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何,我已经将客人接回来了,还有三人随后便到。”魏子期对着老管家含笑道,“你去叫厨房做几碗樱桃乳酪,端到厅里来。” “知道了,将军。”老管家应了一声,慢慢地走了,铁制的拐杖落在石板上,嗒嗒作响。 “我们先去厅里坐着,等他们来。”魏子期对团圆儿说道。 “好。”团圆儿点头同意了。 等到魏子期将团圆儿抱进正厅中放下,确认左右并没有其它人了,他才一边将团圆儿牵到椅子边坐下,一边继续说起了方才的话题:“我常年待在边关,在京城中的时间并不多,这两年方才长居京中。所以我其实也未曾见过世子几面,只知他叫李景逸,素有才名,圣人亦喜他聪慧过人。听闻他五岁时便能作诗。” 团圆儿不会作诗,也不知道五岁便能自己成诗是怎么样的一种厉害,只大概知道魏叔叔这是说她一母同胞的哥哥很聪明的意思。 于是她笑了起来:“是嘛?” 她稍稍地想象了一下李景逸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也长得像娘亲吗?还是会像李适多一点儿?他好像很会读书,那会是个性格温和但有些木讷,就像学堂里的阮先生那样的学究吗?还是像风里一样活泼可亲? “嗯。”魏子期点点头,在团圆儿的座椅前蹲下身,很快解答了团圆儿的疑惑,“世子大约长得和李适那厮有四五分相像,是个很沉稳的性子。” 他说着,皱起了眉头:“世子坠马,听说是因为惊马。摔得很严重,六七岁的孩子就此半瘫在了床上。在医馆遇到雪娘后不久,我便奉命前往边关抗击匈奴,来不及细探究竟……这场仗一打就是两年多,后来我才知道。自从世子出事后,雪娘的精神就不太对……后来非常突然的,就亡故在了王府之中。” 团圆儿垂着头,有些迟疑,小手在自己的衣衫上轻轻划拉:“那团圆儿被丢掉,就是因为齐王怀疑团圆儿不是他的孩子,所以把我扔了吗?” 魏子期摇摇头:“此事我也知道的不算详尽,我后来多番打听,只知道李适那个混蛋怀疑你并非他的亲生子后,便将怀孕的雪娘赶到了京郊的小尼姑庵去反省,你一出生,他便命人去将孩子掐死,雪娘并不愿意。他派人去,叫她要么把婴孩丢进尼姑庵旁的河里去,要么带着孩子滚出去,再也别想见到世子……后来,你去了哪里,就无人得知了。” 团圆儿闷闷道:“所以娘亲选了哥哥,而大家都以为团圆儿已经被丢进了河里淹死了……把团圆儿放进木盆的是娘亲,齐王只想要团圆儿死掉……” 她看起来那样的伤心难过。 虽然在亲眼见过李适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以后,团圆儿早已对他失去了所有期待。 但是这样的前尘往事,还是对她有太大的冲击了。 原来是娘亲在哥哥与她之间做出了选择,原来亲生的父亲从来没有想要让她活着。 魏子期再是个行军打仗的丘八,也一下子就能看出团圆儿的伤心难过来,他立时有些着急起来,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她。 “你别怪她……”魏子期憋了半晌,方才开口艰难地说道,“她只是别无选择。李适自觉受到奇耻大辱,至今愤恨难平……她便是选了你,李适也不会放你们母子一条生路。她将你放进木盆里沿河送走,或许只是她当时能想到让你活下去的办法只有如此了。” 团圆儿勉强地从小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来:“魏叔叔别担心,我不怪娘亲。” 她眨眨眼,赶紧故意岔开话题:“山神哥哥他们怎么还没来呀?马车走得好慢呀……” 她这样一说,魏子期方才想起来陆清野他们三个竟然还没到。 他的战马虽然飞驰如电,但在京城的巷陌之中并不敢策马狂奔,不至于将他们甩开这么远。 “我去问问。”魏子期道。 他正要起身去开门,老管家走路发出的嗒嗒声已到了门外。 他敲敲门,用嘶哑的声音低低道:“将军,樱桃乳酪已经做好了,老夫将那位小小姐的送来了。您说的剩下那几位客人,方才已到了府上,他们说不打扰你们说话,老夫便让他们在侧厅里休息。” “知道了。”魏子期应道,“老何你进来吧,我们已经说完话了。” “是。”老管家应了一声,推门而入。 他虽然腋下拄着拐,却能稳稳地端着木盘,将一碗樱桃乳酪送到了团圆儿身边。 “爷爷好厉害呀。”团圆儿由衷地称赞道。 她的小脑袋瓜飞速地转动着,终于勉强地想起来前段时间阮先生教的一句诗:“这个就是「雪压枝头低,虽低不」……” 她说着说着,又皱起小眉头。 “虽低不着泥。”魏子期说着,叹一口气,亲手将樱桃乳酪从木盘中端出来,放在了团圆儿手边,“团圆儿吃乳酪吧,吃完咱们去找你的小伙伴们。”
