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 就是阿姐。” 他忽然笑不出来了。 钟影安挤了个笑,比哭还难看, 他嘴都要合不住,“你”了半天也没个所以然。 徐时瓒在心里又加了个:说话结巴。 说话结巴的钟影安终于缓过劲来,他捂脸:“姐弟之间如何可以结为道侣的……” “没有先例就不行么。”徐时瓒不明白他们一个两个的想法,觉得钟影安实在不是个聪明人,和他也说不了什么,兴致缺缺地起身,打算走人。 “不是,”钟影安在某些地方和辛晚还是很相似的——过分的好奇心和同理心。 他喊住人,想到辛晚说过他没有足够的安全感,以为他想要用这种方式让两人关系更牢固,却还是十分不大明白:“你问这个做什么,辛晚对你很好的,不至于抛下你。” 徐时瓒和他定定对视一下,他不能够完全回答这个问题,只能模糊开口:“或许吧。” “什么叫或许。”钟影安挠头,阳光洒下来,徐时瓒很认真地看了一眼桌上精致的甜食。 他尝了一口,面露嫌弃。 但只是一瞬,接下来很快就喊小二打包了一份。 大抵是阳光太明朗了,直冲脑子,钟影安忽然灵光一闪,他怔怔的:“你不是喜欢……” 后面的几个字微不可闻。 徐时瓒好像总算来了点兴趣,从漫不经心的状态中脱离,他抬起眼睑,一双漂亮的眸子里写满茫然:“什么?” * 颉庞被禁言了,饴糖也被嘱咐不说出真相。 明明一切都安排得十分妥当,但辛晚的眼皮还是跳个不停,好像有什么大事将要发生。 她伸出手,将眼皮按住,另一只手推着桌上的梅子,开始走神。 药草已经给既袆送去了,只是制药过程不久,看来还得在故安城待上一阵。 再然后呢? 回宗门么?徐时瓒不能一直失忆下去,倘若回了宗门又怎么解释呢?用更大的谎言去弥补么?还是…… 她这边想了半天没能找到十全十美的解决方案,徐时瓒就先一步推门进来了。 辛晚听到动静,扯回思绪,看到他朝自己这边过来。 他手里拎着用油纸包装妥当的东西,隐隐约约有梅子味传出来。 辛晚立马将刚刚乱七八糟的想法抛之脑后。 她站起来,眼睛已经黏在了那油纸包里:“好巧!邻居张大婶也送了一点青梅过来。” 徐时瓒出门一趟还记得给自己带糕点。 辛晚自我反思了一下,将桌面上的青梅拢在掌心递出去。 “我特地给你留的。” 其实是被酸得压根吃不下了的。 徐时瓒怔神得有够明显,但只是片刻,他伸手接过她掌心的青梅。 露出一个完美得无可指责的笑:“谢谢阿姐。” 接过的时候,掌心与手指相触,她感受到徐时瓒有些微凉的手指头。 明明之前也经常碰到过,可是这次就是不大一样。 辛晚压下有些乱了拍的心跳,八方不动。她含糊地“嗯”了几句,顺手带走了他手上的青梅糕,拆开来吃了。 “朝花节一连办五日。”徐时瓒忽然开口。 青梅糕的味道很甜,完全没有青梅的酸涩,辛晚很满意,没多大在意地:“是啊,算算日子,今天刚好最后一天?怎么了么?” 徐时瓒握着青梅的手松了又紧,他提线木偶似的将梅子塞进嘴里,然后用一种非常平淡、一点也没有很想去的语气问:“要去么?” 事实上,那个语气还是叫辛晚一听就得出了答案,她故作思考的模样,然后如愿看到徐时瓒蹙得越来越紧的眉。 才姗姗来迟地笑开:“好吧,那就去看看。” 徐时瓒松了口气,递到嘴边的梅子总算咬下一口。 辛晚看到他面不改色地吃下一颗青梅,震惊:难不成那颗是不酸的?! 思虑再三,她伸手,又挑了一颗。 塞进嘴里。 被酸得皱紧了眉。 怎么还是一样难吃啊。 * 兴许是最后一天的朝花节了,出来游玩的人比先前的要多上很多,摊贩也捡出不少新奇玩意。 “一块印章。”辛晚看那卖木雕的老头刻得都还算栩栩如生,赞叹不已,给钱也很爽快,指了指离自己最远的那只印章。 那只印章底部是一大簇鸢尾花,每一片花瓣都雕得十分精细,看起来就是下了功夫了。 “这可是宝贝啊……”老头开始讨价还价。 反正出的不是自己钱。 辛晚想,一只手给自己塞蜜饯,一边含糊点头应他。 忽然停了。 她有些僵硬地侧头,轻声问徐时瓒:“你拽我手干嘛?” 说拽其实也不大准确。 事实上,徐时瓒的掌心和她的靠在一起,他手指试图从辛晚指尖穿过,但辛晚扣得严。没有办法,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地罩住辛晚的整只手。 灯火下,他的神色有些晦暗,叫人看得不完全真切,以至于辛晚也不确定绯红的耳垂到底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徐时瓒的动作每一寸都非常僵硬:“人太多了,我……” 不用他多说什么,辛晚自然而然地猜出了他下半句。 她安抚性地舒展手指,让他的指头得以从自己指缝间穿过,然后很好脾气地和他安慰:“没事的,我不会丢下你的。” 心跳得很快,坠下的时候拉扯得都有些隐隐作痛,徐时瓒说不清自己想要什么答案,也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因为这个。 