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等了许久,蓦地低声笑了出声,眼泪不自觉的横流,随后声音越来越大,满屋皆是他荒唐的笑声。 他坐起身将她搂进怀中,让她靠在他的怀中,低头吻上她的额头,随后召出敛镜命它悬在半空。 而剑尖—— 直直对着自己的脖颈。 敛镜察觉到他想要做什么,不愿弑主的它发出阵阵嗡鸣,却逃不开晏行寂的桎梏,本命剑的凄厉响彻整间寒室。 他喃喃自语,神志不清的模样宛如疯子,“你恨我是吗,两百年了,你还是不愿回来看我一眼。” “你若是恨我,刀在你手中,我任你杀。” “千刀万剐,剜心掏肺,你怎样对我都行。” 他开始哭起来,哭了一会儿又笑起来,前后矛盾的模样哪还有往日高洁清冷的渡渊剑尊半分风华。 “你说讨厌我冷漠无情的模样,讨厌我表里不一,我已经改了,我潜心修行逢乱必出,我变得很好。” “坏女人,你为了离开我还找人去演戏气我,你就这般不喜欢我。” “你说来生不愿见我,可我们成亲那日喝了合卺酒,你说要生生世世在一起。” 既然已经成亲,既然要生生世世在一起…… 他轻吻上她冰冷的唇,紧紧抱住布满霜雪气息的少女,眸中浮现缱绻温软的笑意:“我陪你一起死好吗?” 淡蓝的光芒大闪,敛镜的悲鸣响彻浮屠川上空。 可剑光停滞在身前,晏行寂抱着阿黎等了许久,敛镜的剑锋依旧没有刺下来。 他轻颤着睁开眼,敛镜用尽了自己的修为违抗了他的命令,嗡鸣着定格在虚空。 而他的怀中,阿黎依旧闭眼沉睡,可她身旁的魂灯……亮了。 “阿黎……” 他轻声开口,这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喑哑颤抖的不成样子,晶莹的泪水滑落滴在阿黎面上,他回过神来,慌忙擦去眼泪。 他以为她醒了。 但魂灯只是微亮便瞬间暗淡下去,任凭他如何哭求嘶吼,她依旧闭眼安宁地沉睡着。 招魂两百年她依旧未回来,百年的孤寂,日复一日的绝望让他难以忍受,于是他选择自戗随她而去。 可剑尖下来的那一刻,她的魂灯亮了。 他也因此多活了一百年。 此时,江阳县,客栈内。 大堂里早已不剩什么人,晏行寂眸底的情绪渐渐平复,情绪稳定下来后,他又恢复了先前的淡然平静。 “司姑娘,我不相信世上有如此多的巧合,若你当真不是阿黎,我自不会多做纠缠。” 晏行寂已经离去,空气中的冷香也渐渐消散,徒留司黎一人在原地惊愕。 碗中的面放了许久有些坨了,食之无味,她索性丢下筷子靠坐在木椅之中。 司黎想起来了自己一百年前的那场梦。 那是她死遁后第一次梦见晏行寂,梦中的她能感受到那股彻骨的寒意,冰凉的让她浑身发战。 身边有个熟悉的声音,起初的他一直在絮絮叨叨说着话,说着那些她听不太懂的话,让她格外不耐烦闷。 他又哭又笑,宛若一个疯子,司黎终于认出了他。 是晏行寂。 他又说了许多话,他说要陪她一起死。 司黎想动,想说话,想挣扎,可身体没有操控权,连晏行寂的声音都渐渐听不太清。 她不知过了多久,晏行寂的声音越来越远,神魂上传来强烈的撕扯感,她的意识彻底消失。 再睁眼,就是在客栈内,她呆滞地躺在床上,身体有些冰凉。 司黎只以为是做了一场梦。 毕竟招魂这种事情……太过荒谬。 可现在,司黎狠狠闭了闭眼,只觉得大脑一片混乱。 那一次的她不是做梦。 她真的被—— 招了魂。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狗子:“给我算个命,为啥我总是找不到老婆。” 亲妈:“你的前半生注定孤寡。” 狗子:“我的后半生呢? ” 亲妈:“你下半辈子就会习惯的。”
第7章 旧人相逢七 ◎司姑娘倒是个香饽饽◎ 第二日,艳阳高照,司黎从榻上醒来之时,已经将要午时,客栈大堂人来人往,司黎躺在床上大睁着眼,眼下的暗淡明显。 她昨夜总是反反复复做梦,梦到曾经在青霄剑宗的那些日子,跟在晏行寂身后跑,孜孜不倦地送温暖挡伤害,好不容易重获自由身,晏行寂这厮还追了过来。 梦里的晏行寂知道她便是阿黎后,唇角带着诡异的笑容,缓缓向她靠近。 然后—— 从乾坤袋中拿出了一个堪比司黎手腕般粗壮的铁链。 醒来后的司黎满头大汗,内衫被汗水浸湿,如今被穿堂而过的风一吹,汗毛都好像倒立起来,一阵寒战传来。 淦,你们大佬都玩的这么花的嘛! 而晏行寂昨晚的话困扰了她半晚。 他竟然……会自戕随她而去。 若不是她被莫名其妙招了魂,他恐怕真的会死在那天。 可他是男主啊,他还没有飞升,他死了世界崩塌,他们都活不了! 而且…… 她为了完成任务做的那般绝,又是休夫侮辱,又是找人演戏气他,他为何不恨她? 司黎有些头大,一阵扶额无语之时,走廊外隔壁房间传来轻轻的关门声,随即是熟悉的脚步声,在行走到她的房门之时顿住脚步。 