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最爱它了,妈妈说它是最漂亮的!现在鳞片变丑了,变丑了! 它要不漂亮了! 可恶的大火! 小蛇咆哮出怒天长啸,从天降落的大火被它吞掉,然后再它的身体里面烧,在它的肚子里烧,烧得它五脏六腑都在疼,烧得它心中窝火。 心脏里缠上一团滔天怒火。 小蛇再也忍不住了! 为什么要背着妈妈偷偷烤它!为什么不能在妈妈面前烧它! 就算要烧,也要烧给妈妈吃!妈妈没有吃到它,谁也不能让它被烧死! 碧绿的双眼被漫天大火染成了红色,浓郁的血红,瞳孔竖立成惊人的线,在漫天红色里折射出凌厉的光线。 轰! 劈天开地,山峦倒塌,大火被切割成两半。 小蛇用尽浑身体力,猛地一挣! ——它从那烧焦的灰扑扑的蛇鳞里挣了出来! 就像脱掉妈妈为它穿得紧身衣服,它光溜溜的,带着自己最漂亮的妈妈最爱的白白净净的身体,从那身鳞片里溜出来。 身上带着强行剥去鳞片的粘液,隐隐可见皮肉撕破而渗透出的血液,浸在身躯上蜿蜒如经文。 它好疼,疼得感知能力几近于无。 但它不敢停,停下来就会再次被火烧。它还不想死,一点也不想死。 要回去找妈妈,看妈妈,让妈妈摸摸它抱抱它安慰它,给它挠下颌。 今早妈妈挠的下颌还没有挠舒服呢! 小蛇一直飞,一直飞,胡乱地往天上飞,穿透云朵,冲出云层—— 啪! 它翻个身,扭扭躺得好累好累的身体,歪头去找妈妈。 一眼就找到了。 妈妈坐在地面,双臂枕在床边,趴着睡着了。 睡得非常不安稳,蛾眉紧紧拢着,仿佛拢住了世界上所有的忧愁。 小蛇很不喜欢,非常讨厌妈妈这样难过。 它翻身扑上去,张嘴咬住她的眉毛。紧紧咬着,两个小小的毒牙被它悄悄藏起来,用口器模拟出咬人的紧促感。 许清月被咬醒了,她抬头,刚抬起,就发现眉毛与额头的肉被一张嘴叼着,压得她直不起头,也抬不起眼。 敛着眉眼,许清月的视线看见面前立着一条白白嫩嫩的小身体。 她有些气笑了。 “你醒来就咬我,还有没有良心?” 那条小尾巴好像是好不意思地在床上卷了卷,许清月的额角肉被松开。 小蛇落在床上,仰头怯生生地望着她。看见许清月没有生气,它摆着身体扑到许清月手上,哼唧哼唧出声:“嘶嘶。” ——妈妈。 蛇的嘶嘶声传进耳里,许清月笑得眉眼弯弯。 “你会说话了!” 她笑得好愉悦,金灿灿的阳光里,小蛇看见妈妈的脸上有细细的绒毛,还有干巴巴的嘴,比往日更白的脸。 是那种苍白色的白,和昨天粉润红白的白不一样。 妈妈好像生病了。 “嘶,嘶嘶嘶嘶?” 小蛇想问妈妈生什么病了,发出来的属于蛇的声音让它很不爽。 妈妈根本听不懂蛇语,然而它只会蛇语。 气死了! 小蛇鼓起颊窝,眼睛圆圆地瞪着。 它的情绪转变得好快,一会儿乖巧黏人得不像话,一会儿又暗自生气,不知道为什么。 许清月揉揉它的头,问它:“还难受吗?” 她伸手去摸小蛇的身体,有刚从被窝里爬出来的暖意,而且手里的鳞片触感是柔软的细腻光滑的,仿佛刚出生一样鲜嫩,和昨晚冰冻的硌手感完全不同。 这是怎么回事? 奇异的想法从脑海一闪而过。 许清月掀开棉被,果然看见床单上躺着一条小小的被蜕下来的蛇皮。 就像一件被脱下的衣服扔在那一样,蛇皮黯淡无光。 小蛇也看见了。摇摇尾巴,将褪下的蛇皮戳下床。 好难看,不要给妈妈看。 它扭着崭新的身体,再次扑上妈妈的手,扭来扭去吸引妈妈的注意力。 “妈妈你快看,新身体,新的,漂漂亮亮的。” “比以前还要漂亮的。” 是比奶白色更亮一些的颜色,像银色又不太接近。 许清月轻轻戳一戳它的新身体,柔嫩得不像话,让她不敢用指尖去碰,生怕戳伤了。 它还一直扭一直扭,仿佛在卖弄自己的新鳞片,告诉她有多美丽。 许清月被它显摆的小得意样逗笑了,压在心底一整晚的焦灼很快退却,她笑着奉承它:“真是漂亮死了!” “比织女织的云霞绸缎还美丽!” 好夸张的比喻,偏偏小蛇信了,洋洋自乐,还将自己长大一些的漂亮的小尾巴放在许清月手里,让她摸。 给妈妈摸摸。 许清月摸,又摸又挠。 “嘶——” 尾巴下面有点疼,小蛇痛了一下。它才想起来,自己蜕皮的时候,挣脱得很猛,有些地方还没有完全和鳞片剥离,它便强行扯出来了,导致新鳞片下的肌肤出了血。 血不多,是像妈妈给它缝补针线那样细微,有些疼,但又不是很疼。 小蛇扭扭捏捏拿回尾巴,将自己卷成团。 