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祭酒,我说得没错罢?” 杖刑、流放、逐出国子监…… 陈七郎只觉得那一个个惩罚仿佛炸药包一样在他头上炸开,他是彻底站不住了,就要瘫软在地,幸好站在他旁边的南平郡王府侍从扶了他一把,他才不至于狼狈到底。 围观众人却是被俞子涵这几句话惊住了。 这俞小郎君竟然连大齐的律法都那般清楚!一般的学子不会看大齐的律法罢!他到底看了多少书,脑子里有多少学识! 郭青芙也惊讶得合不拢嘴,忍不住暗暗感叹,若不是阿青回来了,子涵还不知道要被埋没多少年! 也难怪先前国子监的博士每每提起子涵,都那么恨铁不成钢! 这么一对比,她更想把她家那个臭小子塞回肚子里重造了怎么办! 宋祭酒撸了撸胡须,看了陈七郎一眼,叹息道:“俞小郎君说得没错,国子监确实有这条规定……” 他话音未落,陈七郎就猛地跳了起来,大声嘶吼着道:“宋祭酒!不是我!诬陷俞小郎君的不是我!” 薛成仁的心猛地一咯噔,察觉到了什么,连忙大喝道:“陈昌辰!” 但已是来不及了,陈七郎瞳孔地震地厉声道:“是薛三郎今天诗会前找到我,让我配合他诬陷俞小郎君!他还威胁我,说我若是不答应他,他……他就要在国子监里联合别人排挤我欺负我,我是被迫的! 他说他已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绝对不会失败!那张纸也是他弄出来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在方才前根本没见过那张纸!否则……否则我怎么会不知道那上面的字迹根本不是俞小郎君的呢! 我真的借过俞小郎君的文章看啊!但薛三郎嫉妒俞小郎君,对他的文章从来都不屑一顾,才会连他的字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这些事情修道堂的学子都知道啊……” “陈昌辰!” 薛成仁急得声音都变调了,“你在说什么鬼话!你别想诬陷我……” 陈七郎完全失去了理智,战斗力比方才高了一倍不止,“我怎么诬陷你了!你来找我的时候,我身边的小厮也在,他可以作证!你还得意洋洋地跟我说,这次诗会的题目是你买通南平郡王府一个小厮得来的,幸好我留了个心眼,套出了那个小厮的名字,这件事是不是你一力主导的,把那个小厮叫来一问便知!” 薛成仁这下脸上是完全没有血色了,踉跄着往后退,只晓得不停摇头,“不……不是的,我没有,我没有……” 然而,话都说到这里了,在场众人哪里还会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看着薛成仁的眼神又是鄙夷又是不敢置信,复杂至极。 忠勇侯的脸色黑成了锅底,再也没脸在这里待下去了,猛地站了起来,狠狠甩了忠勇侯夫人一巴掌低吼道:“看你教出来的好儿子!” 说完一甩袖子,就要转身大步离去。 忠勇侯夫人顾不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连忙拉着忠勇侯的手,“侯爷!侯爷!仁儿……仁儿绝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孩子心性,一时做了错事!这说到底只是孩子间的玩闹啊! 仁儿做错了,我们把他带回去惩罚他便是,但他不该在这里被所有人指指点点啊!侯爷,你不能走,你走了,咱们母子俩就真的孤立无援,任人欺负了……” 沈卿听得冒火,冷笑着看了忠勇侯夫人一眼,“孩子间的玩闹?夫人方才可不是那么说的!作弊是件可耻的事,要被全天下学子看不起,那可是夫人的原话! 就不知道夫人觉得,诬陷别人作弊的人又该是什么下场呢?” 忠勇侯夫人被沈卿看得心肝一抖,拼命摇头道:“不,这跟作弊完全是两回事!这就是……就是小孩子不懂事,一时做错了事…… 我家仁儿心地一向很好的,他只是上回旬考没考好,有些失了理智了……” 其他世家的夫人都忍不住一脸鄙夷地看着忠勇侯夫人。 本来因为忠勇侯夫人贵妾扶正的出身,她们就不怎么看得起她,现在看到她儿子的行为都被人拆穿了,她还急着给儿子找补的狼狈模样,更是看不起了。 怎么?别人作弊就是可耻的事情,你家儿子诬陷别人作弊就是小孩子不懂事了? 对自己儿子和对别人儿子完全两套标准,难怪会教养出这么一个不择手段的儿子来!贵妾出身的小家子气简直体现得淋漓尽致! 忠勇侯哪里能再待下去,猛地把拉着他的女人甩开,就大步离去了。 就在这时,一个模样高贵脸色却带着几分憔悴的夫人从观众席中走了过来,径直走到了陈七郎身旁,先是朝南平郡王妃的方向福了福身子,再朝沈卿和俞九清的方向福了福身子,声音柔弱道:“这场闹剧,全怪妾不会教养孩子,给南平郡王妃、俞相和俞相夫人添了麻烦,妾心里实在过意不去,妾回去后定会专门找个时间,亲自去南平郡王府和丞相府赔礼道歉。” 这贵妇人便是开阳郡公夫人。 沈卿冷冷地一扬嘴角,没让她就这样轻飘飘地过关,淡声道:“上回贵府一个仆从残忍地杀害了魏其侯府里的一个侍婢,给魏其侯府的赏花宴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开阳郡公那时候说会专门找时间去魏其侯府赔礼道歉,至今还没见到人呢。” 开阳郡公夫人脸色微变。 “而且,夫人致歉的人可是错了?” 沈卿道:“这件事最大的受害者是我的孩子,夫人真正要道歉的人,应该是我的孩子才对!” 哪有长辈对一个孩子致歉的! 这俞相夫人也太过分了! 开阳郡公夫人不禁看向俞九清,眼里流露出了几分隐秘的可怜和期盼。
