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厮杀声再一次传来,她倏地笑了。 她们等到了,万佛宗等到了援军。 可惜,她等不到了...... 她眼里的光泽消散了,那抹蔚蓝色却一直留在眼底。 这样的笑声从菩提城的四面八方,从万佛宗的各个角落响起,微不可闻,与她们上战场前的慷慨激昂决然不同,语气却还是那般肆意而张扬。 轰隆。 围墙彻底塌陷了。 万佛宗西面。 和光痴痴地望着天空,这盛大而宏伟的一幕,久久回不过神来。 脑海中所有繁杂纷乱的线索汇集在一起,那些她看不明白的信息,那些她无意忽视的线索,一条条、一根根交织在一起,最终凝结成一个难以置信的结果——海族。 渐渐咸涩的河水、不似冬日的水温、各种关于海族的流言...... 江在鹅随口猜测的“海水倒灌”,竟然是真的。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真的不会、也不敢相信。 在真实的坤舆界历史中,天魔大战打了整整一万年。这一万年间,海族闭居沧溟海,只露出一次脸。那便是龙族同天魔达成交易,以鲸族的命为代价,得以举族迁往天极界。 而现在,海族居然参战了,哪怕海族的军队里没有任何龙族的身影,也足够令人吃惊。 和光还在分析海族发生的事件,脑海里突然传来江在鹅的疾呼,“快闪!” 身体的速度快过脑子的速度,她没来得及细想,下意识就地一滚。啪——黑鞭抽过,泥土横飞,三尺长的沟壑瞬间出现在她闪过的地方。 猛烈的风声响起,一道道黑影五花缭乱,迎头挥下。 和光心头一慌,刚要躲过,哗啦哗啦,身后涌来大量河水,顿时浇灭了所有的黑鞭。魔气一碰到水,登时溃散,软趴趴地掉下来,伏在地上苟延残喘。 魔相眉头一压,心里闪过不好的预感,这股子海腥味,莫不是...... 他伸出手,作势收回地上的魔气。 没想到那和尚察觉到他的动作,抢先一步,扔出一缕佛力,地上的魔气被缠住,瞬间被净化,消散干净。 他不悦地瞪了她一眼,心底一阵暗恼,“我早该处理掉你,狡猾的秃驴。”然而比起这半死不活的和尚,更重要的是水底下那玩意儿。 他扭头望向水面,厉声道,“出来吧,你以为你还能躲多久?” 水面没动静,甚至连一声咕噜都没有。 他盯住水面许久,倏地轻笑一声,他留在这儿,和虫子置气做甚。 他本就不必留在这儿。 遵照魔主的命令,四魔相都上了战场,两个守在前线对付三光秃驴,他和另外一个脾气暴的负责端掉撤离的部队。 他率先溜进万佛宗,本以为能第一个追上撤离部队,结果被堵在了西面城门。暴脾气都突破正门,追上撤离的部队了,他还被几个虫子一般的家伙拖住脚步。 战争打了大半,眼见着他们就要踏平万佛宗,拿下这场战争的胜利。 在最关键的节骨眼上,海族竟然参战了。 那些孬种居然肯冒头,别说他,恐怕就连魔主都没想到这一步。 不提这些海族的实力强不强,单是它们的那一手海水,就克制住了天魔。 看天上这架势,海族军队是冲着菩提城城门去的,那儿是两军交锋的前线。一旦那儿出了情况,势必扭转全局,天魔的士气暂且不论,人族的士气怕是会大大提高。 而人族,又是最看重士气的生物。他们的士气,会无形之中影响他们的实力,他们同伴的实力。 魔相心里琢磨着,暴脾气还在对付撤离的部队,闲暇的就他,他得抓紧赶回前线。 他收起了黑鞭,“你不出来,好,我走。” 水面没动静,和尚却猛地瞪大眼,她一步步挪到他前面,想要挡住他的去路。 魔相啧了一声,“你累不累啊,算了,今日算我好心,给你个痛快吧。”说完,他猛地抽鞭挥去,这一鞭远超之前,她根本躲闪不掉。 不料鞭子打到一半,又被河里喷出的水流截住了。 水面咕噜咕噜冒出气泡,一个鲛人越水而出,施施然走了过来。 “鲛人?”魔相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这家伙一眼,语气不禁带上了轻视“不过是鲛人,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众所周知,海族最强的是龙族,其次它的忠实走狗蛟族,接着是嗜杀的几大大型鱼类。鲛人这种货色,撑死了算中等水平,更别说鲛人族数量稀少,翻不起什么水花。 鲛人径直走到他眼前,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根手臂长的骨刺,对准了他。那家伙张开嘴,吐出一串听不拎清的话。 “咕噜哗啦#@%#%%##%......” 魔相皱了皱眉,“说人话。” 鲛人顿了顿,用十分不标准的人语说道:“你个天魔,扯什么人话,脑子被鱼啃了?” 这话说得放肆,魔相心头顿时升起一股怒意,他一鞭子挥向鲛人,又释放出无数魔气,加快鞭子的速度,把鲛人压着打,不给鲛人丝毫反击的机会。 他嗤笑一声,一边游刃有余地鞭笞鲛人,一边冷嘲热讽,“说你弱,你还真弱,就这么点实力,早点滚回沧溟海躲着吧。” 鲛人发出古怪的声音,朝着身后的河流一挥手,一大波水流涌到身前,就要朝他喷来。