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穗此刻头怏怏地靠在车窗上,还知道回应他的话,说:“好的。” 顾从周很是担心她,明明这段日子以来她情绪稳定很多,早知道刚才他应该回去拿东西的,他知道她脾气急,但想也知道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刺激了她,否则她绝对不会做出这样过激的行为。 可是当下,他除了说两句无关痛痒的安慰话和好好开车之外,似乎并不能做什么,毕竟现在他在梁国平那边的身份也尴尬得很。 顾从周赶到医院时比救护车晚了两分钟,那边梁国平已经被送进急诊室,梁穗忙跟着跑过去。等到了亮堂的室内,顾从周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她连鞋都没有穿,再看脚上沾着泥土污渍不说,脚丫子那边还留着尚未完全干涸的血迹。 “脚怎么了?”他说着便蹲下身来察看,这会儿急诊室大厅里还是聚集了不少人,他也完全顾不上,梁穗连制止他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抱到一旁的椅子上,“你在这儿坐着等我会儿。” “我要去看我爸。”梁穗要起来。 顾从周按着她的肩,指着对面不远的抢救一室说:“伯父就在那边,门关着你这会儿也进不去,我很快回来。” 梁穗就坐在那儿,她靠着椅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转过脸时看到了汤秀梅,女人也没进去抢救室,就也在门口等着。对方自然也瞧见了她,但是谁也没跟对方打招呼。 顾从周很快去而复返,他给梁穗到急诊医生那里开了消毒的药,还从隔壁的商店里给她买来双女式拖鞋。 那种极其普通的,颜色丑得令人发指的玫红色款式,往日梁穗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然而此刻她看着在自己面前蹲下,默默给自己脚消毒处理的顾从周,忽然问了句:“我是不是挺让人讨厌的?” 这话问顾从周显然没有什么可参考意见,但是她还是问了,好像她那点自信心全在他身上了一样。可是纵然顾从周把她夸得天花乱坠,也改变不了她把梁国平气到住院这个事实。 没想到,出乎她意料的,顾从周却点点头:“有时候是挺让人拿你没办法。” 听到这话,梁穗破天荒竟然也没有发火,她只是感觉鼻头有点酸,泪水已经挤不出来,她别开眼,半晌憋出一个字:“噢。” 刚才在屋里梁穗被玻璃划伤,谁都没有注意到,包括她自己。顾从周帮她在脚上贴了个创可贴,这才顿顿继续说:“但你没发现比起这点,你更招人喜欢?老年大学班上的那几位都说你人好,你爸、你爷爷,还有……我,哪个不……” 两人在这儿小声说着话,汤秀梅往这儿看过来,着实有些闹不懂这是怎么回事了。不是说顾从周是雇来的,可是看着两人这个相处的样子,也不像啊。 那边抢救室的门终于打开,梁国平虽然人还没醒,但是并没有什么大碍,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在心血管内科室住院观察几天,做个全面的检查才行。还好刚刚梁国平就准备出门,证件包就随身放在他西装外套口袋,梁穗知道梁国平的习惯,翻了两下便找出来。 汤秀梅要从她手上拿走证件去办理住院手续,让顾从周拦了下,他说:“阿姨,还是梁穗去吧,我跟你一起先上楼,到住院部那边。” “也行。”汤秀梅微怔,看向梁穗说。 梁穗穿着顾从周刚买的那双丑了吧唧的拖鞋扭头就走。 夜里大概十点多的时候,梁国平人醒了,汤秀梅一个人在病房里陪他,他睁眼环顾四周,对汤秀梅说的第一句就是:“穗穗人呢?” 病房门没关,梁穗和顾从周人就站在外面走廊里,几乎刚听到声音梁穗就激动地往病房走,然而刚跨出半步便踌躇不前,还是顾从周在身后轻推了她一下。 “……爸。”她惨白了张脸,抿着唇低喊了声。 梁国平人还有些虚弱,躺在病床上看看汤秀梅,又若有所思瞧了瞧顾从周,说:“我有话想跟穗穗说。” —————— 宝们晚安,如果有票帮忙投一下推荐票呀~
第五十一章 和平共处 汤秀梅先走了出去,顾从周跟在她在后面,正要走出病房时他扭头往身后看了眼,又悄悄替这对父女将门给掩上。 门关着不大能听得清里面说话的声音,何况顾从周人也在外面,汤秀梅纵然心里有其他想法,那也不好意思去偷听。 梁穗看着已经苏醒过来的梁国平,一瞬间她积压了太多的情绪,却不知道从何说起。然而梁国平说:“你吓坏了吧。” 他向来都是这样的,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反而梁穗母亲脾气更硬些。梁穗泪水在眼眶里打滚,她看着梁国平直摇头,又点头。 梁国平试图起身,不过他这到底还是有些不在状态,稍微动一动就头晕脑胀,只得让梁穗把床稍微调整了下高度,又拍拍床沿,说:“来坐。” “有件事我一直没跟你说。”梁国平拉了拉她的手,粗粝的、带着岁月痕迹的手触碰到她,梁穗低头看向鬓角微微泛白,脸上皱纹明显的梁国平,这才真正地意识到这个撑起她一片天的男人是真的老了。 “什么事?”她问。 “我说了你也别多想,千万别着急。”梁国平轻叹口气,说,“其实我这病,去年年初的时候就已经检查出来,虽然医生说控制得好问题不大,但我拿到结果的第一时候就想,要是我就这么去了,我的穗穗怎么办?” 