第52章 寿数几何,这是个问题 “李景逸……”从团圆儿处听完大致故事的陆清野皱着眉,将这名字又念了一遍。 须臾,他问:“李适可还有其他孩子?李景逸的生辰八字是什么?” 看见团圆儿一脸茫然的样子,陆清野也猜到魏子期未将这些告诉团圆儿,也确实没什么必要把这样乱七八糟的事情告诉团圆儿这个只有四岁半的小娃娃。 他直接转向九玄道:“九玄,你去问问,若是李适还有别的孩子,便连他们的生辰八字也打听清楚。而后你起卦,只算一件简单的事,他们寿数几何。” 九玄并不知道陆清野为何突然要问这些、算这些。但他知道陆清野自有道理:“知道了。” 他应下后,当即起身出了客房,做事去了。 魏子期在自己府中看见陆清野他们三个,就问起他们今日在何处落脚,得到未定的答复后,力邀他们暂住在自己府中。 反正他的府里除了一堆亲兵和零星几个下人,什么人也没有,后院里多的是空着的房间。 “山神哥哥问这些做什么?”团圆儿好奇道。 “齐王府中异象,十之八九是因为府中有一个鬼修。不然,就算他们恶贯满盈,但被他们害死的人化为冤魂厉鬼的也太多了些。”陆清野道,“寻常人就算枉死时满腔怨气,也不是人人都能成为冤魂厉鬼的。” 团圆儿懵懂地抱着一碗樱桃乳酪,问道:“鬼修是什么啊?” 魏子期府中的厨子做旁的东西好不好吃,团圆儿暂且不知道,但他做的樱桃乳酪当真好吃极了。 见她吃得眼睛都在发光,魏子期当即便命人又做了一些送过来。虽然他此时已经从客房告辞好久了,但新送来的几碗樱桃乳酪团圆儿和绵绵还没吃完呢! 不过绵绵比团圆儿还能吃,团圆儿吃完一碗,绵绵都准备吃第三碗了。 见绵绵肉嘟嘟的爪子以迅雷之势伸向最后一碗乳酪,陆清野悠悠说道:“小妖怪吃了太多甜的,牙会掉光,以后每天都没法嚼鲜草,也吃不了人的饭,只能喝点儿米汤度日。” 绵绵赶紧去捂自己的嘴。 陆清野一挑眉,伸手将那碗乳酪端到了团圆儿面前,却道:“小孩儿也是一样的,这一碗吃完,不许再要了。” 团圆儿缩缩脖子,乖乖地点了点头。 “以鬼魂之身修仙问道的,就叫鬼修。”见她的勺子已经挖入乳酪之中,陆清野方悠悠回答起了她方才的问题,“人死之后,本该顺应天命,轮回转世,而鬼修却妄图以修仙之法逆天改命。所以与一般的修仙弟子不同,鬼修修行常伴天谴,若再次身死,则魂灭道消。” 团圆儿把甜甜的樱桃果脯咽了下去,才问:“魂灭道消,是说再也不能投胎了的意思吗?” 陆清野点头:“嗯,灰飞烟灭,再无轮回。” 团圆儿搓搓自己的小鼻子尖,有些难过地说:“这样听起来好像有一点点惨。” 陆清野笑了笑,并未接话。 等团圆儿在绵绵伴随着口水滴答的艳羡目光里,吃完了最后一碗樱桃乳酪,九玄也回到了客房中来。 他清理干净被乳酪搞得一片狼藉的桌面,自袖袋之中取出自己卜卦所用的算筹,在团圆儿与绵绵充满好奇与求知的包围中,将算筹撒了下去。 看见卜卦的结果,九玄皱紧了眉头。 陆清野淡淡问道:“所算何人?” 九玄回答:“李景逸。李适除了李景逸与小师叔,余下两个孩子都胎死腹中,连孩子的母亲——一个妾室、一个通房丫头,也未曾保住性命。就算死后化成厉鬼,也是母子鬼,做不了鬼修。” 陆清野点了点头,又问:“寿数几何?” 九玄沉声道:“六载。” 团圆儿睁大迷茫的眼睛:“啊?” “团圆儿不信吗?”陆清野微笑道,“那正好今日便叫九玄教你卜卦,你自己再算一遍。” 团圆儿委屈:“我才没有!” 九玄已重新从袖袋之中取出了两枚绿檀的掷筊,一本正经道:“若用算筹,要先学《周易》与《算经》,小师叔便从最简单的掷筊开始学起吧。” 团圆儿欲哭无泪:“我没有不相信你……” 绵绵一脸懵懂无知,只知道不管怎么样都夸夸团圆儿:“团圆儿加油!团圆儿最厉害了,肯定一下就学会了。” 团圆儿无语凝噎:“我不信。” 她一看见那么多算筹横七竖八躺在桌子上,眼睛里都要转圈圈,更别提要从这么一大把紫竹签子看出一个因为所以然来。 虽然! 九玄也没要她学用算筹,而是拿出了只有两个的掷筊。 但要让她从两个月牙形的木块块上看出些前因后果,团圆儿依旧笃定没戏。 面前三个人皆一脸期许地看着团圆儿。 她说:“我觉得这个我学不会。” 他们道:“团圆儿尚未尝试,怎么知道自己学不会?说不定团圆儿一学就会呢?” 双拳难敌四手。 团圆儿只能颤颤巍巍地双手接过了那副掷筊。 她一步步依照九玄所说,先将掷筊捧在两手之中,心中默念问题,高高抛在面前的木桌之上。 而后九玄教她,依照掷筊落在桌上时的模样,左手拇指依照一定规矩在余下四个指头之间掐算。 团圆儿来来回回掐算了好半晌。 直算得自己两眼发晕。 学堂的阮先生都说了,团圆儿样样都好,就是算术学不好,像先天就没开算术那一窍。 她都说了自己不行的,都怪山神哥哥,就会欺负团圆儿,嘤嘤。 “如何?”看见团圆儿那副宛如撞在树桩上的小兔子一般的模样,陆清野几乎就快要笑出来了。 绵绵看她晕头转向,也着急:“团圆儿加油!” 团圆儿几乎要淌下汗来了,她很心虚地看着九玄,小声道:“六年零两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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