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椎爱像是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忽然冷静了下来。 等到椎爱平复咳嗽，通红着脸抬起头的时候，她也紧紧地攥住了沈舟的手：“会长，我……我能为大家做点什么吗？”因为咳嗽，椎爱的眼睛里甚至冒出了泪花，让她的表情看上去更加真诚了。 “虽然我不知道那个外星人到底说了些什么，但是看样子我好像能帮助大家变回原来的样子？” “会长，我该怎么做才能帮助大家？！” 沈舟顿了顿，看着椎爱闪耀且坚定的眼睛，忽然笑了笑，抬手轻轻摸了摸椎爱的脑袋——这其实也是沈舟第一次这样抚摸同龄人，也许是两个人现在的高度差真的是十分刚好，于是就顺手而为了。 沈舟说：“别急。” 不管是焦头烂额处处碰壁，还是无端恐慌造成骚乱，这都不是沈舟想要的。 一切都是为了维/稳，一切都急不得。 冷静，置身事外，然后才能看清局势。 这是太奶奶的训诫。 沈舟最后给椎爱的建议是先回去好好睡一觉，不管发生了什么，本土的人们是不会抛下他们不管的，沈舟也不会。而他给出的理由也十分可信，因为沈舟也在这里，也和除了椎爱的其他学生们一样遭遇了外星人的毒手。 “我们不知道它的来历，不知道它这么做的理由，甚至我们都不能确定那通讯息究竟是来自幕后黑手还是来自谁人的恶作剧，更遑论其中的消息有几分真实。”沈舟的表情很平静，那是一种可以感染他人的平静。 椎爱仔细地听着，小心翼翼地试探发问：“那万一是真的呢？万一，我真的可以帮你们变回来呢？” 沈舟深深地注视着椎爱的眼睛，忽然扬起嘴角笑了起来，这样的笑容在女生脸上也许会变得俏皮，在男生的面容上却莫名带了一股侵略性：“那我能拜托你现在就把我变成女生吗？” 不知道是不是无意，沈舟用的字眼是“变成”，而不是“变回去”，这样的话语结构让同样是个老司姬的椎爱不小心“污”得脑内思绪漂移了一下，但她很快拉回正道。 椎爱的耳尖发红：“我、我不知道怎么做……” “我想也是。”沈舟叹了口气，收回那过于富有侵略性的笑容，又再次像是安抚小辈一样揉了揉椎爱的脑袋。 椎爱垂下头：“对不起，帮不上忙……” 沈舟叹息：“没关系，一切都急不得。而且……如果那个外星人说的话是真实的，那么，椎爱，你存在在这里，就是我们的安心丸，是我们的幸运。” 望着椎爱的眼睛，沈舟露出了变成男生后的第一个如常的沈舟会长专属笑容：“你可还记得斯忒灵建立的初衷？大家都会陪在你身边的，让我们一起想解决办法吧。” 这个睡前的谈话并没有持续多久，安排一个学生会成员送椎爱回寝室，沈舟还需要在学生会室继续等待本土的消息和安排之后学校的事宜——如果他们不能在第二天太阳升起的时候变回原来的样子，那他们至少要想想该怎么填饱自己的肚子。 沈舟察觉到的永远比他说的要多，虽然斯忒灵已经走在智能化校园的前沿，但一夕之间支撑整座学校的教职工和基层人员竟然全都去了本土，只将一众没有成熟思考能力的象牙塔里的学生们留在了这座与世隔绝的岛屿上，不管怎么想都有幕后黑手的身影。 “就像‘隔绝了一切有干扰可能的外因，开始在这封闭的岛屿上开始进行试验’……么。”沈舟的面色凝重下来。 “呼啊……”打破他思绪的是背对着沙发这边的会长椅上传来的哈欠声。 沈舟愣了下：“我都快忘了，你还在这里。” 沈舟踢踏着不合脚的拖鞋走向自己一直办公的桌子，在面对着一落地窗夜景的椅子上看到了歪的横七竖八的男性，他以一种看上去就不是很舒服的姿势缩在会长椅上，赤着双脚，一脚踩在地上支撑，一脚很不顾忌地踩在椅子边缘，眼睛从天上的星星落在了沈舟脸上。他是难得的还能穿着体面衣服的人，原本的Oversize外套和宽松工装裤给了他身体适应的空间。他摘掉耳机，耳垂上的钻石耳钉在星辉下炫目发光。 “优梨，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经纪人那边怎么说？”沈舟问。 “啊……我在想……” 这位刚刚转学斯忒灵，课还没上一节就被外星人一视同仁变成了男性的现役人气偶像歌手沉思了一下，顺便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塞入嘴里，这原本是他得到的赠品，但却意外的符合他的口味，入口生津，清甜的花香和蜂蜜的味道让他稍微提起了点精神 ，他含着糖有些口齿不清地道， “毕竟当初签合约的时候用的是女性的身份，出道的时候也打着什么“国民初恋”“人鱼少女”的旗号，我现在这样会不会被当场解约并被要求赔偿一大票违约金啊？说不定会被狂热粉丝人肉到家天天辱骂哎。” 沈舟：“你好好说话。” “我还能怎么说哦……”优梨撑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怎么，打算看在童年情谊的份上给我开个特例吗？我们好棒棒的会长大人？” 沈舟：“既然你没有特别要求，那就还是和其他学生一样等候上面通知吧。经纪人那边我会拜托教师们帮你转达的，不管怎么说这样的特殊事态都是瞒不下去的，公司也有知晓的权利。” “啊，谢谢你帮我想好了所有的解决方法还特地来告诉我一声。”