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楠离开的时候,椎爱给她打包走了她所有的物品,可生活了一年的痕迹不是那么容易清除干净的—— 两个人一起出资买下作为共用物品的衣架,迟楠用两个人的旧毛巾改成的抹布,甚至是椎爱桌子上那根本没用几片、现在都快变成泡面压的面膜也是和迟楠凑满减一起买的…… 有时候椎爱每天起来,看着对面空空荡荡的床铺,都不会觉得那是迟楠离开了,而是她把被子抱出去晒太阳去了。 说不定过一会儿,迟楠就要推门进来,爬上椎爱这边的扶梯推推睡得昏昏沉沉的她,用好笑又无奈的声音叫她起来吃饭,别真的修仙“绝食”了。 沈舟将椎爱的沉默当成了委婉的拒绝。 这也在沈舟的料想之中。 作为斯忒灵目前的实质责任人,沈舟当然和连理一样希望全体学生早日变回女生,越快越好。那些运动部成员们曾经开玩笑似的说过的“等椎爱室友变回女生了就换别人接替那个离椎爱最近的位置”的想法,既然普通学生都会想到,沈舟这样的管理层不可能没考虑过。 只是加快变回女生的效率重要,学生们、特别是椎爱本人的心情也更加重要。 深思熟虑后,沈舟还是驳回了这一提议。当时,提议的发起人连理,很明显地气鼓了脸。 在迟楠因为那样的事,离开了学校,椎爱的室友位置空下来后,连理又马不停蹄地重新提起了当初被驳回的提议。 沈舟有时候真的会惊叹连理的纯粹—— 在沈舟委婉地表示:“这个时候给椎爱安排新室友,她可能会不太舒服。” 之后,连理一脸“你在说什么理所当然的话”的表情:“她会排斥,会生气,会发怒,也可能会冷对待新室友,造成适得其反的结果。” 沈舟扶额:“所以……” “那难道就永远也不踏出新的一步了吗?”连理打断了沈舟的话。 沈舟有些怔忪地看向他。 明明眼前的人是陌生的男性面孔,沈舟却仿佛回到了第一次见到连理的时候,她和那位在国际上都十分权威的教授争论观点,最后成功说服了对方,证明她才是正确的那一方。 沈舟当时就很欣赏连理,但也对她的行为感到好奇:“如果你没能证明自己的观点正确,如果那个教授没有真诚地决定承认自己的错误、选择接受你的观点,你不害怕那时自己将会面临的处境吗?” “什么处境?”脸上仍带稚气的少女认真地盯着沈舟,“我为什么会陷入那样的处境?” “我知道我是正确的,对方也知道,所以我在一开始就知道他一定会认可我的。” 天才少女几乎是傲慢地在说着这些在旁人眼里堪称自大的话语。 “如果世界上都是固步自封,不愿尝试新事物,踏上新旅途的家伙,那人类也就没什么未来可言了。与其等待千百年后无望的终局,还不如现在就选择自灭。” 沈舟在那个时候,就发现连理身上注定不会被常世所理解的“疯狂”了。 在人类发展的历史中,总会出现这样的“疯子”,推动着这个种族成为这颗星球的万物灵长。 沈舟欣赏这样的连理,所以才会邀请她来斯忒灵。如今,连理也变成了现在的沈舟最可靠的同伴和帮手。 ——所以,在收到那个“调宿舍”申请之时,沈舟并没有在一开始就直接回绝,他想尝试一下,听听椎爱的想法。 沈舟不知道此刻自己应该如释重负还是觉得为难,他温声安抚椎爱:“如果你不同意的话,也没有关系,我会负责告知对方的。” 椎爱这才恍然回神般抬起头:“会长,我能问一个问题吗?” “是谁呢?想要成为我新室友的那个人?” 椎爱在想,是不是哪个她不认识的格外积极的学生。她决定问出名字后亲自去回绝对方,当然,也多给对方安排一点“心动值”积分,作为道歉和安抚。 但是椎爱却在沈舟那里听到了自己没有想到的名字。 “是苏语冰。” 沈舟回答她, “他想成为你的新室友。”
第27章 二十七 苏语冰要搬到椎爱寝室里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 席雾正在嗦螺蛳粉,猛然这么一呛,稀溜的粉条一个不慎又落了一半回汤碗里, 还在他的白背心上溅上汤汁两三点。 常文刚在擦眼镜, 幸运地漏掉了最倒胃口的那幕, 但当镜片归位,视野清晰, 他还是为席雾此刻的埋汰皱了皱眉。 哪怕席雾现在的脸再帅, 此刻趿拉着人字拖翘着二郎腿,再加上那套白背心大裤衩公园遛鸟老大爷同款不羁打扮(席雾不满地表示是因为这个装扮束缚感不会那么强), 十分的颜值都能打对半折扣。 来自学霸室友的高冷“蔑视”终于让席雾回过了神,他粉都不嗦了, 啪得一下把汤碗往桌上一搁。席雾脸上的表情其实还是木的, 但他就觉得自己很有必要来这么一下(哪怕汤汁又溅到了桌上),这就和古代青天大老爷的那个惊堂木, 预兆决裂的那一下巴掌一样, 都是很有必要的一个动作, 要表明他现在的态度。 “他他他……怎么能……!” 好吧, 席雾也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一副什么态度。 生气吗?为什么生气? 委屈吗?或许有一点。 常文的声音冷冷淡淡,告诉席雾这桩子事后, 他又雷打不动地翻开了他的学习资料:“为什么不能,椎爱的寝室床位空着,又没人把苏语冰的脚绑着, 他怎么不能去。” 