屋内的司黎看向门口,依稀可以透过模糊的窗纸看见门外的人,身形高大,侧脸挺拔,是晏行寂。 他停了许久,久到司黎无数次以为他要抬手敲门之际,他却只是沉默着站在原地,两人隔着木门与轩窗相望。 司黎听到他似乎是轻轻叹了口气,随后脚步声响起,晏行寂离开了她的屋门。 屋内太过安静,司黎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平稳规律。 她茫然地抬手搭在自己心口上,可那里空空如也,一丝震动都感知不到。 明明是那般紧张的时刻,她从头到尾都很平静,面对晏行寂之时只有无奈,没有欢喜,没有害怕,没有激动。 她也不能理解晏行寂为何那般执拗,非要去寻一个已死之人,将自己困在须弥的执念里不得寸进,任由心魔与妄念缠身。 明明当初视而不见她十年的陪伴,甚至最后娶了她也是因为宗主的强迫与威胁。 沧溟镜总说晏行寂是喜欢她的,否则她的任务不会成功。 可是那十一年,司黎从未从他口中听到一句喜欢,他面对她时除了在床上的情动,平日里永远都是一副高洁清冷沉默寡言的模样,实在无趣的可怕。 她被鬼虢抓在身前之时,他也只是冷眼看她,随后轻飘飘一句:“你当真以为凭她便能桎梏我?” 沧溟镜说晏行寂已经斩断情根,既然已斩断情根,既然如此恨她,那如今又是为何非得去寻一个死人呢? 而且…… 他如今的模样,真的斩断了情根吗,沧溟镜说的话到底有几句可信? 司黎实在是想不明白。 *** 司黎收拾好下楼之时,晏行寂已经端坐在大堂内静候着她。 他今日又换了一身白衫,衣襟处用银线绣着栩栩如生的青竹,更衬得整个人芝兰玉树温润如玉。 即使司黎很不想跟他扯上关系,也不得不承认晏行寂这厮当真是生了一副好样貌,外表光风霁月苍松翠柏,当时的她一开始便是被他的外在欺骗,对他心疼的不能自已,事事上心不少相护。 可谁知这人心比谁都黑。 嘶。 想到晏行寂那些暴君行为,司黎忍不住感慨出声,唇角微撇有些嘲讽。 于是正好与楼下的晏行寂对上眼。 “……” 司黎唇角微抽,连忙调整表情露出笑容,谄媚的一如既往。 他是渡劫大能,她不过一个化神,晏行寂要想劈了她这世间无一人能拦,那结魂引对他来说不过是个摆设,以他的修为随时都可强行解除。 晏行寂之所以留着结魂引,一是因为觉得她是阿黎不愿伤害,二是想找个名正言顺的缘由与她绑定在一起,一同去寻找真相。 司黎表面笑嘻嘻,心里mmp。 她笑着朝晏行寂走去,伸手与他打招呼:“早上好啊,剑尊,你起的还挺早啊。” 晏行寂微微颔首勾起笑意,端的是温润知礼的模样:“司姑娘早上好。” 司黎在他对面坐下,两人默契的都没提起昨晚的事情。 这般呆坐着,晏行寂这人沉默话少,司黎的脸都快笑僵,可他依旧平淡温和地看着她,并没有想要开口的打算。 在终于确定晏行寂没有开口的打算后,司黎唇角的笑意瞬间收敛,端起桌上的茶盏猛灌几杯凉茶。 她也是多此一举,左右与晏行寂并非那般哥俩好的关系。 她被迫与他绑在一起,他要从她身上找到答案,不过一场阴差阳错,何必好好相处。 她与晏行寂,做不得夫妻,也做不得朋友。 晏行寂放下手中的茶盏,轻声开口问道:“司姑娘,城西离这里不算太远,你还有时间可以吃个饭。” 司黎喝茶的动作顿住,闻言不解地扭头看他。 晏行寂怎么知道她要去城西,昨天的事情她并没有与他说起。 对面之人似是笑了一瞬,微扬下颌朝楼梯口处看去,轻声回答了她尚未说出口的疑虑,“昨夜我在那里听得的,司姑娘不必疑虑。” 司黎讪讪一笑,倒是忘了他是渡劫了,五感非同凡人,这点距离若是有心,想要听清她们说什么并不是什么难事。 她点点头敷衍地回他:“剑尊修为高深,在下自愧不如。” 司黎站起身垂首看着晏行寂,这个角度晏行寂需要微微仰头看她,刺眼的日光从她身后洒下,她的轮廓有些模糊,一双眼睛却明亮的动人。 她带着戏谑的声音传来:“我早已辟谷不需要吃食,剑尊想必也不吃吧,那我们早日去办正事吧。” 司黎说完便自顾自朝客栈外走去。 她要去城西寻寻看,是否有些线索。 她只想早日找到真相,救下庆儿,只待结魂引解开后她便跟他拜拜,此生再也不见。 她当她的客栈老板娘,他做他的渡渊剑尊潜心修行。 等晏行寂飞升之后,他们再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 她的背影纤细,今日穿了身浅紫衣裙,乌发高高束起成马尾,果敢利落,明媚张扬。 晏行寂垂下眼不知在想些什么,连司黎何时走出甚远都未察觉,直到神魂上传来的疼痛唤回了他的意识。 他朝外看去,司黎已经走出甚远,从客栈内已然瞧不见她的身影。 晏行寂拿起敛镜便朝她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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