他立马后退几步,退出了河水的喷射范围。 “不过是偶然被你得手罢了,你以为这种小技巧,还能用几次?” “除了玩水,你就没别的手段了,怪不得你们鲛人要被龙族压在脚下。” ...... 鲛人勃然大怒,双手的法诀越来越快,汇聚的水流越来越多、越来越急。 魔相斜眼看着,完全不以为意,这点子速度,在他看来不值一提。鲛人费了这么大劲儿,这么多河水喷过来,却一滴也没能溅到他身上。 魔相抬起另一只手,五根手指的指尖都伸出枝条,他轻轻吹了口气,“一个半死不活的和尚,一个野蛮愚昧的傻鱼,就凭你们也想拦我,痴人说梦。” 说完,五根枝条直直冲着一人一鱼奔去。 和尚站起身,似乎是打算侧身躲过。 他心下微哂,轻轻动了动手指,那五根枝条一瞬之间生出数不清的分支,结成密密麻麻的树网,朝他们盖去。 铺天盖地,逃无可逃! 这时,河里再次涌出数股水柱,朝着树网喷去。 他冷笑一声,“做梦!”树网在空中一转,躲过了水柱,继续向那两个家伙发起冲锋。 砰—— 他扭头望去,河流的水流一停,开始旋转起来,数不清的水流从中喷出,直直地喷向树网。 魔相哼笑一声,只动了动手指,便挪开树网,躲过了这一波袭击。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水柱越来越多,越来越急,丝毫没有减缓的趋势,他皱紧了眉头,手指渐渐僵硬,竟然有些力不从心起来。 哗啦。 树网被一根水柱抓住,紧接着其他水柱蜂拥而上,就像咬住了猎物的鲨鱼一般,生生把树网把魔气撕得粉碎。秃驴又甩出一道佛力,彻底消灭了他的魔气。 魔相只觉额头青筋直突突,心中怒火中烧。 一个鲛人就够了,没想到水底下还藏着。 魔气不擅水,他无法感应到水底的动静。 他死死盯住水面,怒喝一声,“出来!” 弱小的虫子就喜欢抱团取暖,他今日非得一把火烧了他们不可。 哗啦哗啦。 河流传来巨大的动静,噗通,一个鲛人走上岸来。魔相冷笑一声,挥出一束魔气,正准备一举解决这家伙,早点完事。 噗通,又冒出了一个。 他皱了皱眉头,该死的麻烦,不会又像是西面城楼的秃驴和尚一样吧,又想紧紧拖住他? 噗通,三个了。 他不由得怀疑,莫非海族军队分了一队来这儿。 噗通,四个、一队队、一群群,全都爬了上来。这些家伙死死地盯着他,手中握紧武器,站到了最先的鲛人身后。 鲛人们上岸后,隔着他,一排排向四周扩散,直到层层包围了他,挤满了整个巷子。 魔相吐出一口浊气,已经快控制不住心底的怒火了。好家伙,真派了一支队伍来对付他。 河流里,噗通声还在继续。 无数的鲛人从河里探出头来,虎视眈眈地盯住了他,整片河流的区域都挤满了。 魔相环视四周,脸色沉了下去,身上的魔气暴躁起来。他知道,他又要被拖在这破地方了。而这条河上游,恐怕也有数不清的海族游了上去,对付另一个魔相。 领头的鲛人挑衅地笑笑,摊开手,吐出不太标准的人语。 “一个拦不住你,一群呢?” 万佛宗正门。 厉无咎扒住魔将,像一面死缠烂打的爬山虎,狠狠地缠在魔将身上,他一口咬上魔将的脖颈,大口大口地吞食魔气。 他不好准确地形容这股味道,和灵气决然不同,带着浓稠黏腻的血腥味,有些像生的牛杂。 他曾在盛京的牛杂店偶然闻过一次,腥臭味扑面而来,一股股往他鼻子、喉咙、胃里钻,恶心的味道混杂挤压在一起,来自牛的肺部、胃部、肠子、肾...... 魔气的味道比牛杂重得多,要让他说的话,更像是“人”杂。 吞食的时候,恶心的味道往胃里钻,恶念的心魔往识海里冲。 人的七情六欲,那些堪不透、忘不却的事情和感情,丝丝缕缕缠住他的心神,和他自己的心魔勾结在一起。他的记忆,以及那些早已忘却的事情翻涌上来,一遍遍重复,一遍遍加深,以至于曾经不在意的事情,也变得无比在意、无比不甘和难受。 尤其是盛京沦陷的那一夜,百姓痛苦挣扎的神情,族人毅然赴死的背影,那些他未曾留意的细节,一点点清晰起来。 以前,他没能堪透。 现在,他更堪不透了。 一个时辰,他还能听见老爷子的叫喊声。现在,脑子里全是盛京的惨叫和哀鸣,其他的,一声也听不到了。 以至于天边现出那一片蔚蓝色,激昂而澎湃的乐声响起时,他是战场上唯一没有看到的人。 魔将神色一变,扭头望向菩提城城门的方向,心里急着去帮忙,抬手摸上厉无咎的后颈,打算一把吸干他的魔气。 厉无咎注意到了魔将的举动,他眨了眨眼,脑海里还剩一分清明,却只剩一分了。 再不自爆,就晚了。 他扭头望向老爷子,朝他笑了笑,无声地吐出两个字,多谢。 他疯狂催动丹田,急速运转灵气和魔气,如果运气好,一波带走魔将,运气不好,至少也能造成些许伤害。 丹田到达临界点的那一刻,他心里松了口气,好了,他终于有脸去见地下的族人了,他厉无咎哪怕又怂又孬,也无愧厉家满门忠烈之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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