等尾巴恢复一下,完全恢复好再给妈妈摸,不然鳞片没有长好,掉了,妈妈会自责死的。 它紧紧抱住尾巴自己玩的样子,就像在嫌弃许清月摸太多了,不给她玩了,自己要玩。 许清月轻笑出声,原来小蛇不仅臭美,还小气。 “不玩,不玩,我不玩。” 许清月逗它。 “我叫你哥哥起来玩!” 她便去叫睡觉的小森蚺。小森蚺昨晚陪她大半宿,在近乎天亮的时候,她和小森蚺都撑不住地趴下了。 这会正蜷缩在被子边缘,睡得呼噜声咕咕想。 换在以前,许清月是不愿意吵醒小森蚺的,偏偏是今天,小蛇蜕了皮。 她似乎听人说过,蛇蜕皮,是长大。长大的瞬间,作为哥哥的小森蚺当然要参与和见证。 觉嘛,下午再睡! 许清月毫不心软地戳醒小森蚺。小森蚺以为弟弟出事了——它做梦梦见弟弟被火烧,吓得它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 惊跳起来,它向弟弟扑去就要用自己睡得暖暖和和的身体温暖弟弟。 小蛇爱惜地护着自己的漂亮尾巴闪开。小森蚺扑个空,“啪叽”一下摔在床单上,摔得自己脑袋昏昏。 它抬头,懵头懵脑地看见弟弟坐在妈妈的枕头上面瞧着它,像瞧傻子一样。 妈妈也在旁边看它,偷偷地笑它摔倒了。 “哇!” 小森蚺完全没有觉得自己有被笑话了,它从床单上爬起来,一脸欣喜地向弟弟身上凑去。 “弟弟蜕皮了耶!” 小蛇躲开。 小森蚺越不再往前凑,半趴在弟弟身前,细致地去感知。 “弟弟长大了,长大了!” 它快乐地拍着尾巴鼓掌。 独自傻乐。 小蛇别开脸,不想看它的傻劲。 “看出弟弟几岁没?” 许清月也低头凑到小森蚺身旁,和它一起看。 小森蚺摇摇头。 它在故事书里看见年龄是一年一岁,但小森蚺知道,它们不按年来算。 具体怎么算,小森蚺便不懂了。 它迷茫地去瞅比它聪明又懂得多的弟弟。 小蛇哼嘶抬起下颌,一脸自豪:“一岁。” 蜕皮一次,长大一点,如果妈妈非要用年龄来衡量,那就长一次是一岁! 小蛇下定结论。 许清月没有听懂,只听见两小只嘶嘶嘶地用蛇语交流。 不过她并不是一定要知道,只是闹着小蛇玩。 她摸摸两小只的头,让它们玩一玩就下床。等会佣人要来收拾房间。 去一趟厕所出来,小森蚺和小蛇已经趴在书桌上,原本放进抽屉里的画本被摆出来,上面大大写着一个“1”。 许清月瞬间懂得,这是小蛇写的,它在告诉她:“一岁了!” “宝宝有一岁了!真棒!” 许清月过去抱起它。 “今天是宝宝的第一个生日,给宝宝庆祝一下,好不好?” 无所谓。 小蛇摇尾巴。 “那……就这么决定。” 许清月笑得好开心,偏头看见小森蚺,问它:“小森蚺记得自己几岁吗?” 小森蚺歪头。 故事书里,哥哥都是比弟弟大。 那么…… “两岁!” 它告诉妈妈。 妈妈一脸迷茫。小森蚺赶紧翻开故事书,指着页脚的“2”。 “小森蚺已经蜕皮两次了,真厉害!” 许清月笑着捞起它,一手一只宝宝。 小森蚺目触弟弟鄙夷的视线,垂下头。 它还一次皮都没有蜕过呢…… 但是,但是……已经告诉妈妈了耶。 它悄悄瞅弟弟,弟弟软软地趴着,没有骂它骗妈妈。 心稍稍安了。 “宝宝,你们想要什么礼物呀?” 许清月将签字笔放在小森蚺尾巴边,自己拿着针线和裁剪的布,给小蛇做新衣服。它长大了些,之前的衣服穿不上了。 小森蚺害羞地用尾巴圈住小脑袋。 故事书里,主人公都有生日礼物,妈妈也要给它们送。 妈妈真好。 但是、但是……它不知道要什么耶。 因为,平时它和弟弟喜欢的,妈妈都会给它们。 小尾巴滑到颊窝上,它偷偷用瞳孔去看妈妈的脸,想、想要妈妈……亲亲…… 【嘤……】 好羞,好羞,好羞。 它都不好意思说出口。 尾巴爬上去紧紧捂住自己的脸,小森蚺察觉自己心脏砰砰跳,像打鼓一样。身体都要烧熟了,像梦里被火烧的弟弟,它觉得自己也掉进火圈里,快要熟透了! 太烫太烫了! 烫屁屁,烫脑袋,烫尾巴。 小森蚺再也忍不住,尾巴抱紧自己的头,跳起来往浴室里滚。 它把自己扔进冷水里,冰凉的水哗啦啦冲在身上,让它渐渐平静下来。 它学着弟弟那样在水里游来游去,尾巴甩起巨大的水花。 偷偷伸出蛇信去感知弟弟。 好想好想知道弟弟要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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