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月瞥见它吃力又不肯放弃的倔性子,偷偷笑了一下。而后又一本正经地给小森蚺收拾东西。 全部整理好,她回头,看见小蛇瘫在大背包上,像挂了霜的茄子,头垂在前头,尾巴吊在后头,整个身体横在背包的拉链上,奄奄一息地喘着气。 许清月手撑着地,挪过去,戳戳它的背,说:“我们握手言和,我考虑帮你背一下下。” 小蛇“哼哧”一声,不搭理她。 “不要便准备走咯。” 她扒着墙壁,站起来。走到门口,手握上门把手,偏头再问它:“和不和?” 小蛇道:“不和。” 倔。 许清月笑着点点头,拧开门,出去了。 下一秒,听见她敲着方婷的门,敲陈小年的门,挨个叫过去叫人准备走。 小森蚺偷偷摸摸游到小蛇身边,悄悄说:“弟弟,我帮你背。” 小蛇横它一眼,“要你背。” 弟弟要它背。小森蚺兴奋地连连点头保证:“嗯嗯,我会背的。” 小蛇:“……” 小蛇深深望着哥哥,忽然问它:“最近有看书吗?” 小森蚺呆住,蛇颈子偷摸摸往后面缩,典型的没有好好看书被抓住了感到害怕。 小蛇抿嘴,“算了,最近情况特殊。从这里出去后,每天至少学会一页书的内容,才准玩。” 它的目光扫视着小森蚺的大背包,里面三分之二的东西是玩具。 小森蚺摆着尾巴把大背包挡住,怯怯地答应弟弟:“好……” “艾丽莎,宝宝,走啦。” 妈妈在外面叫它们。 小森蚺瞅了弟弟一眼,“嘶嘶”答应妈妈。 它试探性先卷起自己的大背包,见弟弟没有出声,它欢快地夹好了自己的玩具,然后卷上弟弟的背包,伏下身,“弟弟快上来,我们走啦。” 小蛇说:“你先走。” 小森蚺看见弟弟卷起被妈妈丢下的粉红的小背包,疑惑问:“弟弟要干什么呀?” 小蛇把背包团吧团吧塞到自己的背包,“先走,马上来。”丢下这句话,它飞出了门。 小森蚺追着出门,感知到弟弟飞快地去了楼下。 “艾丽莎。” 许清月冲小森蚺招手。小森蚺只好先向妈妈过去,坐在妈妈身边,把尾巴摆在自己的身后藏起来,不想让妈妈看见自己帮弟弟背包。 许清月一见它的动作便猜出它的小心思,全做没有看见。 “走了走了!” 方婷用脚抵着大开的电梯门,喊她们。 “快点。” 许清月带着小森蚺往楼梯走,它的身体太大了,挤不进电梯。 “妈妈。”小森蚺用脑袋推她进电梯,脑袋点点自己,点点楼梯,“我自己去。” 它会顺着楼梯滑下去,比她们坐电梯快。 妈妈的腰疼,走楼梯不好。 “那你小心些。” 妈妈叮嘱它。 小森蚺点点头,看着电梯门关上带着妈妈和姨姨们下去。它才转身挤进楼道,顺着楼梯快快地往下滑。 滑到一楼,正要爬出去,弟弟的声音从更下面的楼层传来。 小森蚺停下身体,脑袋探过扶手栏杆往下面望。下面黑黝黝的,像一口大洞,飘出阴嗖嗖的冷意。 弟弟卷着鼓鼓的粉红小背包,从下面飞上来。背包往小森蚺身上一丢,瓶瓶罐罐在背包里撞击出“噼里哐当”的声音,小蛇快快拍着它:“快出去。” 小森蚺下意识就跑,感受到弟弟坐在背包与背包之间的缝隙里,张着颊窝大口呼吸。 “有人追弟弟吗?” 小森蚺困惑地问。 小蛇摇摇头,“不是。” 是下面太臭了,全是死蛇,它憋气憋得太久,难受的。 这个医院里的人全是变态,把蛇粗暴残忍地剁碎,泡酒。 它嫌弃地扇扇尾巴,似乎想把染在身上的臭味全部扇掉。 扇了半天也散不了味,出门抬眼便先看见妈妈站在车边等它们。坐在驾驶室里的佣人侧头注视过来。 小蛇灵活地钻进背包里藏起来。小森蚺将自己蜷一蜷,挤进车里,妈妈也挤进来坐在它的旁边。它的尾巴大大地贴着妈妈。 车里只有它和妈妈,姨姨们坐在前面的车上,已经跑远了。 深绿色的橄榄树刚在妈妈的侧脸刷过去一会儿,车便停在法院大门前的通道里。 长长的双向通道地面雕刻着繁复的花纹。三十三层台阶上,罗马柱盘旋着庞大的森蚺的镂刻,高耸入顶。斜刺的飞瓦上一根血红的旗杆挂着漆黑的旗帜,旗帜在晨风里展开,露出两条蛇颈相交而成的圆环。 “这是……” 童暖暖望着脚下的雕刻图案,吃惊地往前走两步,想要看得更多更仔细。 “是地图……” 双向两通道绘制的是一整张的地图,通道两旁的罗马柱是地图的边线,那装着整个游戏世界的瓶子。 出口,是法院的大门。 “这里?” 沈清从后面走来,站在许清月旁边。 许清月点点头。 法院大门洞开,阳光铺照进去,与里面的灯光投下的白光相交,细碎的颗粒飘浮。 沈清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繁复的花纹之上,仰头看飘荡的旗帜,看罗马柱架出来的法院。 