐离婚了,那就是有缘无份,现在换成秦嫣冉,说明你和她才是有缘分的,你还年轻,结婚早一点,你要是喜欢孩子,现在可以和秦嫣冉备孕。” “妈,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林梓嘉抬起眼。 双目猩红。 林栋添也觉得不妥,道:“平时你宠着他就算了,这种时候还说这样的话,显得太不是人了,白汐毕竟成为我们的家人一年多了,你再想着你儿子,也不能对她这样。” “怎么说来说去还是我的错了?”柳菁抽了桌上的纸巾,擦眼泪,“我就是为了自家人好,我哪里有错了?每个人都是要优先想着自己的,一心一意给别人考虑的那是菩萨该干的事情。” 她说:“咱们家对不起苏白汐,那是不是我现在去死了,把命还给她,你们就高兴了?” 客厅里只剩下了柳菁的哭声,以及林栋添的安抚言语。 林梓嘉离开了家。 他开着车,漫无目的的开。 不知道最后要去哪里。 可车停的时候,正好在苏家的楼下。 苏炳看见他,走过去先是喊了一声“姐夫”,但很快,苏炳又收回来:“林哥哥,你有什么事情吗?” 这声“哥哥”,完全是出于苏炳的礼貌。 苏炳对林梓嘉其实没有什么好脸色,道:“如果没有事,就不要把车停在这里,挡路了,我等会儿要骑自行车出去。” 林梓嘉抬起眼,看了楼上的方向。 “姐姐不在家,”苏炳看出他的意图,毕竟他看的方向,是苏白汐以前的卧室,“上次她被你带走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了。” 林梓嘉沉默片刻。 他一言不发,启动车辆,转了方向盘,然后离开。 张泌上次和苏白汐在一起吃饭,知道苏白汐现在的住址,所以告诉了他,林梓嘉又开车到酒店楼下。 凑巧。 林梓嘉看见苏白汐下来,她已经不是宴会上的那套,换了一条浅白色的长裙子,上了凌慎行的车。 过程中,凌慎行对苏白汐有些稍微亲密的举动。 比如过马路时,凌慎行的掌心揽过她的肩;又比如,凌慎行抬起手给她整理耳边垂下的碎发。 像极了谈恋爱。 林梓嘉又猛然想起,那天苏白汐出门约会的时候,对着车后视镜涂抹口红的模样,情窦初开,和当初那个站在他公寓门口等了他一夜的女孩子,一模一样。 “后边那辆车一直在跟着我们。” 凌慎行发现了,对苏白汐开口。 苏白汐回过头一看,认识车牌号,一顿。 这一瞬间,林梓嘉觉得自己屏住了呼吸。 片刻后。 苏白汐朝着凌慎行淡声说:“不认识,我们快走吧,有点饿了。” “你二婶最近老找你麻烦吧,今天的事估计又把之前的热度炒起来了,你一个人住在酒店不安全。” 苏白汐明白了:“我……” “住我那吧,我有另外的房子,你住我家,我搬出去。” 第75章 喜欢 最近事挺多的。 看霍思瑜之前那样,确实没想这么简单放过她。 苏白汐仅考虑了几秒,点了头:“那谢谢你了。” “合作伙伴,”凌慎行挺有绅士风度,温和笑着,“帮帮忙是应该的。” 吃过饭,凌慎行帮她搬行李,东西没多少,他看见只有一个箱子的时候,惊讶了点:“我以为女孩子的东西都比较多,三个箱子都不一定装得下那些化妆品,还不论衣服呢。” “看来你是了解过的,”苏白汐淡笑,“是不是在变相说女孩子挺麻烦?” “那没有。” 他接过她的箱子,放在后备箱,才说:“就是觉得,你和别的女孩儿有些不一样。” “我也不是女孩儿了。”她坐在副驾驶,抬手拢自己耳边的头发,偏过头,看窗外。 “总有个人会一辈子把你当女孩儿,说不定在他心里,你永远都是个没长大的小朋友。” “是吗?” 苏白汐搬进了凌慎行的房子,他对生活要求质量挺高的,是栋带花园的别墅,但挺低调,上下三层,装修风格简约大气,又不失格调。 两人一起进的屋,过了十几分钟,凌慎行才从屋子里出来。 他讲:“这里一直是我的私人住所,没有别的女人的生活痕迹,你可以放心住,不用客气。” 这话苏白汐知道,可能不是他和前妻的婚房。 而是他单独的地盘。 凌慎行考虑的挺周到,把她的感受也规划进去了。 等凌慎行离开,苏白汐才开始认真观察这栋房子。 只是,当她下楼去倒水时,看见门口出现一个黑影。 “慎行?你来拿什么东西吗?” “慎行?” 苏白汐不记得自己关没关门,顺手拿了一侧的花瓶,朝着门口的方向而去。 快到台阶,才有个沙哑且磁性的低音传来:“是我。” 苏白汐举起的花瓶,要砸不砸。 