第140章 替她撑腰(二更) 俞九清眼中掠过一抹嫌恶,出口的声音比沈卿还冷,“我夫人说得没错,夫人该致歉的人不是我们,而是我的孩子。” 开阳郡公夫人身子猛地一颤,只是这件事到底是他们理亏,她也只能暗中狠狠咬了咬牙,拉着陈七郎朝俞子涵福了福身子,道:“因为我家孩子不懂事,给俞小郎君带来了伤害,我代我家孩子给俞小郎君致歉,还望俞小郎君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在场众人不禁面面相觑。 对于开阳郡公夫人来说,这陈七郎是个庶子,她只是他名义上的母亲,她却被这个庶子坑得要放下身段向一个孩子道歉,也太惨了。 不过,换句话说,她能做到这个地步也是让人佩服。 至少比现在还死撑着不认错的忠勇侯夫人强多了! 俞子涵摆了摆手,一本正经道:“这件事让我一时不放在心上有些难,但夫人的致歉,我接受了。” 开阳郡公夫人身子微微一僵,但脸上还要陪着笑脸,道:“俞小郎君不愧是俞相的孩子,心胸宽广,将来定是会有大出息的。” 听到周围众人对开阳郡公夫人的赞扬和对她更深的鄙夷,忠勇侯夫人从方才起就紧绷到了极限的那根弦“啪”一下断了,突然,仰头哈哈大笑起来,咬牙道:“开阳郡公夫人,你可别以为自己装模作样道个歉就算把这件事掀过去了! 你以为你那个好庶子真的是怕被我儿子在国子监排挤欺负才加入这场闹剧的吗?他是听到了你们大人偷偷在背后咒骂俞相和俞相夫人,怪他们把你们卖那些毒药赚来的钱都没收了,还让开阳郡公和你那个宝贝大儿子一个革职一个停职,他为了讨好你们这些大人,才答应加入的!” 开阳郡公夫人脸色猛地一变,厉声道:“忠勇侯夫人,我们开阳郡公府跟你们忠勇侯府无冤无仇,你干什么诬陷我们开阳郡公府……” “是不是诬陷你一清二楚!或者你当着所有人的面问问你那个好庶子,他是不是这样想的!” 忠勇侯夫人忽地提高声音尖声道:“你现在晓得出来替你家庶子赔罪了,方才你家庶子举报俞小郎君的时候,怎的不见你出来? 你恨俞相更恨首先提出了全面禁止那种毒药的俞相夫人,看到他们俩的儿子吃瘪,你心里畅快无比罢! 说起来,你该感谢我!一手策划了这件事替你们报仇的是我!而你们这群胆小鬼只敢躲在背后偷偷咒骂,什么都不敢做!” 沈卿不禁看向忠勇侯夫人,眉头微蹙。 在场众人显然也十分讶异。 他们还以为,这件事是薛三郎自己做的! 忠勇侯夫人一脸怨毒道:“没错!这件事是我一手策划的!是我看不过俞小郎君上回旬考抢了我儿子的风头,才这么做的!我的仁儿也不过是受我怂恿! 我老早就看不惯俞相夫人了,凭什么她不清不楚地失踪了十年回来后,她夫君还能毫不介怀,对她百般宠爱!凭什么她身为区区一个女子,能那么光明正大地插手朝堂大事,这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你们!还有你们!” 忠勇侯夫人突然猛地指向底下众人,有些疯癫地道:“我知道你们心里跟我都是一样的想法,只是因为不敢得罪俞相,才不敢表现出来罢了! 我讨厌俞相夫人,也讨厌抢去了我儿子风头的俞小郎君,才想出了这个计谋,这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底下众人的脸色都不禁尴尬而微妙了起来。 虽然忠勇侯夫人很疯,但她说得也没错。 他们确实看不惯俞相夫人,然而官高一级压死人,何况是大权在握的俞相,谁敢说啊! 沈卿静静地看着她,等她说完后,才道:“爱子之心人皆有之,但夫人,你觉得把所有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对你儿子就真的好吗?” 忠勇侯夫人身子一僵。 她竟然看出了她的用意…… 沈卿的眼神往旁边瞥了瞥,淡声道:“你儿子并不是良心尽丧之人,你转头看看你儿子的表情,你忍心让他从小背负着母亲为他承担了这个罪责的重担吗?” 忠勇侯夫人僵着一张脸看了沈卿许久,才慢慢转头朝自己儿子看去。 当看到自己儿子一脸惊慌无措又担忧害怕的表情时,她感觉自己的心防一下子被击穿了,浑身无力地坐回到了座位上。 一直没说话的宋祭酒暗暗叹了口气,抚了抚俞子涵的小脑袋,开口道:“一年一度的羁贯诗会上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老夫很是痛心。 薛三郎,陈七郎,你们明天到国子监找老夫一趟。” 薛三郎和陈七郎身子一颤,只是哪里再敢说什么,只能垂着脑袋道:“是。” “虽然羁贯诗会发生了这般扫兴的事情,但老夫在这个诗会上见到了许多有才气的孩子,还见到了以一己之力平定了大齐这回疫情的俞相夫人,对于老夫来说,还是不虚此行的。” 宋祭酒忽然看向沈卿,微笑着道:“老夫没想到,能在此次诗会中见到传闻中的俞相夫人。 听说疫区的百姓都十分感谢夫人,把夫人当成了观世音菩萨转世,有勇气在疫情最为肆虐的时候进入疫区的人本便少之又少,何况夫人还把本次疫情的真相找了出来,夫人当得上一句巾帼不让须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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