许清月回头,对纪媛生笑了笑。 纪媛生视若无睹,站在那里不动,她的双手,被十几根缠绕在一起的铁丝牢牢捆住,手腕落了红痕。她看着沈清的背影,目光阴沉得可怕。 许清月带着小森蚺往里面走。 沈清回头,探手拽了纪媛生一把,拖着进去。 周洁婕推着曾海蝶的轮椅,跟在她们后面。 方婷借童暖暖的CCD将自己和罗马柱和旗帜拍了一张大合照,把CCD还给童暖暖,和童暖暖勾肩搭背地走。 几人将将进入,身后的高大且沉重的大门“嘭”地关上了,太阳被隔绝在门外,法院内部的大灯比白日还要亮堂。 她们沿着唯一的一条通道,往前面走。 法院的内部结构非常简单,金碧辉煌的墙和吊灯,能投出身影的干净瓷砖。一切清晰可见,除去进来的大门,没有第二道门。 小窗口都没有。 许清月捏了捏手心,脑海里不断将那张地图投来投去地看。她的脑海里仿佛有一个电视,清晰投影着地图,让她看得十分清楚。 但她看不见真正的出口的门在哪里。 法院是瓶子的木塞,把她们团团塞在瓶子里,堵死在里面。只有拔掉木塞,瓶子才能通气,她们才出得去。 拔掉法院? 许清月压下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沈清在身旁低声问她:“出口在哪?” 许清月抿嘴,她只知道在法院,法院具体的哪里,她也不知道。 沈清皱起眉,“你骗我?” 许清月摇摇头,“等一等,还没有来。” 沈清问:“什么?” 许清月说:“出口,有些墙是活动的。” 沈清目光幽幽地落在她的脸上,想从她那张面无表情的脸里找出一点破绽,但她装得太好了,声音也很稳很坚定。她半信半疑地盯住许清月,看着她持续往前走。 “小月儿,吃点。” 方婷从后面追上来,拍拍许清月的肩膀,递一包饼干给她。 “没吃早饭嘛,先干点,别等会儿又禁食啥的,饿也得先填个饱肚皮嘛。” 她努着嘴,把嘴巴里的饼干嚼得“咔嚓”响。 许清月闻出来是巧克力味道的夹心饼干,小森蚺喜欢吃的味道。她接过来,撕开口,往里面拿,却发现口袋里还有一个长弧形的塑料盒子,饼干盛在里面。 她抽出软软的塑料盒子,带着褐色的巧克力饼干出来。巧克力的味道飘荡在空中,小森蚺忙凑头过来,用那双漆黑的瞳孔眼巴巴望着她。 蛇信子探出嘴巴,舔舔。 “嘶嘶……” ——它想吃。 许清月笑着拿起一块,喂到它的嘴巴。 小森蚺舌头一卷,便吞了下去。 连续喂了三块,拉出来的那半截盒子里的饼干喂完了。许清月直接把盒子完全抽出来,柔软的塑料盒与包装袋脱离的瞬间,她怔在原地。 “咋了?” 方婷差点撞到许清月的后背,踉跄着停下脚。 沈清问她:“到了?” “不是。” 许清月抿住嘴,将胸腔里快要溢出来的惊喜全部压下去,她扭头对小森蚺说:“你吃了一半了,另一半该我吃了。不能和我抢!” 好像它经常和她抢似的,许清月认真告诉它。 小森蚺懵住,妈妈不喜欢吃巧克力呀…… 以前有巧克力的饼干和奶油,都是它吃的。 它不解地望着妈妈,只见妈妈捏着那块巧克力饼干,放进自己的嘴里,一口一口地嚼,好像很喜欢吃。 小森蚺理解了,妈妈是像它一样,偶尔会换口味。 “嘶嘶。” 它点点头,全给妈妈吃。 许清月吃完了,把盒子放进包装袋里。这就像她往一个瓶子塞上木塞,让里面的东西出不来,外面的东西也进不去。 等她抽出盒子的时候,便是拔掉瓶子的木塞,里面的东西可以带出来,外面的东西也可以带进去。 法院便是游戏瓶的木塞,打开它的大门,便是拔掉木塞,人可以进去,也可以出去。 想要离开,只要再次打开法院的大门,便好了。 许清月抿住嘴角,压下笑意,瞳孔里却是星星碎碎的光。 她把饼干的包装袋连同里面的盒子,一并扔进墙边的绘着蛇的图案的垃圾桶里。 棕色的大门在道路尽头敞开,露出里面法庭。 深红色的墙壁前,高桌高椅摆立,下方斜着横放一张长形深色木桌,桌后六张陪审团的椅子。 再下面,是十二把棕红的椅子,每张椅子的背后,挂着她们的房间号的铭牌。 十二把椅子的斜对面,是一张单独的椅子,椅子前的桌上,立着“Snake”的名字。 旁观席的两侧分别砸有三扇拱形雕窗,透明玻璃印进来的却是浑厚的白色,像往玻璃上泼了白油漆盖住外面的景色。 沈清狐疑地去看许清月,用眼神询问出口在哪里。 许清月指指椅子。 沈清上前提起椅子。椅子一动,她们的身后响起脚步声,佣人们走进来,目不斜视走上陪审团的位置,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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