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滴答喧嚣的雨声,她哭了许久。 直到怀里抱枕的枕巾湿哒哒的,龙角那处早已被她的眼泪濡湿。 音音抽搐的后背这才释缓。 雨声渐渐停息。 哭完难为情的复杂情感才陆续漫延出心脉。 眼角酸涩尚存,音音迟钝地意识到—— 她哭了。 她还当着阿昭的面哭了这么久! 阿昭会不会笑话她? 继续埋头。 不用照镜子都知道自己此刻的残破模样。 骤然失去所有的勇气,她不敢直视传音器那头的衡昭。 而先出声的是衡昭,话题还岔得很奇怪。 “多喝热水。”男人单手拖着侧脸,瓷白指节如同最为直挺的竹节,将他的下颌线凸显得愈发完美。 音音绵软的声音里掺着哑意:“为什么多喝热水……” 看音音终于肯抬头,衡昭眉一挑。 为什么多喝热水,当然是因为你哭了这么久,再不停下整个人都快缺水干巴了。 瞧这两个大红灯泡。 哦,不,限量款红色金鱼眼。 真可怜。 但又很好看,让人手痒,忍不住欺负一下。 等等,很好看? 衡昭眼皮陡然一跳。 他居然觉得小傻批哭起来很好看??? 这哪里好看了!! 他变成了什么品种的大变态。 可看音音红肿着眼,怒其不争和自取咎戾又演变成幽微的心疼,衡昭的指尖松松垮垮地敲着侧脸,莫名很烦躁。 迟笨,愚懦,还冥顽不灵。 为了个无心的男人哭成这幅傻样。 小傻批果然不中用,学了人家挖了野菜。 不过他责备小傻批这个可怜蛋做什么,要骂就骂顾叙之,自己都要飞升了,还来招惹人家小姑娘,辜恩负义的大渣男! 衡昭在心里骂骂咧咧,这头的音音却一无所知。 她忍着羞赧,在此窘态下,不动声色地伸手揉了揉肿胀的眼眶。 哭久了,昏眩之感难散。 还好阿昭没发现。 太丢人了。 不过,阿昭应该没发现吧。 如果发现了,一定会嘲笑她的。 音音兀自庆幸着,探出的手不露声色地将传音器往下挪了挪,企图将自己的脸从阿昭的视线下移开。 “挪镜头做什么。” “啊?什么是镜头?” “……就是传音器顶端。” 音音试着用手摸了摸,果然发现一个米粒形的凸起。 之前还没有呢! 音音顶着两个大的红肿眼泡子往前凑,傻呆呆的样子让衡昭简直没眼看。 衡昭看她没了哭意,往后退了退。 他漫不经心,实则语含深意地道:“你住你大师兄那儿,没被他欺负吧?” 音音顿了顿,“没有啊。” 经过这么一哭,她大底知晓衡昭势必误会了什么,她低下头,终于找了个事实,但不对号入座的回答。 “宗门有魔物出没,我之前被袭击了,所以现在在大师兄这里落脚。” 衡昭没了玩笑的意思。 他直起腰:“你们宗门有了魔物?” 衡昭想起什么,很快又查出他的传音器今日不如之前亮,他眉头紧皱,神色冰凝:“有人要杀你。” “阿昭怎么知道的!” “传音器里我放了一道神识,必要时可以护你周全。” 音音的心暖了又暖。 她终于知道自己那日为何会从顾明瀚的手中逃脱,原来是阿昭救了她。 衡昭语气突然变得很差:“所以是魔物伤了你,你才住在你师兄这里?” 难怪屋里的驱魔阵法密密麻麻,如此之多。 音音顿了顿,小声道:“应该是的,师傅为我诊脉的时候,说探魔针验出了魔物的气息。” 不是魔物伤了她,而是她那个父亲。 不过她这么说也不算说谎吧。 说出实情只会让阿昭平白担心。 衡昭也信了。 四海八荒镇压阵法之下,近来的确有魔物蠢蠢思动的迹象。 几大结界不断遭受侵袭,好些仙族都组织人手去护阵。 但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在他的记忆中,仙魔大战,仙族式微,黑色巨龙哀怜顾恤,悯恤生民,便意一己之力以身镇魔,在生死九重渊重伤而归,也不见那些他救助过的仙族、人族和妖族施以感激。 嗤笑一声。 男人的嘲讽散漫无比。 觉察衡昭的异样,音音紧张地扣着指尖。 阿昭不说话,还笑得这么奇怪,是不信她的话吗…… 音音想岔了。 衡昭没说不信,但他笑完以后又恢复了以往的欠意,先前施法给沧海宗下了一场骤雨,刚刚又顺便给音音的传音器又附了一道驱魔咒,此刻的衡昭自觉自己胸前的某道红色愈发鲜艳。 一做完正事就劳累。 衡昭没骨头似地斜靠着床头,不等他摆出一个让躯体舒服的姿势,又不小心在躺下的时候扯到了头发。 艹!疼! 衡昭冷脸坐回原来姿态,伸手整理胡乱飞着的发丝,却总有一根头发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揪头皮。 烦死了。 果然古装电视剧的长发飘飘都是骗人的。 一点都不仙,只会让他无数次扯到头发,很不方便。 巨龙兀自愠恼。 音音看了却直想笑,笨蛋阿昭,一定又扯到头发了。 不过他揪着头发怪怨瞋目的样子,真的和平时好不一样,脱去了运筹帷幄的统御感,多了几丝五陵年少的风流酝藉。 就……怪招眼的。 