席雾:“这——男女授受不亲啊!” 常文用一种“你疯了吧”的眼神看席雾:“你真把自己当男人了?” 席雾连忙摇头,生怕慢一点就要被常文怀疑他心理性别为男了:“可……之前迟楠不是……是吧?” 字句像是半融的糖块含糊在舌尖上没有明说, 就好像将这事件明明白白地重复一遍都会让那可怕的一幕在眼前重映。 但好在女生聊八卦时眼神交流足够起到作用,一点指向性的词句就包含了全部心惊胆战的回忆和难以言说的心绪。 房间内忽然陷入一片难耐的寂静, 常文也沉默了,他盯着书本,好像已经专注于学海之中。但席雾知道他没有。 这些日子,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到迟楠,没有再提到那晚看到的事情,但是席雾知道,不,席雾确定,没有一个人能忘记那夜所目睹的场景。 越过那扇与往日无异,与自己宿舍无异的门扉—— 这里住着迟楠和椎爱,席雾以前也是串过门的,来问问作业什么的,大多数时候都是迟楠来替他开的门。等席雾和坐在床头玩手机的椎爱讨论好了作业,迟楠偶尔还会剥个橘子、削个苹果分给她俩。 还是女生时的记忆从未在脑海中褪色,一切都好像本应如此理所当然。如果不是每次上厕所必须掏出那玩意儿,洗脸时偶尔会被镜中的自己电到,席雾都快适应他的新身体和新生活了。 适应到,仿佛一切未曾改变,仿佛一切都仍然是那么理所当然。 但是,跨过那个门槛,所看到的事情,完全推翻了席雾自以为是的认知。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那档子事,从片里、从电影中、从小说上、再不济从某个朋友的口中,多多少少都能了解的。 只是女生不会如男生一般将这事搬到台面上讲,或许是害羞,或许是为了维持一点子矜持印象…… 席雾会知道自己的哪个朋友交了男朋友,偶尔也能在一些隐秘的告知或者一些直觉性的观察中知道某某终于有了“夜生活”,但他不会特意去想那些场景。 现在,席雾终于明白个中原因。 那个时候,亲眼目睹迟楠如捕猎的猛兽一样弓起的脊背和被他控制在腰侧却仍然在被子上不断挣扎的椎爱的足,亲耳听到那淹没在细微的唇舌交流水声中的呜咽和男性像是兴奋过度的粗重喘|息—— 就像被人当头砸了一榔头,席雾僵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那副场景就这么刻入他的视网膜。 应该闭眼的,不,应该去帮忙的—— 可席雾只是站在原地,只是注视着在床上四肢交缠的两人。 以前习以为常的宿舍日常:来开门的迟楠,坐在床头玩手游的椎爱,削苹果的迟楠,打着哈欠去收衣服的椎爱,偶尔能看到的一起看电影的两人、她们分吃着同一包薯片、头挨着头挤在电脑前…… 这些全部的全部,平凡却也让人怀念的,深以为然的日常—— 在跨过那道门扉时碎得彻彻底底。 影像沉沦于眼底,烙印于脑髓,脊背发麻,手脚颤栗。 那一刻,席雾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被侵|犯的椎爱,又觉得自己好像变成了正在侵|犯椎爱的迟楠,他没发现自己手环上的数字在剧烈起伏,他所知道的唯有一点。 ‘回不去了。’ 他回不去了。 他们回不去了。 看到了这一幕的所有人,都回不去了。 在迟楠离开后,椎爱开始闭门不出。 没有人再去敲过椎爱的门,就好像椎爱和迟楠一起离开了。 席雾是想再见一面椎爱的,他还记得自己欠椎爱一盒蟹黄小笼包,但他不知道该如何送到椎爱手上。 他起大早,跑去食堂排队,殷勤得抱着尤带热气的蟹黄小笼包回来,却偏偏像是一个被勒令“不准敲门”又忘记带手机的外卖员,只能在门口徘徊了一圈,又一圈。 明明只是敲个门这样的小事,抬手笃笃笃三下就能解决的问题,席雾却觉得束手无策。 不,或许该说,他在害怕吧—— 他害怕会再次见到仍未从视网膜离去的那一幕,他害怕见到经历过那般不幸遭遇的椎爱,他害怕那扇门打开后,在椎爱的眼底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 ——明明不知道看过□□二两肉多少次,但席雾从未有那么一刻如此时般深刻认识到他们如今的差异。 席雾害怕却不得不去承认,他习以为常的日常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最后,席雾只能把蟹黄小笼包挂在了椎爱寝室的门把手上,无言地悄然离去。他终于迟来地共情了给心上人送早餐的“暗恋者”的心情:既怕她知道,又怕她不知道。 席雾现在还无法理清自己心中的一团乱麻,哪怕在刚变性的那会儿,席雾也从未感到时间如现在一般凝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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