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会更希望靠自己得到裴恩俊他们的认可。 沈卿耐心地听完了裴恩俊的话,轻笑一声,道:“裴侍郎通篇说下来,都是裴侍郎觉得女子该如何,男子该如何,但谁道女子就一定只能生儿育女,操持家务?除了生儿育女这件事旁人无法代替,其他事情让家中的奴仆或请专人来做不是一样吗?” “你……夫人莫非是觉得,女子还能插手男人的正事不成?!” 裴恩俊却仿若听到了什么荒谬至极的事情,深深吸气道:“真正贤惠的女子绝不会随意插手男人的事情!而自古以来,那些随意插手男人事情的女子都是褒姒妲己之流,是祸国殃民的存在! 夫人地位尊贵,在下本没资格与夫人说这些话,但俞相身份特殊,一举一动都关系着整个大齐的未来,受到万民和百官的关注,夫人这般可有考虑过俞相?可有想过若这件事传出去,可会让人对俞相产生成见?!” 都是褒姒妲己之流的存在? 这小子对女子的成见还挺深。 沈卿不禁若有所思地看着裴恩俊,嘴角微微一扯道:“说来说去,裴侍郎就是觉得,我不该留在这里,必须要出去了?”
第92章 简直荒谬!荒谬!(一更) 裴恩俊的眉头皱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疙瘩,干巴巴地道:“在下不敢命令夫人做事,只是觉得,不管是古今礼法还是从大局考虑,夫人都不该留在这里!” 沈卿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忽地,皮笑肉不笑地道:“若是裴侍郎觉得我在这里,你就没法做事的话,我出去也不是不可以。” 裴恩俊眉头猛地抽了抽。 什么叫她在这里,他就没法做事?这是他做事能力的问题吗?! 这女人旁的不说,这张嘴倒是伶牙俐齿,只是一个女人伶牙俐齿有什么用?只是会用在无谓的争吵上,让身边的人不喜罢了! 沈卿看到了裴恩俊脸上的不悦,脸上的笑容却更为灿烂了,不紧不慢地道:“只是裴侍郎方才的话,我不赞成。 谁说女子就只能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女子也是人,不是为了家庭或男子而存在的,女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即便她们想做的便是生儿育女,操持家务的事,那也应是基于她们的想法,而不是如裴侍郎说的,她们就该这么做。 而且,谁说国家败落甚至灭亡都是褒姒妲己的错?真正祸国殃民的,难道不是管不住自己欲望的掌权者?褒姒妲己手上一点权力都没有,到头来,反倒过错都到了她们头上了?岂不可笑! 若裴侍郎当初没有高中科举,难道也要责怪身边的女子影响到你了吗? 按我的想法,女子完全可以自己决定自己该做什么,她们想生儿育女便生儿育女,想像男子那般建功立业,为国家做贡献,又有何不可?” 裴恩俊一脸震惊愕然地瞪大眼睛。 这俞相夫人说的都是什么跟什么! 拿他举些奇奇怪怪的例子便算了,什么叫女子想建功立业,又有何不可?简直荒谬!荒谬! 他忍不住咬牙厉声道:“夫人这话着实可笑!女子见识浅薄,哪有那样的能力!把家国大事交到女子手上,夫人是想我们大齐亡国不成!” 一直隐忍着的俞九清眉头猛地一皱。 这话过分了。 然而,还不待他说什么,沈卿清脆坚定中带了一丝嘲讽的嗓音便响起,“瞧裴侍郎这话说的,女子见识浅薄,难道不是因为她们被束缚了?被她们的男性长辈或夫君,甚至是她们的儿子。 难道她们能像男子一般读书写字,能像男子一般周游天下? 若是她们也能,她们的见识怎么可能浅薄? 反之,若让男子也像女子一般,一辈子只能被困于后院的一亩三分地中,那见识只怕也会如你所鄙视的女子一般浅薄!” 女子也能读书写字,周游天下? 这些事情,别说完全不合礼法,简直是……简直是闻所未闻,挑战这世间所有人的底线! 他们俞相的夫人,怎么竟是个这般离经叛道,自以为是的女人! 她还不如就这样失踪着,永远别回来! 裴恩俊因为过于震怒,忍不住有些微微喘气道:“你这都是歪理!女子的浅薄是天生的,不管如何,都改不了她们骨子里的肤浅和愚昧……” “是吗?” 沈卿忍不住冷笑一声,打断他的话道:“裴侍郎若不然试试把自己困在后宅一辈子,看看女子的浅薄是不是天生的?” 裴恩俊猛地被一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卿紧接着,眼神微沉地看着他,道:“裴侍郎对女子的成见似乎有些深啊,可是裴侍郎先前经历过什么?” 裴恩俊身子一僵,眼前,瞬间闪过一幕又一幕的画面。 歇斯底里地冲着她的夫君和孩子大吼大叫的母亲,全家人绝望痛苦的表情,父亲日渐变得麻木沧桑的脸…… 他有些无法忍耐地低吼一声,“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与夫人无关罢!” 沈卿看着他,忽地,凉凉地一笑道:“裴侍郎身上发生了什么,确实与我无关,但裴侍郎对女子那些堪称无礼的成见,就与我有关了。 要不然,我与裴侍郎打个赌,就赌,若是给女子读书写字、周游天下的机会,女子的见识不会比男子差,能力也不会比男子弱,输的人,就要在大齐京城最繁华的凤舞街和雀行街上,当众向对方赔礼道歉,如何?” 