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的是妈妈, 而不是卓宁。 真没出息啊林岁安,不管被伤成了什么样。 她永远都没有办法真正的去恨她。 无法真正的去恨……妈妈。 林岁安的眼泪随着话音落下而砸在手臂上,明昼仿若被这滴泪给烫到,他松开她,走到林岁安面前蹲下,仰头注视着女生湿意泛滥的双眼。 林岁安哭得很克制,她没有抽噎,没有吵闹,只眉头微蹙默默掉泪,眼圈红透,长睫也被打湿,无助震颤。 破碎又坚韧。 他光看着,就心口窒息,满心满眼都漾起浓烈的心疼。 他的林妹妹,明明长了一副柔弱不可自理的外表,却比谁都坚强。 一个人慢慢学着照顾自己,在孤独中跌跌撞撞地长大,看似冷硬,但只要触及她在乎的人和事,就会变成小哭包。 他的岁安,是最世上最渴望爱的小孩。 哪怕被那份血缘亲情伤过多少次,她依旧固执的不肯放手。 “她在海港。”明昼伸手抚上她的脸,指腹轻柔地按揉眼角,温声说。 “嗯。”林岁安拿起纸条,指尖不停摩挲着上面的笔迹,“这是姑姑留给我的号码。” 明昼:“你想去找她。” 林岁安没吭声,算是默认。 “我陪你。” 林岁安就知道他会这么说,她动了动唇,有些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叹息道:“你回去和家人朋友开开心心过年,我一个人就行……” “你一个人要怎么面对她?”明昼打断她,漆黑的瞳仁沉到深不见底,锁住她游移逃避的视线。 “……”林岁安一哽,低下了眼。 她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卓宁。 沉默半晌,她哑声开口:“我就想看看她过得怎么样。” “看一眼就好,看一眼我就能放心的继续往前走。” 被困在过去,真的太痛苦了…… “那她要是过得不好呢?” “……”林岁安呼吸一滞。 四周陷入安静。 林岁安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如果卓宁过得不好,那她,一辈子都抵达不了安宁。 明昼盯着她,无声叹了口气,他起身靠近,宽厚温暖的手掌扣住林岁安的后脑,让她轻轻抵在腹部,任她倚靠,缩进壳里。 时光仿佛回到了当年林岁安发着高烧来找他的那晚。 那是冷淡孤僻的小女孩第一次对他展现出真正孤独敏感的一面。 林岁安抬手搂住他的腰,脸在他薄韧坚硬的腹肌上蹭了蹭,终于服软,抬眼叫他:“阿昼。” 从这个角度望过去,林岁安格外漂亮。 明昼眸色一沉,喉结滚动,抬手拂去她额前的碎发,低哑地嗯了声。 不管过去多少年,只要看到这张脸,依旧心悸的仿佛要爆炸。 宛若刻在基因里的,生理性的喜欢。 他注定会爱她。 “我带你去见她。”林岁安柔声说。 “好。” - 两人一大早便开车回到了海港。 明昼和陈舒玉说明了情况,表示临时遇到了一些事情,要留在海港过年,初二再一起回去。 陈舒玉这边没问题,只是有些可惜不能快点见到儿媳妇。 “帮我给阿姨道个歉,她为了我们肯定准备了很多吧。”林岁安情绪有些低落,声音里满是歉意。 明昼笑,挑眉看她:“是准备挺多的,新房都备好了。” 林岁安微顿。 “梧城,海港,你想住哪都行,别墅和平层都有,想度假了三亚也有房,哪个国家你要是喜欢也可以买……” 林岁安打断他,笑道:“你这种无所谓的语气会让我觉得工作好没意思。” 明昼歪头,笑得吊儿郎当:“那就去做你觉得有意思的。” 林岁安稍愣,眨了眨眼:“什么意思?” 明昼扯过她的手臂,将她拉到自己腿上坐好。 距离拉近,鼻尖相对,鼻息纠缠,林岁安的目光落在他的唇上,眼神一暗。 明昼揽着她的腰,额头相贴,嗓音低哑道:“还记得曾经你跟我说过的,那个梦想么。” “……” 闻言,林岁安眼睫一颤。 她当然记得。 开一家小动物收容所,照顾年迈退休的奶牛,收留流浪的小猫小狗。 “嗯。” 明昼唇角微扬,掏出手机解锁,从相册中翻出一张照片,递到林岁安眼前。 林岁安迟疑接过,在看到照片的瞬间,表情一怔。 照片拍的是挂着“安安流浪动物之家”字样招牌的大门。 一瞬间,心尖狠狠一悸,林岁安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明昼竟然帮她实现了那个不切实际的梦。 “前年,我用你的名义在梧城开了家小动物收容所,是个公益组织,有很多梧城本地的志愿者来帮忙,两年时间,已经救助了流浪猫狗一百多只,将近一半都找到了爱他们的主人。” “奶牛我一直在想办法,好不容易有人同意将准备处理掉的老牛送到收容所,我让人在郊外给它们建了窝棚,你要是想看,我年后带你……” 话未说完,一个轻轻的吻落在了唇上,明昼黑眸微瞠,随后很快反应过来,他扣紧林岁安的后颈,加深了这个吻。 