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在班上,他俩是被李成东他们孤立排斥的对象, 还被恶意扯在一起组了个侮辱人的组合,叫“猪八戒和林妹妹”。 没想到时过境迁, 当初闷不做声的少年如今成了家乡的医生。 林岁安感慨一笑:“是啊,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就一急诊的小医生。”史磊落拉开椅子坐下, 耸耸肩,笑容开朗:“你还是和从前一样,经常往医院跑呢。” 林岁安笑笑,没说话。 史磊落见她身边也没个人,便主动起身倒杯水递过去,顺带问:“你呢,现在在哪工作?不会也回滨宁了吧。” 林岁安接过道了声谢:“没有,我在海港工作,这次回来是因为出差的缘故。” 史磊落哦了声,了然点头,随后他突然眼睛一亮,扭头环顾四周,像是在寻找什么,嗓音带笑:“哎,你和明昼还在一起吧,他是不是也回来了,好家伙,快八年没见了吧,这小子成什么样了?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拽得欠揍。” 听到这话,林岁安举起水杯的动作一顿。 什么叫,还在一起吧。 这笃定的语气是什么意思…… 话音落地,迟迟未等到女生的动静,史磊落奇怪回头,却见林岁安神色黯淡,垂眸盯着水杯。 史磊落迟疑地眨了下眼,随即不可置信道:“你俩没在一起啊?!” 声音有点大,屋内旁人投来不悦的目光。 史磊落讪笑了两声,压低音量继续说:“不是,那当年他没找到你么?” 敏锐地捕捉到话语里的信息,林岁安眉头微蹙,抬起泛红的眼睑疑惑地看向他,心跳一滞:“他当年找过我吗?” 史磊落连忙点头:“是啊,高二下学期你家不是出事了吗,然后你就转走了,明昼不知道为什么也一直没来学校,我就以为你俩一起离开了。” 林岁安下意识屏住呼吸,苍白着脸,死死盯着对方。 她有种莫名的直觉,史磊落接下来说的话会令她难以接受。 “结果过了一年,高三下吧,我记得快高考了,那天中午放学的时候明昼突然在路上拦住了我,张口就问我知不知道林岁安在哪。” “我就说,她不是和你一起转走了么,明昼当时就愣了,表情特别奇怪,一直在说他来晚了什么的。” “他好像出了什么事,所以才突然消失的,没想到回来就发现你不见了。之后他就一直打听你家的事,他还去找高二的班主任,就王斌,你还记得吧。后来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了,只知道过了一段时间,没等到你他就又离开了。” “我还以为你俩一直在一起呢,原来当年他没联系上你啊。” 哐当一声,是水杯从指间滑落,触地破碎的清脆。 水花四溅,打湿了袖口和衣领,以及林岁安那颗钝痛的心。 “对不起……” 她惊慌地擦拭着面前的水渍,动作仓皇又急切,眼眶越来越红,水汽蔓延,打湿视线,她睁大了双眼,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不住道歉。 史磊落的注意力全被地上的玻璃碎片吸引,他起身嘱咐道:“你别管了,我来处理。”说罢,他快步向外走去,寻找打扫工具。 窗外落日染红大地,逐渐被地平线吞噬,街灯一盏盏亮起,似温暖的荧火,也似夜幕下苍凉稀薄的辰星。 林岁安躬身坐在床上,表情木然,肩膀塌了,眼泪倏然滑落,砸在虎口,冷得刺骨。 她痛苦地闭上眼睛,鼻翼翕动,死死咬着唇,无声哭泣。 她一直以为是明昼先不要她的。 结果到头来,那个真正丢下别人的,是她自己。 重逢后这段时间,她都对明昼做了什么啊…… 明昼说的一点也没错,她的心真狠。 林岁安哽咽不止,就现在,她要去见他。 思及此,她伸进口袋,却摸了空,这才想起手机落在了车上,林岁安思绪稍乱,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连忙下床穿鞋,不顾虚弱的身体,跌跌撞撞地往外跑。 她记得晕倒之前是明昼跑过来抱住了她,他一定还没走。 路过拐角时,林岁安一眼便找到了他。 明昼此时已经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一手提着餐盒,一手抱着捧粉玫瑰,正和一位头发花白,身着白大褂的年长医生在走廊上说话。 及膝驼色毛呢外套,高领白毛衣,长身玉立,白炽灯的映照下衬得眉眼清冷寡淡,可他嘴角却含着笑,犹如落入人间烟火的谪仙,被俗世染上暖色。 林岁安站在离他不远的昏暗中,就这么看着他,隔着八年的光阴,无数在深夜不可言说的思念,此刻倾巢而出,她再也忍不住,屈指死死抵住颤抖的唇瓣,才不至于让呜咽倾泻。 明昼瞧着八年前为他急救的陈医生,心中感慨不已,要不是他处理及时得当,以他当时的伤势根本撑不到被送到医院,在路上就死了。 “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平安健康就好。”陈医生宽慰地拍了拍明昼的肩膀。 明昼谦卑一笑:“我早该来拜访您的,要不是您,我也不会完好地站在这,可能八年前就死了。” 