梁穗震惊又难过地看向梁国平,像是受了极大打击,在梁国平说出这话之前,她对此完全不知情。她拼命回忆去年那会儿的事,怎么都想不到奇怪的地方,正要开口,梁国平阻止了她:“你让我把话说完。” “你两个姑姑虽然对我不错,但是跟你毕竟隔了一层,我也清楚,你们关系未必多亲近。你爷爷那个人脾气犟,我清楚他关心你,可惜他年纪大了,到了需要咱们照顾的时候。还有你那个男朋友,那时候你跟他关系好,我也不能说什么,从我内心来讲,我其实对他是不满意的。” 梁穗没问他为什么对陆宇不满意,梁国平也没有说,不管怎么样,都是过去式了。 “我这病查出来没多久,就去公证了份遗嘱,要是哪天我不在了,我名下的东西全都是你的,这事我连你姑也没讲。” 梁穗终于哭出声来,她抽泣着,抱着梁国平直摇头:“我不要你的钱。” 梁国平摸了摸她的发,又说:“你汤阿姨人是个好人,她在我公司干了几年,她的人品我也算是了解。我也不瞒你说,我对她的确印象还不错……至于结婚,这事我也不是心血来潮……” 这份悸动自然不能和年轻那时候相提并论,但是不能因为他年纪大了,就否认他爱人的能力。 闻言梁穗没说话。 “你那时说你跟从周结婚,我想着你有你自己的生活,我身边到底还是需要个人照顾,起码哪天人倒了有人知道。这件事是我做得不对,我跟你汤阿姨签了婚前协议的……不管怎么说,我现在也算是浩洋法律上的父亲……我想着再多我也给不了,只要不是特别过火……” 梁穗脑子极乱,她原先有太多的问题,如果梁国平不晕倒,她肯定要继续大声指责他瞒着自己。梁国平也会骂她做事不着调,父女俩说不定能吵翻天。可是现在,这些好像都变成无关紧要的事。她只想梁国平好好的,健康地活着。 “嗯,我知道了。”梁穗闷闷说,她问不出口她妈的话,虽然她心里非常在意,但是活人难道还能被死人束缚着不成。 梁国平像是瞧出她的想法,说:“下个月初就是你妈的生日,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她。” 梁穗自己当然还记得,她顺从点点头:“好。” “你和从周……到底什么关系?”事实上,梁国平刚才到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梁穗不知道怎么开口,她虽然打小看起来就不受管教,但总体还是循规蹈矩的,起码以前中学时代打架斗殴就没有瞒着梁国平过。她斟酌了半天,还是将之前与陆宇、辛程程的纠葛一五一十说给梁国平听。 “太不是个东西!”梁国平听了再顾不上追究她犯下的错,他只觉得心疼,狠狠拍了下床,异常愤怒道,“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梁穗生怕他再出什么事,气出好歹来,忙道:“都过去了,而且我跟顾从周……现在在谈恋爱,他以前就在茂平中学上的,你还记得吗,我不是在那儿呆了一个月?” “还能不记得,让我求爷爷告奶奶,白花不少钱。”梁国平瞥她眼,“回头你这小祖宗说不上就不上,我那时心想,还能怎么办呢,就这么个丫头,就是傻子我也得好好养着。” 梁穗这一晚上终于笑了:“可不是嘛。” 父女俩对视眼,梁国平也跟着咧嘴笑开。 梁国平说了这么久的话,梁穗担心他累着,说:“你歇会儿吧,要不要喝水,我去给你倒。” “不用。”梁国平说,“我也不问你跟从周究竟怎么回事,你自己也大了,能自己做主了。” 梁穗以为梁国平会提出跟顾从周私底下说话,然而他却没有。直到第二天下午汤秀梅回去送她的准亲家,梁穗和顾从周两人守在医院,梁国平都没任何表示,好像昨天梁穗说的话不存在似的,待顾从周跟之前并没有太大差别。而顾从周呢,被梁穗亲自戳破这层假关系后,到底不好像之前那样正大光明喊梁国平“爸”,便开始改口喊“伯父”。 其他倒是一如既往。 梁穗在旁边看着,只能暗自佩服两人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能力。 梁国平周日出院,在医院住了几天,除去晚上和星期六,平时白天大部分时候都是汤秀梅和梁穗同时在医院里照顾他。梁穗对汤秀梅尊重许多,甚至还主动喊了她几声“阿姨”。 至于她心里究竟怎么想,她自己现在肯定是不在乎的。 —————— 宝子们晚安,留言我都看了,白天来回复哒,帮忙投下推荐票呀~
第五十二章 脑子糊涂 梁国平在医院里这几天,梁穗认真想过要不要搬回家里去住,但是同汤秀梅住在一个屋檐下实在让她难以忍受,她非常清楚自己戴着张假面具有多痛苦。 可是梁穗冷静下来,站在梁国平的立场,又不是完全不能理解。说起来,梁国平单身近二十年,刚开始那会儿她两个姑姑轮番给梁国平介绍对象,梁国平刚开始不愿意再婚肯定是因为她母亲,再后来,怕是更多考虑她的感受。 梁穗不得不被迫承认自己家里多了个陌生的女人,一个女主人。 在医院连续呆上这些天,梁穗心力交瘁之下,不知道什么时候着了凉。她平时身体素质还算不错,一年到头基本都不会感冒。梁穗周一下午照常去老年大学上课,出门时她就觉得头不太舒服,不过不怎么厉害,她也没大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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