音音耳尖微烫。 但等她再看到过去。 衡昭的神容变得愈发郁躁,具体体现在男人骨干分明的手指动作凌乱,先是不熟练地束了个高尾发,却慢拙地漏了一小撮头发落在脖颈处,随后拆东补西,越操作、越暴躁,头发也越漏越多。 暴躁美人也是美人。 音音忍不住了。 不,她不能笑,她一定要忍住,如果笑了还被阿昭看到那么阿昭一定会恼羞成怒然后迅速挂断传音器装睡一整年不理她。但她忍了又忍,终究还是破功,她死死地咬住牙,“噗”的一声,笑了出来。 衡昭:?? 他瞥了眼传音器里的音音。 什么逼/动静,小傻批在笑他? 笑他不会束发? 难道小傻批会,哦,她的确会。 女生们似乎天生觉醒梳发和美妆,洛繁音的发髻就千变万化,他曾经好奇,就寻了书册查看,一看惊人,洛繁音常有的发髻,就有飞天髻、瑶台髻、惊鸿归云髻,此外还有数十种只出现一次的发髻。 音音也如此,哪怕不是小仙女,头上的髻发也隔三差五变换。 还都是她自己摆弄的。 可他是个被车创来的外来户。 习惯了短发,哪知道长发这么不好束,十次只成一次,还是在他用了束发诀的前提下。 而刚刚没用束发诀,也是因为他先前练习束发的时候自己摆弄惯了,这次也顺手束发。 不想忘了自己手残。 失策了。 衡昭捏着发丝,觑了一眼音音。 他语含警告:“你笑什么。” 音音不怕他:“没什么。” 音音憋笑,咬牙死不承认。 衡昭敛容。 别装了,眼睛都笑眯了,还说没笑。 小傻批居然会因为他束不好发而笑他。 这他么能忍? 衡昭端正姿态,带着股不服输的倔强不驯,他单手解开束发的金边红发带,任由发丝落在两颊边,在某瞬间,他忽就妖孽似的一笑,美如冠玉,恣意风流。 音音笑着笑着,生生地看呆了。 衡昭并无自馁之意。 反而放荡不羁,笑得异常灼眼,金边红发带被他随手扔在一边,看着肿泡眼的音音还在捂嘴笑,他觉得自己之前难得的体贴细致都白费。 头发束不好就不束,但他绝不能放过这个取笑他的小傻批。 行啊,互相伤害。 思及此,他扯唇,蓦地言道。 “刚刚雨很大。” “?” 音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她当然知道刚刚的雨很大啊,只是阿昭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阿昭那儿也下大雨了? 音音一通瞎琢磨,也踩不上点。 而那头的男子眉眼精致,如雕如琢,微勾的唇角让他少了几分端庄典雅,多了几许难得的风流意气,仿佛他下一刻就会坐上宝马雕车,盈香满路。可这样俊美到被路人投掷瓜果,争相追捧的美男子,却用他这么清越动听的声线说出如此戳心的话来。 “阿昭,你说什么?” 对方的话和绕口令似的,音音听完只觉不可思议,她忍不住捏捏耳朵,脑袋也往传音器那儿靠着。 “你当真要我再说一遍?” “……” “我说,刚刚是谁哭了我不说。” 然而对方还没有收敛。 此刻的衡昭吊儿郎当的斜靠在栏杆旁,慵懒到不修边幅。 “是吧,红眼兔子。”
第26章 ——让我看看是谁大雨天哭得稀里哗啦还掩耳盗铃地把头埋在抱枕里面以为别人还不知道爱。是谁呀?是谁呀?原来是某个在沧海宗的小傻批啊。 这一晚, 音音梦里都是衡昭取笑她的声音。 第二天,晨光熹微。 音音从睡梦里醒来,耳朵里还吵吵闹闹的, 时刻不停歇。 她才不是小傻逼。 而是谁这么大了都不会束发,她才不会说。 音音心里默默腹诽。 但意外地, 音音先前积攒的所有负面情绪都消失殆尽。 阿昭一定是个刚化形不久的大妖怪, 所以人形才会这么笨拙。 但这话她才不敢当着衡昭的面说。 某个大妖怪爱面子, 还讲究。想到昨晚他气急败坏的模样, 音音忍俊不禁。 早起做了一套衡昭教她的操,音音浑身发热, 神清气爽, 出发前特意检查了所有东西,这才将传音器再次放回外袍的怀袖中。 如今再看这块传音器, 音音的视线不由温和了许多。 原来在她被顾明瀚掳走, 放血濒亡的危险之际, 是远在天上的阿昭出手相救。 还好传音器没坏。 但她实在没想到,传音器一夜过去, 似乎比之前还亮些, 濡润清莹,微微凝着金光。 就像——某人的眼睛。 - 昨晚的雨下得极大。 雨僝风僽,外头的芭蕉叶经过雨水的浸润, 绿到碧眼,石阶梯台被雨水冲刷, 湿滑透亮。风雨交相摧折的时候, 音音哭得很肆意。但这场突如其来的雨, 却让顾叙之骤然轩眉微凝。 怎会有雨。 他的住处施加了保护阵法,沧海宗无论阴晴云卷, 还是暴雨惊雷,都不会影响府邸庭院的气候。可他来到音音的屋前,落雨的迹象更加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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