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阆若有所思地眯了眯眼,眼角处蜿蜒至额角的深色疤痕让原本还算俊逸的五官染上骇人的戾气。 妈的…… 明阆攥紧拳头, 神色阴狠,要不是陈舒玉那对母子, 他也不至于活成个笑话,现在从里面出来, 什么工作都找不到,出租司机还是顶的之前兄弟的班, 过两天又要没收入了。 陈舒玉,最好别他妈让我找到你们,不然都别好过! 男人眼中满是怨毒和狠厉,看着便让人心寒。 闷头走了许久,明昼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颤抖,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时候被那个男人虐待的场景,他像巴甫洛夫的那只狗,明阆用拳脚和皮鞭将他驯化,一点微不足道的动静都能让他瑟瑟发抖,低贱的犹如一条没有尊严的玩物,匍匐在他脚边,祈求食物,求他放过自己。 八年,在那样黑暗的时光里,他撑了八年。 不短不长的日子,却足以给生命烙下不可泯灭的印记。 不断在夜深人静时蹦出来折磨他,鞭打他。 明阆手里的皮鞭消失了,可留在他心里的皮鞭,一辈子都抹不掉。 直到走到海边,双脚被海浪浸没,他泄了力一般向后瘫倒,任由不停往复的海浪向他袭来,冲刷他清醒的痛苦。 他睁开眼,刺目的太阳当空遥挂,将海水都照得温热异常,可他就是觉得好冷。 从心底往外冒的寒意。 陈舒玉给他到了预防针,可真的碰到面,他还是无法抑制地颤抖惧怕。 习惯性的,对这个人感到惧怕。 哪怕对方现在根本伤害不到他。 但惧怕依旧像是胶片上的残影,经久不衰,被刺激就会条件反射般苏醒。 明昼闭眼自嘲一笑,仿佛一条死鱼般躺了许久,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顶着全身的湿漉,脚步沉重地朝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他今天恐怕不能给岁安做饭了。 林岁安磕磕绊绊地做完最后一道题,她心虚地扫了眼前面因为不会而空着的题目,想着等明昼讲给她听。 她伸了个懒腰,舒展酸涩的四肢,打算去厨房倒杯水,刚站起身,防盗门便被敲响。 林岁安一顿,没有动,直到第二下响起,她才迟疑地对上猫眼。 是明昼。 林岁安心头一喜,微笑着给他开门:“好慢啊……” 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将她未完的话语打断,少年一声不吭的用力抱住她,他全身还湿着,可身上滚烫的温度却毫无阻碍地传递过来。 后脑被少年扣着,林岁安侧脸紧贴他的胸口,双手不自觉抬起环住他的腰背,明昼的下巴抵着发顶,指腹不停亲昵地揉弄磨蹭她的后颈和耳垂。 拥抱有时候比亲吻更心动。 心与心贴近,互相借力,彼此摇晃扶持,安全感十足。 再没有比这更亲密依恋的状态了。 林岁安莫名鼻子一酸,心跳加速,她紧了紧手臂,闷声说:“怎么了,怎么湿成这样?” 明昼眼睫颤了颤,喉结滚动,涩声道:“走着走着突然掉进了一个阴冷的水池里,我挣扎了好久,就要被淹死的时候,想到你还在家里等我,哪怕还剩半条命我都要回来。” 林岁安听到这明显是瞎话的借口,没忍住笑出声,她推开他,细细打量他的神色。 挺正常,没发烧,但手却一直在抖。 她皱了皱眉,反手握住他的手。 冰凉触到温暖,明昼颤声叹慰了一声,另一只空闲的手扣住她的后脖颈,迫使她仰头对视。 澄澈清明的凤眼不笑也含情,乖巧地回望着他,他注视这双眼,心底那股即将把他吞噬的惶恐逐渐消散,良久,少年用额头抵上她的,彼此视线暧昧纠缠,气声低迷:“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 林岁安不太明白这个“救”字包含了什么意思。 他陷入了什么险境么,她又能救他什么? 没给她胡思乱想的时间,明昼低头埋进她的肩窝,声音闷闷的,很显然地撒娇道:“吓着了,没法做饭了,换你照顾我。” “……”林岁安失笑,“你到底发生什么了?” 明昼不吭声。 两人僵持着,沉默片刻,见他不想说林岁安也不再勉强,她扶着他走进卧室,拿来干净的衣物,嘱咐他把湿衣服换下来。 林岁安转身出去的刹那,少年拽住衣摆一把脱下来,脑袋略微迷糊发懵,他探了探额温,也不烫,但就是晕,可能是回来的路上被风吹的。 好困,好想睡一觉。 林岁安捧着热水走进来,瞧见的便是明昼蜷缩进被子里的样子,他双眼紧闭,眉头轻蹙,脸色泛着不正常的红,呼吸声沉重。 她一眼就看出了这是生病的前兆,她啧了声,翻出药箱,取了感冒药剂冲好端到床前。 “明昼,把药吃完我们再睡好不好?” 她的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柔,明昼长睫微动,半睁开眼,扭头看过去。 林岁安趁机把杯子搁在他唇边。 生病的少年乖得不像话,她本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哄他喝下药,没想到竟然这么容易。 