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以为藏得很好,深居简出,用一堵厚墙隔绝了世间喧嚣。直到有一日看见案头的喜帖,鲜红刺眼,让他煎熬。 “她来了?”张殊南靠在桌边,轻声问。 “是的。”赵靖顿了顿,“二娘子与韩郎君一道来的。您吩咐不见客,他们留下喜帖便离去了。” 张殊南僵了片刻,他伸手去够茶盏,却不慎将喜帖打湿。 “让她再送一份来。”张殊南掸了掸衣袍上的茶梗,呼吸渐稳,只是神情依旧冷淡。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1-17 14:32:16~2023-02-08 21:26:2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芸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小厌离 1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0章 第九十章 ◎“白首同归。”◎ 无星无月夜, 凉风吹细雨,木兰阁前的湖面上零零散散地覆着一层枯叶,许久未打理, 成了一幅衰败景象。 张殊南独自坐在平台上, 像淡墨勾勒出来的影子。面前一壶酒,两只杯, 静静地听着雨击残叶的声音,云霁到来也不曾让他感到一点欢喜, 他反而低沉地问她:“谁让你这个时辰来的?你应该知道, 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这座宅子里的一举一动。” 云霁坐在他面前,仔细地将张殊南的眉眼鼻唇看过, 曼曼一笑:“你想见我, 我便来了。” 他不自然地躲开视线, 否认道:“不, 是赵靖不慎将喜帖打湿——” “张殊南,说谎是会上瘾的。”云霁打断他, “你根本就没有看喜帖,你也不知道里面是一张白纸。” 张殊南忽然有些沉默, 他默默地看着她。 “你很少对我说真话。”她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出奇的平静, “罢了,今日不想提伤心事。没有你,就没有此刻对坐对饮, 这杯酒我敬你。” “敬你高义薄云, 敬你仗义直言。”又是一杯酒。 她斟上第三杯, 凝眸看他:“敬我们, 白首同归。” “白首同归。”张殊南重复道, 抬眼即是四目相对。 他的眼里像是盛了一汪墨,漫漫弥散,紧紧缠绕,难以自抑的下沉。 至少他们是相爱的。云霁想,这就够了。 湖中影被细雨打出点点涟漪,其中一影忽然倾身上前,一手撑桌,一手举杯相碰。 两只酒杯抵在空中,难舍难分。 他看着越来越近的脸庞,慢慢地往后靠,试图拉开距离,话音干涩:“云霁……” 她就着悬空的酒杯饮了下去。 影子终于交叠为一体,上演一场冰冷虚妄的热吻。 “我当这杯酒,是我们的合卺酒。”在张殊南的震惊中,云霁已经站了起来,拉开的距离十分符合礼仪尊卑。 案上酒杯一立一扣,象征子女双全。 她如释重负般地从袖中拿出喜帖,郑重的放在桌上。 “我的喜帖。”云霁真诚的笑了,“这回是真的。” 他慢慢地挨近她,隔着袖子去牵她的手,轻声:“我送你回去。” 漆黑的夜空里忽然间闷雷滚滚,雨势骤大,沉沉地压下来。烛火不堪冷雨,化为一缕青烟。 冷雾茫茫,在落雨声中,云霁清楚的听见他不平稳的呼吸,似有似无的木香,还有唇上一直不肯落下的热息。 雷光交错,他的脸忽明忽暗,两人紧紧地贴着,过了很久,才听见张殊南说:“我不会去。” - 公主下降的日子定在四月十二,与云霁出嫁是同一日。 得知消息的云霁微微一笑,不作他言。 嫡公主下降本是该好好操办,从长计议的一件事。但昭宁公主年过双十,依宋国风俗来看,已是不逢时的老姑娘了,故而官家与皇后有些着急地命人准备公主下降事宜,倒也是赶巧,下降日子正好是韩家迎新妇的日子。 今上犯难了一阵,毕竟韩家的喜事是他亲赐的,转过脸又同一日嫁女儿,很难不让人心里犯嘀咕。 于是内臣又重新拟测日子,这一拟就拟到了十月,可公主生辰恰好是九月,生辰与下降凑在一处,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到时候免不了被台谏们议论弹劾。 桑皇后不忍女儿遭受非议,劝道:“哪有公主下降,不许百姓嫁娶的道理呢?能与公主同一日出嫁,也是她的福气,不如官家再赐韩家新妇一套珠冠,以彰圣恩。”今上想了又想,最终还是依了皇后的请求。 冬去春来,景泰十四年,四月十二日昭宁公主下降。 清晨,驸马于内东华门外等候公主。公主拜别父母后,在内东华门接受驸马参拜后登车,待到吉时,公主车架启行。自华东门至公主与驸马的宅第,一路行去,车马队列浩浩汤汤,万人空巷,百姓掎裳连袂,盛况空前。 公主的依仗会经过龙津桥,所以云霁出阁的时辰往后稍延了半个时辰。故而出门时,观礼的街坊都笑说:“你们家姑娘好福气,能借公主的光,走一回水路。” 韩自中在大门前等候,人逢喜事精神爽,晴天白云下他一身红袍,神态自若,眉宇间英气勃勃。新妇下轿后,他含笑上前接引,云霁手执团扇遮面,脚踩青布,徐缓地往前走。 婚礼虽一切从简,但该有的婚俗还是要有,不然给旁人看了笑话,该说韩家不懂规矩,不上台面。 