提起这事,陈医生语气颇为感慨:“你是不知道,当年看到你满身是血地倒在雨地里的时候,我一颗心都悬起来了,生怕走过去发现你已经没气了,好在万幸,你这孩子命大,生生挺过来了。” 明昼垂眸哂笑,不知是苦涩还是恍然。 “你们在说什么?” 忽然,一道哑涩微弱的轻吟从身侧传来。 明昼诧异地望过去,视线撞上林岁安平静幽深的眼眸。 她披散着长发,双眼红肿,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穿着宽大的病号服,身形单薄,皮肤白得几近透明,整个人仿佛下一秒就会碎掉。 明昼快步迎上去,眉头紧皱:“快回去躺好,穿这么点就敢下床,又想生病了是不是……” “你们刚刚在说什么?”林岁安漆黑的瞳眸定定凝望着他,长睫被泪打湿,面庞憔悴得惊心,“什么叫差点在八年前就死了,什么叫浑身是血地倒在雨地里,什么叫命大……”她承受不住地呼吸加重,眼泪再次滚落,她抬手扯住男人的衣服,嗓音染上乞求,“明昼你告诉我,八年前你到底怎么了?我求求你,告诉我……” “岁安,我们先进去。” 见她这样,明昼深知已经瞒不下去了,他放下手上的东西,握住林岁安的肩头,想要抱她进去,可林岁安不肯罢休,她的眼神低怜无助,死死攥着他的衣襟不肯松手,显然情绪已经到达了快要崩溃的边缘。 “你是小林?” 陈医生的呼唤将林岁安的理智拉回。 等她看清陈医生的脸时,脱口而出道:“陈叔叔……” - “八年前那个雨夜我一辈子也忘不了,当时夜间急诊前后接到两通急救电话,一起车祸,一起重伤,这放在平时也不算什么大事,可为什么那晚我就记得这么清楚呢,因为两起事故的伤者都是RH阴性O型血,而且伤得很重,需要大量的血液供给。” “滨宁小地方,当时血库里根本没有熊猫血的库存,只能立刻打电话给市里紧急调运。” “那两个熊猫血的孩子,就是你俩。” “我还记得推着明昼往手术室里冲的时候,还和小林的病床擦肩而过呢。” “缘分啊,真是妙不可言,没想到你俩竟然是一对,而且现在还在一起。” …… 陈医生的话如同一道魔怔,不断在脑海和耳边回荡,林岁安心脏疼得几乎无法承受,她只能紧紧抱着明昼,对他说一万句对不起,才能稍稍抵消掉自己万分之一的愧疚。 “是谁伤的你?”林岁安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 明昼无力地闭上眼,沉默半晌才吐露出那两个字:“傅超。” “……” 情绪猛地一下崩塌,林岁安压抑地哭出声,整个人陷入巨大的自责当中:“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是我的错,是我错了……” 错在不该招惹你,错在不该心生希望。 错在不该贪恋那道照进黑暗里的光。 她当年就该认命的,烂在这里,这样谁都能活得好好的。 她的阿昼也不必在鬼门关走这一遭。 明昼捧起她的脸,一下又一下,重重吻在她的眼睛上,脸上,唇上。 一字一句,郑重地告诉她,你没有错。 他太了解她了,所以直到实在无法隐瞒才敢将真相和盘托出。 林岁安会把所有的不堪和后果都背负在自己身上,似乎这样才能让她活得好受点。 太过善良的人,是无法轻松地活着的。 更何况他的岁安,从没有一天,心安理得的享受过被爱的滋味。 “安安,宝宝,睁开眼看着我。”他心疼地哄她。 林岁安缓缓抬眼,望进那双倒映着她的黑眸。 四目相对,彼此都红了眼眶。 “我爱你,林爸爸爱你,宋叔叔也爱你,你是我们最爱的人,被爱的人没有错,爱从不是负担,是世上最高级最浪漫的祝福,是死去的人留下的陪伴,是活着的人,最大的信仰。” “你没有错,不要自责,也不要痛苦。” “活下去不是诅咒,而是他们留给你的祝福。” “我也从没有怪过你,再来多少次,我都会帮你赶走傅超。” “一切都是我自愿,我自愿被你困在身边,一辈子都赶不走。” 林岁安垂睫苦涩一笑,紧紧搂住他的脖颈,泣不成声。 二人相拥躺在狭窄的病床上,一如当年。 一切好似又回到了起点。 两个互相惦记的人,不管过了多少年,兜兜转转还是会在一起。 他们互相爱慕,彼此支撑,没有别扭和隔阂。 茫茫世界,满心满眼,都被这个人塞满,再也放不下其他。 “阿昼,你是不是很委屈?” 林岁安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她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叫她的少年了。 明昼搂着她,用自己的身体帮她取暖,下巴贴在她脸侧亲昵蹭着,在黑暗中轻哼了声:“有点。” 林岁安抱他更紧。 “可是……”明昼扯唇,把玩着她的长发,嗓音涩哑低迷,“我舍不得生你气。” 林岁安鼻头一酸,眼泪氤湿胸口的布料,烫在他心口的位置。 “我爱你。”声线颤抖不已,林岁安抬头吻上他的喉结,仿佛一只在讨好主人的猫咪,只会用这种笨拙的方法来表达自己对他的爱,“我爱你阿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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