原本因为气上心头脑子有些热的裴恩俊一愣,霎时清醒了。 在京城最繁华的两条街上当众给对方道歉,相当于昭告整个京城了! 沈卿见他沉默,嘴角微微一扯,道:“怎么,裴侍郎不敢?” 裴恩俊咬了咬牙,却似乎更为恼怒了,“在下有什么不敢的?只是夫人可有想过,你这样做的话,你要置俞相于何地?!夫人说到底是俞相的夫人,世人只会把夫人的所作所为和俞相联系在一起,到时候夫人当众道歉,丢人的可不只是夫人,还有俞相……” 这裴侍郎对俞九清倒是忠心,这时候了还在担心俞九清的面子问题。 沈卿忍不住好笑地扬扬唇,脸色微冷道:“这一点裴侍郎就放宽心罢,因为最后会道歉的人,是你,不是我。” 女子眼神冷静清明,态度淡然,就仿佛她是真的笃定,自己不会输一般。 她这莫名其妙的自信到底是打哪儿来的? 裴恩俊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忍不住用眼角余光看了俞相一眼,却见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完全没有要制止这个女人的意思。 心里忍不住就生起了一股冲动和怒火,点头道:“好,既然夫人非要与在下赌,这个赌,在下奉陪便是!夫人给个打赌的期限罢!” 如果这件事能敲醒俞相,让俞相知道若继续放纵这个女人会是什么后果,也算值了! 沈卿淡淡一笑,伸出三根手指,道:“打赌期限是三个月,如何?” “好,一言为定!” 沈卿说完,也懒得继续留在这里和这裴侍郎大眼瞪小眼,道:“裴侍郎果然爽快!既然如此,我就不打扰裴侍郎和俞相说事了。 我做了些小蛋糕,裴侍郎若是赏脸,可以试试,毕竟,我可担心裴侍郎若是饿过头了,到时候赔礼道歉没有力气呢。” 裴恩俊:“!!!” 这女人,盲目自大便算了,这嘴竟还这般毒! 俞相到底是如何忍受她的! 裴恩俊狠狠深呼吸了几口气,见那女人真的出去了,才终于平复了内心的情绪,转向俞相刚想继续说正事,却瞬间被俞相那比夏日雷雨前满是乌云的天空还要黑沉的脸色吓了一跳。
第93章 二十年前的往事(二更) 裴恩俊不由得僵在了原地。 俞九清冷冷地看着他。 方才他不插手他和青青的事情,是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妻子,也因为他还想给自己看好的这个年轻人留一丝薄面。 只是这不代表,他就一点也不在意他对他妻子的轻视和侮辱了。 他直接站了起来,袖子一甩道:“我倒是没想到,裴侍郎对我夫人的成见如此之深,只怕,裴侍郎心里对我的不满也有不少罢?” 裴恩俊暗暗咬了咬牙,连忙低头行礼道:“俞相这般说是折煞下官了!当初,若不是多亏了俞相和小沈大人,我们裴家也不可能恢复以往的荣光,下官也不会有机会考科举入朝为官。 俞相和小沈大人相当于我们裴家的再世恩人!这一点下官永远都不会忘记……” 俞九清却只是淡淡地打断他的话,道:“你觉得我对你有恩,却不代表,你心里就对我没有不满。 我也不是听不得意见的人,你心里在想什么,我多少也能猜到。 但成业,在这件事上我问心无愧,我相信我的夫人,也觉得她有能力插手我的事务。 我知晓你不是墨守成规的人,但这件事你确实偏执了,你也该从二十年前那件事中走出来,认真地思考到底是能力重要,还是是男是女重要了。” 裴恩俊眸色微颤,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俞相没有唤他“裴侍郎”,而是唤他的字“成业”,说明他这番话不是以上官的立场说的,而是以一个长辈,或者更确切地说,一个亦师亦友的身份说的。 而且,他提到了二十年前的事…… 裴恩俊心底不禁迅速地升起一股难堪和悲愤。 那件事,俞相果然知道! 既然他知道,他就该知道女子都是那般浅薄无知的存在,怎么竟然说是他偏执了呢! 俞九清自是不知道在裴恩俊眼里,他已是一个长辈的角色了,若是知道,他这会儿定然不可能还能这般和颜悦色地与他说话。 他见裴恩俊沉着脸不说话,淡声道:“我看你今天也没心思谈论正事了,你先回去罢。 望江水患的治理是大齐自十年前动乱平息以来最大的一个工程,需要用到巨大的人力物力,决不能有任何疏忽!我知晓你十分焦急开展这个工程,但这个工程牵一发而动全身,宁愿晚点开始,也要保证万无一失。 所以你不用太焦急,先下去思考清楚,再来找我罢。” 裴恩俊连忙使劲压了压自己乱糟糟的心情,行了个礼道:“是,下官明白,下官便先告退了。” 他今天确实是没有心思谈论正事了。 而且,俞相说的话也有道理。 他虽然十分不甘,却也只能先离开。 只是,直到离开了丞相府,他心里那股荒谬悲愤的情绪依然没有散去。 只要给女子读书写字,周游天下的机会,女子定然就不会那般浅薄? 可笑,实在是太可笑了! 而俞相,竟然还显然是认同这种可笑的想法的。 小沈大人为什么突然就失踪了呢?当初,小沈大人和俞相堪称大齐两把最锋利的宝剑,一起合力斩断了大齐所有的不公和混乱的同时,也在互相制衡,互相取长补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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