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是祁怀舟。 所以,她好像在祁怀舟怀里睡了很久?! 这个认知让她弹簧般坐起来。这一坐,她只觉周身酸涩,骨头僵硬,低头望去只见手臂白皙的肌肤上布满淤青,两手都被红绳绑着,身边还有个昏睡的男人。 这情景……透着股说不上来的诡异。 她用力挣了挣,红绳纹丝不松,她又用上灵气,红绳竟然越收越紧。 感受到手腕传来的疼痛,她怕再挣扎下去,手都要被勒断,便琢磨着可能还得叫醒祁怀舟。 “祁仙君?祁怀舟?”她试探舟叫了两声,躺在地上的男人毫无反应。 她侧身俯头,一边打量他一边寻思要怎么叫醒人。 祁怀舟面容苍白到近乎透明,睡着的模样像长眠不起般,脆弱得像是由冰块雕琢而成,似乎只要她动一个指头,他就会彻底碎成冰渣,不复存在。 林风致还是伸出双手,轻拍他的脸颊——他倒是没碎,只是还不醒。 她想着办法,目光却被他敞开的衣襟内露出的肌肤吸引。 因着先前她的挣扎,他单薄的衣袍早已被扯乱,襟口大松,露出大片的颈下肌肤。这肌肤和他的脸色同样雪白,但吸引林风致的,却是几道狰狞扭曲的往衣襟深处蔓延的黑线,在他雪白肌肤上格外触目惊心。 像树木的根须。 不知何故,林风致又想起那阵似乎被人剖胸取心的痛苦,她忍不住伸手,勾指轻轻挑开他的左襟,目光往他胸口心房处窥去。 黑线越往里越粗,似乎在心口汇聚。 这若是伤疤,该是怎样的伤,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又该带来怎样的痛苦? 林风致蹙紧眉,继续往上挑开他的衣襟,眼见那道覆盖在他心房上的痕迹就要彻底暴露于她眼前,忽然间一只冰冷的手如同铁箍般握在她的手腕上。 她吓了一跳,转眸发现祁怀舟已然睁眼,她飞快缩回自己的手。 “小友,有些事不要随意窥探,能活得更久。”森冷的声音响起,祁怀舟松开手,一边坐起,一边将落到肩头的衣襟拢紧。 绾起的长发早已披泻在背,笼着他那张脸,愈发显得貌美而又孱弱。 他慢慢起身,旁若无人般整理起头发,有条不紊地将长发束到脑后绾起。 长发尽绾后,他后襟上那处血渍便格外明显。 林风致也跟着站起来,打量了一眼四周,决定先发制人,不给他追究自己窥探他身体的机会,问道:“仙君,我为何会在这里?又为何会无缘无故痛不可扼?” 她猜,这事肯定与他有关。 “前些时日应付宗门天雷劫,引得旧伤复发,因你我结过魂契,共伤同寿,故而有一半伤痛转嫁到你身上。”祁怀舟言简意骇回答道,“抱歉,是我累及小友。” 林风致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个魂契……不是为了让他保护自己而结的吗?怎么现在变成她给他分忧了? 她想抽自己一个耳光,要是不结这魂契,她早八百年就逃走了,何至于此?! “解开!”她抬起手,语气并不好,连敬称都不想用。 祁怀舟掐了个诀,她腕间的红绳飞出,化作粗实的赤红索链绕回冰柱之上,将林风致看傻。 犯得着用这么粗的索链捆她吗? “这本是我用来捆自己的。”祁怀舟看出她的疑惑,轻描淡写道,“我不想自戕,只能出此下策。” 林风致怔了怔,似乎想到什么,瞬间明白他言中之意。 她只转嫁了一半的伤痛就已经痛到想要自我了结,那么在此之前,他独自承受所有痛楚,必更加痛不欲生。 有点惨烈,她忍不住想要同情他,但在此之前,她还是更同情无缘无故被拉下水的自己。 “小友,我的旧伤不会轻易复发,这次是个意外。”似乎猜到她的想法,祁怀舟安抚道。 林风致一声冷笑:“你这意外挺多的,秋月明是个意外,鲲丹是个意外,旧伤还是意外……你意外的我都怀疑我上辈子欠了你!” 真是冤孽。 祁怀舟翻手擎起个玉匣,递给她道:“不知该如何才能让小友消气,这枚天髓丹便赠予小友,以作歉礼。” 天髓丹,是九寰修仙界极难炼制的极品仙丹,除了可以易筋换髓大幅提升肉身对天地灵气的吸纳能力外,还有救命之效,再重的伤只要尚存一息就没有天髓丹救不活的。 “希望你能保护好自己,别再受伤!”林风致接过天髓丹道,想了想觉得自己说得不妥,加了句,“我不是关心你,我只是替自己着想。” 她没有拒绝的理由,有了这枚仙丹,林风致就等于有了第二条命,真到对上凌少歌时,需要保命也有些底气,便不再客气。 祁怀舟定定看她一眼,只道:“我知道。” 想起凌少歌,林风致心里一紧,问:“我在这里几天了?” “今日是第五天。” “什么?!这就过了五天?!”林风致大惊。 完了完了,转眼过去五天,她什么都没做。 “发生何事?”祁怀舟问她。 “来这里前收到鹰书拜帖,凌少歌十天后到访,现在时间过了一半,我什么都没准备!” 只剩五天时间,她拿什么面对凌少歌? ———— “时间确实紧了些。”听完林风致的话,祁怀舟罕见地没再拿话安抚她,神色也凝重了几分。 “你们到底出于何故非要和这幽澜山合作?”林风致不由问道,又自言自语,“一个魔修,一个恶修,就没有别的合作对象吗?” 