喝完药,明昼被苦地抿了抿唇,他皱眉看她,眼尾低垂,眸光明亮,配合上蓬乱的短发,像只马尔济斯犬。 “我好冷,你能不能抱着我睡?” “……”林岁安捏被角的动作猛然一顿,她想也没想地拒绝,“不行。” “我小时候每次生病都没有人抱我,我一个人躲在被子里,熬到天亮。”明昼凌厉冷感的眉眼此刻被落寞充斥,他哑声诉说自己的无助。 林岁安呼吸一滞。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打雷生病的时候,也希望卓宁能抱抱自己,可结果都是她一个人熬过去。 她盯着他的低垂的黑眸,明知道他是在撒娇卖惨,可心头还是软了。 “知道了。”林岁安叹了口气,无奈轻哂,“往旁边点儿。” 明昼被黑睫掩盖的眼里划过得逞的碎光,他板着脸往旁边挪了一点,掀开被子。 林岁安这才发现他没穿上衣,上半身光着,在午后朦胧似薄纱的日光下犹如一具白玉色的精美雕塑。 耳根不自然地泛红,她扯过衣服丢给他,语气微恼:“把衣服穿上。” 少年慢吞吞地套上短袖,脱力般向后倒,脖颈后仰,他故意重喘了两声,彰显自己的难受,喉间凸骨缓慢滚动,弧度性感又撩人。 林岁安偏偏很吃他这幅不经意间展露的欲色,一时眼神暗了暗,伸手给他盖好被子,自己慢慢爬上床,背对着他,中间隔了半个人的距离。 下一刻,一具滚烫有力的年轻身体贴上后背,弧度熨帖合配,长臂伸揽腰肢,她被轻易地覆盖包裹,温热的气息落在后颈,她敏感地缩了缩肩颈,抬手捂住耳后,低声反抗:“不准吹气。” “很痒吗?”他哑声故意问道,语气似最缠绵的呢喃。 林岁安心口泛起涟漪,酸麻蹿至四肢百骸,她半阖着眼,不动声色地吞咽了一口:“嗯。” “那我注意点。” 明昼头埋得更低了,额头抵住她的后颈,手臂搂得很紧,她动弹不得,少年的碎发轻搔着她裸露的皮肤,又痒又麻。 他身上过烫的体温不一会就感染了她,好热,林岁安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贴着一具热炉,让她向来冰冷的手脚都温暖起来。 这个所谓的拥抱对她来说简直是一场煎熬。 别扭的姿势维持了一段时间,林岁安以为他已经睡着了,试探性地轻声叫了一句:“明昼?” “嗯?” “……”你怎么还不睡! “不舒服嘛?”他抬起头,盯着她红透的侧脸,明知故问道。 “有点,你能不能……后撤开一点。”她企图和他好好说。 “哦。” 没想到他还挺听话,闻言果真松开手臂,抬起身子往旁边移了点位置。 林岁安本以为总算能松口气了,可忽然一阵天旋,她被攥住肩膀,整个人翻了过来,直接面朝他,鼻尖相对。 少年眼中的得逞挪瑜不加掩饰,林岁安回过神,气得就要咬他,可刚要下嘴又念着他不舒服,生生止住。 明昼没等到那股磨人的尖锐刺痛,低头看过去。 视线交汇了一瞬,林岁安羞赧地垂下眼,抓住他的胳膊揽过自己的脖颈,脑袋往他怀里拱了拱,声音闷闷传来:“行了,快睡吧。” “……” 被女生的小动作可爱到,明昼呼吸节奏紊乱,心跳声震耳欲聋,他抚了抚林岁安的长发,扯起唇角,无声笑了笑。 午后阳光倦懒,透过窗户落在相拥的二人身上,似披了层朦胧的薄纱,栀子香馥郁浓烈,造就了独一无二的夏末记忆。
第42章 [VIP] 不是 开学的这天, 早上刚踏进教室不久,林岁安就听到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就在假期的最后一天晚上,于栗的父亲失手将老婆打死了。 班上有个同学的家长在县公安局工作, 说这次绝对是十几年来滨宁最大的案子。 听说警察接到报警赶到现场,屋子里好多血,于栗躲在卧室里,于强跟魔怔了一样,对着警察还骂骂咧咧,地上散落着赌场的筹码, 警察顺着线索连夜查封了白鑫会所。 有人看到傅超他爸被带上了警车, 好像不止开设地下赌场这么简单,夜总会还偷偷进行毒/品交易。 那个同学故作神秘道:“我妈说,于栗的爸爸大概率是吸那个啥导致出现了幻觉,所以下手才那么狠的。” 这起“家暴致死”所牵连出来的一些列事件, 无疑像一滴水落入了滚烫的油锅中, 将平静的滨宁炸醒, 无数流言随之四起。 林岁安手脚冰凉地坐在座位上, 脸色发白, 听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关于于栗的讨论。 她有片刻的忘记了呼吸, 眼前浮现出于栗被包围的那天,向她投射的求助目光。 “……”林岁安急促地喘息了一下, 伸手握住水杯,指尖控制不住地轻颤。 心口难以抑制地泛起酸痛, 她低头张了张嘴,想大口换气, 可不管怎么努力,胸口的位置还是像堵了一团棉花一样, 又闷又胀。 温热的水汽自眼前弥漫,林岁安趴在桌上,一动不动,任由无边的情绪泛滥。 她难免会共情于栗在事情发生时的无措和恐惧,被母亲反锁进卧室,隔着门板全程听着母亲被殴打的声响,最后不堪折磨死于那个畜生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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