韩自中举止有度,云霁亦端庄配合,直到宾客散去,新人入寝阁,这一日才算圆满落幕。 新房中,韩自中透过跳动的烛火看坐在床榻上的云霁,她身后是一张白帕子,在一片喜庆中显得格外扎眼。 韩自中不大自然地将视线挪开,他饮了不少酒,此刻酒意上脸,说话带了点醉意。 “不早了,我唤人进来为你更衣盥洗吧?”韩自中坐在方桌旁,紧张的只敢看门。 云霁起身坐到妆台前,铜镜里明艳却陌生的妆容让她有一瞬的恍惚,愣了一会才说:“甚好,劳你替我喊人。” 屋子里总算是有了些声响,韩自中暗暗地松了一口气,余光总是往妆台那看。 侍女们将她头上繁琐华丽珠冠取下,乌发漫漫地铺散在绿衣上,她垂着眼,不知是烛光还是胭脂,脸颊上泛着淡淡的桃色。韩自中撑着脑袋痴痴地想,该怎么形容这样的场景呢? “郎君在看什么?”梳头的丫头绷着笑问。 云霁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却看见韩自中的一道背影,他落荒而逃,只说:“你们太慢了,我去外间盥洗。” 再等到他回来时,床前的青纱帐被放下,隐约能看见一道人影。 韩自中轻轻咳嗽一声:“都下去吧。” 云霁听见衣橱被打开的声音,脚步声逐渐靠近,韩自中撩开纱帐,怀里还抱着一床被褥。 韩自中一面将被褥铺在地上,一面解释道:“房里没有其余软榻,咱们先凑合一段日子,等回了宁武关就好。” 云霁歪着头看他:“纸包不住火,再完美的骗局也会有被识破的一天。” “能瞒一天是一天。”韩自中笑了笑,舒坦的躺了下去,“早点休息,明日还有一堆婚俗等着你呢。” 云霁吹灭了烛台,室内沉寂了许久,在一声叹息后,他听见她说:“是我辜负了你。” 韩自中像是翻了个身,反问:“你知道我现在是何种心情吗?” “伤心吗?”云霁想了一个看似合理的答案。 “你看,你都不知道我有多高兴。”他玩笑道,“兴许是哪一世我亏欠了你,所以罚我今生来偿。” 云霁久久没有回应,她暗自想,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前世她与张殊南又是谁亏欠了谁?或许是相互亏欠,不过多少罢了。 翌日清晨,韩自中收拾好被褥,在侍女进来的前一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上床榻,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他推搡了一下云霁的肩头,示意她先下榻洗漱,云霁照做。没过多久,便见嬷嬷喜笑颜开的从寝屋里出来,手里捧着用红绸遮住的托盘。 云霁回了寝屋,站在韩自中身边,轻声问:“需要止血粉吗?” 韩自中哑然失笑:“谁会傻到用自己的血啊,是提前备好的猪血。” 云霁听完亦是轻松一笑:“抱歉,是我低估你了。” 新妇进门的头几日总归是闲不下来的,俩人盥洗更衣后便被侍女们簇拥着出门,还没安静多久的将军府又热闹起来。 公主宅中的情况便不容乐观了。 新婚夜里,驸马破天荒地喝了个烂醉,踉踉跄跄地走进寝阁,倒头就睡。幸好公主体贴,当下并未声张,与驸马和衣而卧。 张殊南醒的时候,韦元同正欲用帕子为他擦拭。他歪头躲了过去,而她的手悬在半空,神情有些尴尬,但公主很快就调整过来,将巾帕递给身后的侍女。 “驸马,你昨日醉了。”韦元同微笑着解释,“我让侍女煮了醒酒茶,你喝了会好一点。” 他坐起身,接过醒酒茶,平静道:“哦,我昨夜贪杯,请公主恕罪。” 韦元同摇摇头:“无妨,我并未往心里去。你可以再躺一会,我去园子里转转。” 公主府在状元府后方,两座府邸一前一后,共用一个花园。 “公主自便。”张殊南道。 你一言我一语,不像是夫妻,倒像是主客。 待公主出去后,张殊南喊赵靖入内,更衣盥洗后径直回了状元府。 韦元同立于月湖边赏景,忽然看见远处飞廊上行走的张殊南,她没说什么,身边的珍珠憋不住,疑惑道:“驸马怎么一起身就回状元府了?” 公主沉默地盯着一池湖水,良久,忽然笑讲:“驸马应当是有急事要忙,这里风景秀丽,我一人也不算无聊。” 张殊南的身影自她的眼中慢慢消失,韦元同侧过身,似乎是为了让婢女们放心,她指着对岸的阁楼问身旁陪同的孙嬷嬷:“那是什么地方?”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韦元同说着话, 脚下便要往那处走。孙嬷嬷不敢阻拦,却也没有轻易让她过去的意思,躬身道:“回禀公主, 那处阁楼荒废了。” “荒废了?”珍珠惊讶道, “它看起来并不陈旧。” 孙嬷嬷顿了顿:“是……是不住人了。” 韦元同缓缓地往前走,笑道:“既然不住人, 那去看看也无妨。” “那是一间许久不住人的屋子,恐冲撞了公主。”孙嬷嬷一路紧跟, 劝了又劝。湖边修剪花草树枝的仆人纷纷停下手上的活计, 像公主行礼问安。 韦元同如何听不出孙嬷嬷话中深意呢,只是并不用她开口, 珍珠冷着脸训斥:“公主想去哪里, 需要孙嬷嬷的首肯吗?” 孙嬷嬷连道不敢, 只得悄声吩咐小丫鬟:“速速去回禀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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