优梨像作揖的狗狗一样粗糙地做了个谢谢的手势，“同时也恭喜你把那个女生哄安分了，我还真怕她一个惊吓过度决定效仿先辈们跳海游到本土呢。” “你想，毕竟是全岛几千个男人对她一个女人，Action Video都不敢这么拍。”在沈舟不赞同的注视下，优梨从椅子上顺势起身，笑声和本来专门给女生定制的椅子发出的吱嘎声一起响起，“啊，看了出好戏呢。好了，既然不是我一个这么倒霉，那我就能安心地去睡觉了，会长，今晚这个不眠夜要好好加油哦~” “喂，优梨，你……”沈舟按住了变得比他还高的男人的肩膀，刚准备说些什么，手就被对方像是从肩膀上掸下灰尘一样推开了。 戴着钻石耳钉的男人对沈舟笑出了一口洁白也锋利的牙齿。 “既然变成了这副模样，再叫‘优梨’（Yuri）就不合适了。” “以后请叫我‘尤利’（Yuri）。” “晚安，沈舟。” *** 椎爱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熟悉又温暖的宿舍大门口，谢绝了学生会成员“陪她一起回宿舍”的建议——主要是她觉得把时尚露脐短T恤穿成露欧派装的学生会成员一定比她更加心累更加需要从夜里的寒风中解脱，回到自己的宿舍享受温暖的被窝。 直到椎爱慢慢开始爬上楼梯，在到达第二层的时候和一个只穿着一条女士内裤撅着屁股在收衣服的洗完澡的学生（注：原本性别女，现在性别男）恰恰好对上眼，两个人都看着对方傻了眼的时候，才开始后知后觉体会到了那个学生会成员的贴心。 但此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椎爱僵着脸，咳了咳嗓子，尽力如常且十分友好地说：“晚上好。” 那个似乎是刚刚洗完澡才出来收衣服的学生也尽力如常地转过身回礼：“晚上好。” 然后他就看到了椎爱的脸一瞬间变了颜色——毕竟不能期待一个习惯了那么多年女生宿舍和女性壳子的人忽然有了自己其实多了什么东西的自觉，哪怕他刚才已经在厕所怀疑人生试图摘下最后痛不欲生选择放弃。 看到椎爱的那一眼他甚至恍惚觉得好像是在一切发生之前和路过的不怎么认识却也很脸善的姑娘打了个招呼罢了。 那个学生跟着椎爱的视线低头看向自己…… 在椎爱看到他眼底飙出来的泪花前，他就已经夺门而入，在“砰”的摔门声中再次自闭了。 总感觉自己做了十分对不起对方的事，但椎爱发誓她不是故意的，真的。 毕竟以前从各种作品上看到的那玩意儿，基本都被打了马赛克，生理书上虽然也有，但毕竟没有现实来的冲击力大。 反正这一波是双输。两个人都受到了不小的心理创伤。 有了这一次教训，椎爱接下来贯彻的就是一个低头走路绝不乱看，终于到了自己所在的楼层，刚没呼一口气她又看着一排的透着光的宿舍窗户眼睛一黑。她的宿舍，在走廊最里边。 但是好在现在没有一个人在走廊上。 就这么一鼓作气走过去吧，椎爱想。 多大点事，这条路你走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于是椎爱路过第一间宿舍，她认识住这里的两个女生，以前选修课碰过几次面，平常是买饭遇到了还能点头打个招呼的关系。 椎爱从第一间窗户走过去的时候，宿舍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 椎爱来到第二间宿舍，这里的人她不认识，虽然宿舍是乱排的但是大家课程不一样基本碰不上面，她的脚步刚轻快了点，就在路过第二间窗户的时候听到了窗边有人在低声交谈。 “是她？” “嗯，叫椎爱。” 椎爱头皮一麻，加快脚步走过第三间，第四间…… 她终于发现了，不是刚刚好大家都在屋里，而是大家特意为她空出了整条走廊。而他们则在宿舍里，在窗户缝里，在门缝里，一双又一双的眼睛都在偷偷打量她。椎爱觉得自己在走一条漫长的透明隧道，隧道边都是好奇地打量她这个“珍奇异兽”的人。 从未见过女生的男人们的偷窥打量不该是这样的，他们应该看着她如同看着无法理解却又充满魅力的未知，他们眼中或许会包含最原始的谷欠望，又或者只是孩童般纯粹的好奇心。 而从女人变过去的男人们打量他们族群中唯一一个没有发生改变的“异类”的眼神，就是椎爱现在沐浴的这种，充满审视，充满了无数或相同或不同的猜测，那不是好奇，而是疑惑。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还·保·持·原·样？ 不知不觉椎爱的背上爬满了冷汗。她原先以为自己已经开始拔腿狂奔了，还在疑惑为什么宿舍看上去那么远，为什么走了那么久都还没到？ 但她后来发现了原来自己没能奔跑起来，反而在一道道目光下宛如在泥潭中艰难跋涉。那些目光若有实质，如有重量，让椎爱没法在这样的目光下轻松地行走。 究竟还有多远，究竟要走多久，究竟要承担这样的目光到几时？椎爱甚至有点想要哭了。 可是明明没有一个人对她做出过分的事情，没有一个人跳出来指着她的鼻子问“为什么就你一个还是女的”，大家温柔又体贴地把路都留给了椎爱…… 除了。 椎爱差点被忽然打开的门撞到，眼泪花终于忍不住漏出了一点，就这么傻呆呆地和看上去面色不好的高大男生正面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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