黑暗中,那张隐匿了一半的侧脸出现,他站在那里,视线和那天在包厢里说她是刽子手一样冷沉,在她的腹部上扫了一眼。 苏白汐很不喜欢他这样的目光。 仿佛将她扒了干净,一丝不挂的站在他跟前,让他翻来覆去的观察。 “跟了我一天?”苏白汐放下花瓶,看了眼门,淡声说,“有事吗?” 看来,她之前那回头的一眼,是看见他了。 只是她还是和凌慎行说说笑笑,无视了他。 林梓嘉喉结微动,低声问:“为了捐骨髓,所以把孩子打了?” 她回过头,走到桌案边喝水,不疾不徐,仿佛并不觉得这是件大事了:“前些天我才知道,原来有人觉得是你推了我一下,我才小产的,让你背锅了,不好意思。” “你为什么?” 一句为什么,没头没尾。 但苏白汐仿佛听懂了,她说:“只是一个没成型的胚胎而已。” 林梓嘉藏在阴影中的眼眸,暗了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苏白汐觉得他的声音带着颤抖,他在反问她:“只是,胚胎?” “一个生命在你的眼里,只是一个没成型的,胚胎。” 苏白汐喝水的动作一顿。 恍惚间,她记得当年询问过林梓嘉,他说不喜欢孩子。 前些天她也问过同样的话题,他的回答也是这样。 怎么现在倒好像来质问她了。 她垂下眼:“医学常识而已。” 林梓嘉其实想询问她,为什么是为了给人治病才去打的胎,为什么从来没告诉他。 但她冷漠的脸,毫无起伏的语气,让答案分明。 根本不用问。 林梓嘉自己得出了结论:“你不想要这个孩子。” 他仿佛想起来了什么,于是语气笃定的说:“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 苏ᴶˢᴳ白汐本来还算淡定,但奈何不住林梓嘉咄咄逼人,她放下杯子,说:“对,孩子太麻烦了,女人都不喜欢生孩子,为什么要受这种苦。” “所以你拿孩子算计我。” “对。” “你不告诉我,是因为你反正也不想要这个孩子。” “对。” 林梓嘉离开了。 他开车开得很快,脑子一片混乱,连超了几个红绿灯,最后差点和一辆私家车撞上了,被交警带去了警察局。 沈卿白去领的人,一进门,便错愕住了。 认识这么多年,沈卿白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个模样的林梓嘉。 失魂落魄,两眼空空。 “好哥哥。” 林梓嘉垂下眼,低声说:“她承认了,她在算计我。” “什么?”沈卿白没听懂,下意识反问。 “我早就知道,”他的声音更低,“我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 林梓嘉抬起眼,说:“没什么。” 沈卿白叹息一声,道:“你家的事我听说了,林伯母瞒着你,估计是不想你们伤了夫妻感情,严重的还会伤母子感情,所以她们才一起瞒着你吧。” “你觉得苏白汐喜欢我吗?” “喜欢啊,”沈卿白说羡慕他,言语之间都是感叹,“喜欢到什么程度呢,你当年那封情书,不是托人去送给你初恋?当时辗转到了白汐姐手上,白汐姐帮你放在你初恋的抽屉里的。” 林梓嘉嗤笑。 意味不明。 …… 因为林家闹了笑话,柳菁气病了,在家里休息;林梓嘉也连着休息,不出门谈生意,只顾着和人出去喝酒。 这天凑巧,正好赶上苏白汐和医院的同事出来玩,就在隔壁包厢。 两人偶遇了。 林梓嘉喝了半瓶,发酒疯搂着苏白汐的腰没撒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唱哪出。 “林梓嘉。” 苏白汐喊了几声,见他没动静,便脸色沉了。 有人看出来不对劲,上来拽人,林梓嘉的唇擦过她的脖颈,他低声如小兽哀鸣:“不公平。” 林梓嘉说:“不公平。” 没人听懂他在说什么。 还是沈卿白及时赶来,把他及时搀走了,临走的时候和苏白汐说:“白汐姐,别生气。” 林梓嘉撒手的那一刻,看见了苏白汐淡漠且无所谓的目光。 他又想起了那天在包厢里,他狠狠推的她那一下。 她大出血后,林梓嘉给霍思瑜打了电话,故意刺激霍思瑜去林家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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