唇瓣温热,仿若带着电流,蔓延至四肢百骸,林岁安闭上眼,搂住他的脖颈,乖巧地承受着他的滚烫和热烈,一点一点,缓慢又软糯地回应。 毫不掩饰自己的贪恋。 不知过了多久,二人唇齿分离,林岁安伏在他身上,垂眼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温暖的手抚摸着明昼的脖颈,指腹在凸起的喉骨上流连。 明昼黑眸晦暗深沉,盯着她扯唇轻笑。 眼神缱绻,情深。 林岁安心跳加速,她抿了抿唇,轻声说:“所以我当时问你的梦想是什么,你不肯告诉我,是因为你想帮我实现这个梦,对么。” “嗯。” 得到肯定的答案,林岁安嘴一瘪,低头将脸埋进他的颈窝,脖子和脸红成一片,不知道是害羞的还是感动的。 明昼被她这幅模样逗笑,胸膛震颤不已,他搂住她的肩背,哄道:“好了好了。” 还有一个藏了八年的礼物没送出去呢。 林岁安不吭声,也不动,就这么抱着他,贴在身上嗅着他的味道。 黏糊劲不比他的少。 明昼对她的依赖亲近十分受用,愉悦得唇角上扬,失笑道:“晚上睡觉要抱,白天也要抱,真是……林岁安,别太可爱了。” 林岁安不管,甚至收紧了手臂,闭上眼,一副要在他身上午睡的架势。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内心汹涌的情感。 只能用这种方式来告诉他。 谢谢你阿昼。 谢谢你,愿意满足当年那个小女孩,天马行空的梦。 也谢谢你,一点一点填补我满目疮痍的心,给予它那么多的,偏爱。
第81章 [VIP] 和我 傍晚, 残阳如血,染红了天空,夜色来临前的海港车如流水, 整个城市被路灯昏黄的光晕笼罩,催促着旅人归家。 明昼去了小区的健身房还没回来,房子里一片安静,林岁安蜷缩着坐在地毯上,纸条就摆在面前。 她做了两天的心理建设,一直不敢打这通电话。 可事情总要面对, 她不能拖一辈子。 今年春节, 她想带着明昼,见见自己的妈妈。 她想大声又坚定地告诉她。 自己过得很幸福。 林岁安点开手机拨号界面,敲击屏幕的指尖是她自己都未发觉的颤抖。 直到输完最末的数字,她顿了顿, 用力抿了抿唇, 按下拨号键。 画面顿时跳转。 “正在呼叫手机”的字样出现。 林岁安呼吸稍停, 四肢不自觉发麻变冷, 心跳急促得仿佛要从喉咙里蹦出来一般。 她吞咽了一口, 点开扬声器, 下一瞬,意味着电话打通的嘟嘟声响起。 缓慢, 沉重, 在静谧偌大的空间尤为惊心。 林岁安下意识咬紧唇, 腰背挺得笔直,莫名的紧张和期待让她这会根本无法做到平静。 嘟声在响到第五声时被斩断, 时间开始积累。 电话打通了。 空气陡然凝滞。 相对无言,林岁安仿佛被剥夺了说话的功能, 她哑然盯着跳动增长的通话时间,像在面对一个吞噬时间的魔鬼,逼她赶快说些什么,让一切显得自然些。 “喂?”许是沉默的时间太长,对面迟疑地试探道。 听到熟悉音色的瞬间,林岁安唇瓣微颤,她抬手捂住嘴,压抑难以抑制的哽咽,眼泪从眼角滑落。 一滴接着一滴,砸在手机屏幕上,氤氲号码。 “喂?说话。” 相较于从前,卓宁的嗓音粗哑了很多,语调带着明显的疲惫。 林岁安死死咬着下唇,闭了闭眼,深吸口气,缓和突然汹涌的情绪。 “再不说话,我就挂了。” 在卓宁即将挂断的时, 女生轻缓,含着浓重鼻音的声音响起:“喂……” 这声喂,颤抖又沙哑。 属实委屈。 世界再一次安静下来。 电话两头的人,一齐陷入沉默。 “是我。” “林岁安。” 话音落地,眼泪又一次掉落。 无声,却沉重。 时隔八年的光阴,明明有那么多的话想说,那么多的怨怼想发泄。 可没想到,她脑子里冒出来的,开口的第一句话, 竟然是自我介绍。 嗨,我是林岁安。 你还记得我吗? 就是那个你最讨厌的拖油瓶, 那个,被你忽视,抛弃的,女儿。 林岁安在等,等卓宁的反应。 她设想了很多对方会说什么,冷漠,寒暄,咒骂,愤怒…… 亦或是直接挂断。 可怎么也不会是哭泣。 卓宁明显刻意压制的泣吟从喇叭传来,林岁安心口一窒,怔在那里,一时忘了反应。 她为什么要哭。 “……岁,安,真的是你嘛?” 卓宁带着哭腔的声音让林岁安从恍惚中回神,她拿起手机,唇线抿紧,良久才冷冷道:“是我,怎么,很失望么,被丢掉的女儿找到,觉得很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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