他有些慌乱地开口:“真的么?” “真的。”辛晚朝他眨眨眼:“哪有姐姐丢下弟弟的。” 她说得理所应当。 徐时瓒提起的心坠下又提起。 又是,“姐姐”。 徐时瓒不知道她对自己的关怀,有几分是出自这个。 他成日惶惶不安,不是不想失去家、失去“姐姐”,只是不想失去辛晚。 没有辛晚,“姐姐”不过只是一个毫无意义的代词而已。 察觉到收紧的手指,辛晚晃了几下,示意他稍微松开点。 徐时瓒很勉强地松了一点。 辛晚:…… 算了算了,聊聊胜无。 她这么安慰自己,将那枚小巧的印章握在掌心,然后扬起两个人相握的手。 徐时瓒不明白她的意图,顺着她的动作看着她。 “嗒。” 精致的鸢尾绽在她的手背。 盖得很完整,朱色浓郁,图案完整。 辛晚很满意,扬起两个人的手,将自己的手背展示给他:“喏,看,盖章了的。” 灯光很暗,辛晚的面容也被照得不够清晰。 但一双眸子清凌凌的。 里面好像散了很多细碎的星和鸢尾。 徐时瓒听到天边烟火的声响,和自己压抑不住高兴的声音。 “能给我也盖一个么?” 他听见自己问。 * 街上热闹,卖印章隔壁的是个卖红纸的姑娘。 据说她表姐的堂弟的邻居的女儿的哥哥的小女儿今年被选做“玉女”。 辛晚听他们闲谈,才得到人为什么这么多的答案——最后一日的朝花节,会选出金童玉女进行“天女散花”,其中,一大片芍药中仅有一片牡丹。 那枝牡丹被哪一位有缘人捡到,就有资格往城郊月老庙最高枝丫挂上红绳一根。 芍药和牡丹长得还挺像。辛晚想,捡到那只牡丹的条件一定和苛刻。 她没有兴趣也没有条件参与这一桩趣事,想着还不如看看城南放的烟火。 她刚想和徐时瓒走人,就看到他还是垂着脑袋,很认真地研究自己和辛晚手背上的鸢尾图案。 徐时瓒看得很仔细,眼睛一眨也不眨,听到辛晚喊他才抬眼:“什么?” 他的眼睛亮闪闪的,眉眼的笑意压不下。 辛晚走了一会神,莫名其妙就问了出口:“那个散花,要接么?” 徐时瓒瞳孔放大,一时之间好像没反应过来。 辛晚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恨不得晃醒方才的自己,她改口:“没什么,去城南看烟火吧……” 徐时瓒兴奋:“接!” 辛晚和他对视了几秒,两人僵持住了。 徐时瓒很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他笑起来的时候实在是叫人不好拒绝,一双眼仿佛消融冰雪,流出春意,加上眼睑下方的小痣,昳丽得颤人心魂。 辛晚失败。 她叹了口气,十分“勉强”:“我也没那么感兴趣,好吧,陪你接一下,只能接一朵。” 徐时瓒心里已经盘算好了,面上却还是十分天真无辜样:“好,就一朵吧。”
第43章 亲吻 鲜花都是当日清晨采摘下来的, 盛放在花篮里,花瓣上还坠着水珠。 那两个孩童眉心一点红痣,手脚轻快地站在木质平台的边缘往外边丢花。 芍药和牡丹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不到手里,谁也没办法确认自己手上的到底是什么。 辛晚对这个兴致一般, 徐时瓒倒挑的仔细, 目光扫过, 确认不是自己想要的就避开,任凭那朵花掉在地上, 花瓣覆了一层泥沙。 花有好几篮子, 徐时瓒等到了最后也没能盼来一朵牡丹。 辛晚松了口气, 如果真的等到了, 她反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好了,回去吧。”辛晚拽下他的袖子,把人拖走。 “这就是牡丹花。”徐时瓒忽然开口。 “什么?”辛晚茫然,不明所以。 再抬眼望过去, 徐时瓒手里的花周遭凝了一层薄雾,透过薄雾,里面是一枝娇艳欲滴的牡丹。 辛晚:…… 她不用多加揣量,就能猜到徐时瓒动的小手段, 她把声音压低:“干嘛用幻术啊?” 徐时瓒握着那朵花纤细的根茎, 绕着转了几下, 听到她的话,抬起眼来看着她:“但它是牡丹啊。” 无论是不是幻术做的,总而言之, 是牡丹。 辛晚听懂他的言外之意,凝噎。 徐时瓒将牡丹递给负责记录的侍从, 满意地看到自己和辛晚名字后面被划上了一个勾,跟着弯了下嘴角。 “别闹。”辛晚见他手里真的拿了红绳,觉得离谱:“我们系什么啊?” 徐时瓒和她对视几眼,看到她眸子里的不赞同,明白她心里的想法。 勾着红线的手指蜷了下,绕了好几圈,将那根细细长长的线紧密地绕在自己手指末端。 在辛晚的在注视下,他垂了眼睑,如她的愿说出了违心的话:“没有,我闹着玩的。” 辛晚这才满意,踮起脚拍拍他的头:“好,那就赶紧回去了。” 凭徐时瓒的能力,就算没有接住牡丹,也足够将那根红绳挂上去。 挂在最高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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