虽然自从三千年前幽澜山前前任魔尊成了浮沧小师妹,并和浮沧大师兄结修之后,仙魔两界已经渐渐不再像早年那样拼得你死我活,彼此之间也有些来往,但也仅限于一些私人往来,很少……不对,应该是从来没出现过仙门主动与魔修合作,甚至将人邀请到宗门的情况。 林风致不是很理解这样的做法,秋月明和凌少歌私交再深,这仙魔之间依然有壁。 “恶修?”祁怀舟不解问道。 “就是段长鸿提议的,让苍隐谷的修士入驻昆虚,结为盟友之事。”林风致回他。 祁怀舟负手朝前迈了两步,留给她一个背景,淡道:“你将苍隐谷和幽澜山相提并论?” “当然不是。”林风致摇头,很快给出自己的想法,“苍隐谷只是一群行事毫无底限的恶修,为了掠夺其他修士而聚集起来,一盘散沙罢了,当然不能和成立数千年的幽澜山相论。我只是不明白,这二者皆非同类,何必非要合作?” 幽澜可是西境说一不二的存在,在魔修之间拥有至高无上的地位,绝不是一盘散沙可比。 “从前仙魔势不两立,几乎从不往来,两地所产之物受此影响,也从未互通,导致修士想要获取西境产物,便要涉险而入,而大宗的资源更是不可能进行。这些年虽然关系有所好转,但也仅限于修士间的私人交易。同样的,魔修们想要得到仙家产物,也是难上加难。”祁怀舟耐心十足地给她解释起来。 林风致瞬间领会祁怀舟的想法:“所以你想和幽澜山达成的合作,是两境贸易?” 好大的野心! 这已经不仅仅是两个宗门之间的合作,而是涉及整个九寰的巨大举措。一旦合作达成,西境的产物和仙界的产物,都将通过昆虚通往两境,如此一来,昆虚就是全九寰仙界独一家,相当于掌控整个九寰的交易命脉。 但这么做的风险也显而易见的巨大——先不提这个想法实施起来有多困难,单就与魔修合作这一点会让昆虚成为仙界众矢之的。昆虚本来名声就不好,如果再添上与魔修勾结这条,那真是要臭名昭著,一个不小心,就会成为众仙攻击的目标。 她将心中所思化作语言,全部说出口。 祁怀舟微微一笑,他发现自己很喜欢同她聊天,她总是可以在最短的时间理解他的意思,并且能飞快思考,给出她的意见。 “如你所想,这件事确实举步维艰,你觉得可行吗?”他反问她。 林风致咬唇蹙眉想了片刻,很坚定道:“虽然难,但我觉得可行!” 要是能够完成这件事,那简直是人生中前无古人的巨大成就。 “哦?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办?”祁怀舟诚恳问道。 “首先得要组建一支能够往返于两境之间的商队,可以完成资源运送的任务,从这里到西境路途遥远,就算是不眠不休飞行,一来一回也得一个月时间,再加上路上可能会遇到的种种危险,这支商队的成员要拥有强大的实力,以应付这些危险。”她思忖着慢慢道,又否定自己,“不行,一个月还是太慢了,可以培养一批擅飞行的仙兽仙禽,缩短两地往来时间,或者……”她顿了顿,眼睛忽亮,“最好能打通一条传送法道!” 传送法道便是以传送法阵为基础的机关阵,除了拥有瞬间传送的功能外,还能传送大件物品,哪怕是一座山,也能给你瞬间转移过来。但是修筑这样的传送法道所耗费的人力物力,将是不可估算的巨大窟窿。 但现在只是在问她想法,林风致便天马行空地瞎说。 “有了能够往来两地运送货物的办法,便可以着手准备交易货物,虽然修士们确实很需要两境之物,但我们也不能冒进,得慢慢来,不动声色的开始。最好能从他们都需要的却又不起眼的小东西开始,逐步占领,逼他们依赖我们,等到发现时已经离不开我们,不得不接受我们,这样才能将我们宗门受到的影响降到最低……如此看来,果然是要与幽澜山合作,幽澜山与三仙门中最强的浮沧山渊源甚深,想必会对我们合作之事网开一面……你笑什么?” 林风致滔滔不绝说了半天,眼角余光瞥见祁怀舟上扬的嘴角,才发现自己这都已经替昆虚谋划上了,当下脸一烫。 “小友真是个有趣的人。”祁怀舟却微微躬首,颌首诚恳道,“能认识小友,是祁某之幸。” 这突如其来认真诚恳且毫不掩饰的赞赏,让林风致愣住。 她没想过会从一个已经天道初窥的大能者口中听到这样的话,哪怕这个人境界大跌,徘徊于元婴,他的夸奖和赞赏,依然有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祁仙谬赞了,我就是随口说说,你别笑话我不切实际,异想天开就好。” “小友何出此言?听你一席话,我受益匪浅。”祁怀舟道。 “修士难道不应该专注于修行?我天赋平平,还老是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不觉得我不思进取吗?难怪修为总上不去。” 也不知她想到什么,原本晶晶亮的眸子变黯,脑袋也跟着半垂,盯着地面不语。 祁怀舟放缓语气,温道:“小友,正所谓‘寸有所长,尺有所短’,别拿自己的短处和别人的长处相比较,却对自己的长处视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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