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囊!” “继续弹啊!凡人小哥,我挺你!” 赢家是个温雅的凡人,他拨了一个清脆的音,感谢为他撑腰的观众。 裁判抹了把汗,吼道:“还有挑战者吗?有就上台!” 他席地一坐,岔开腿,毫不顾忌地靠在边栏,摇着大蒲扇,松了松衣领,从里衣内掏出两个冰袋,随地一扔,抱怨道:“大衍宗是不是偷工减料了,这玩意儿怎么就没用了。” 裁判接过伙计的饭盒,迫不及待开吃,边吃边怨恨地看着他,“晚了半个时辰,我差点就饿死了。” 伙计挠挠脑袋,谄媚地笑了笑,好声好气说道:“大厨没忍住,尝了几口,这不得重做嘛。”他毫无愧色地继续说道,“您也知道,我们泰和楼的特色就是慢。” 裁判夹着筷子,敲敲饭盒,嘴里塞满食物,鼓囊着说道:“要不是你们家的菜好吃,我会等你这么久?” 伙计抚顺他的衣服,掐诀给他使了个清凉诀,“别气,气坏身子就不美了。” 裁判哼笑一声,不再同他计较。 这时,一个红色的身影飞上台,身姿曼妙,骄阳似火。 人群中安静了一刻,“晦气”、“麻烦了”等词不断冒出来。 裁判神色一僵,赶紧丢下饭盒,迎上去,腹诽道:难不成今日出门没看黄历,这小祖宗怎么来了? “公子,这是乐曲比赛。” 谢琰粲然一笑,“我知道。” 裁判:那你上来? 乐曲比赛不论仙凡,只论音乐的好坏。修士参赛需暂时卸掉修为,化为凡人,两人同时奏一个曲子,评价标准是奏者的能力和技巧,输家奏到一半自会停止演奏。 不少观众来自各个地方,没听过谢琰的名声,故而请教周围的人。 “道友,他…” “啧,混世魔王,人见人嫌、狗见狗吐的那种。” “不过,没听说他会弹小曲儿啊。” 凡人乐师向谢琰抱拳,“公子,我们开始吧。” 然后,他眼睁睁地看着谢琰掏出了一个唢呐。 唢呐… 轰的一声,人群中像炸开了锅。 哪来的流氓?太不要脸了! 谢琰耷拉着眼皮,满不在乎地说道:“不行?” 裁判咽了咽口水,规则中没有这条,没人想到会有人这么不要脸。啧,让他钻了空子。 “行。” 听到满意的答案,他莞尔一笑,转了转唢呐,看向凡人乐师,“满月还是头七,你选一个。” 凡人乐师:选你麻/痹。刚刚弹的还是阳春白雪,怎么现在落到这个地步了。 无论凡人乐师提出什么高雅的曲子,谢琰总有办法坳到泥丘里,最终选定了欢庆的曲子。 一曲不到,素雅的琴音不敌接地气的唢呐,败退而去。 裁判看得心头发堵,碍于规则,无力阻止。 谢琰作为胜者,站在台上,金鸡独立,眼看着一个时辰过去,还没有人上台,他就要给那混小子颁奖。想到这,裁判气得牙痒痒。 天无绝人之路,在谢琰即将胜利之际,勇士上台了。 来人穿着一袭灰扑扑的长袍,长袍上打满各种花样布料的补丁,与话本里的乞丐差不多,可他的衣角处绘着万佛宗的纹路。 裁判既开心,又忧心。 开心的是能来个人给谢琰添添堵,最好把他赶下台。 可是又想不到什么乐器能赢过唢呐,难不成和尚再掏出一把唢呐,唢呐对吹,那场面可就刺激了,他的小心脏受不了这么折腾。 谢琰上下打量尤小五,唇角弯弯,“小和尚,好久不见。” 尤小五轻哼一声,没回应。大师姐的被驴之仇,他一定要报回去。 “你的乐器是什么?亮出来瞧瞧。”谢琰可不相信有什么能骚过唢呐,正是它够骚,他才学它。 尤小五道:“佛门晨钟暮鼓,最优秀的练气期弟子才能获得这个殊荣,不巧我敲了几年。” 在谢琰震惊的目光中,他扛出了一个等人高的铜钟,落地一晃,铜音赫赫,振聋发聩。 清明坊东面,酒楼林立、绣旗招展,风一吹,遮蔽天日。 人气最旺的要数大衍宗的樊楼,但论美菜佳肴,万佛宗的泰和楼遥遥领先。 泰和楼上立着三层楼高的迎宾欢门,欢门上挂满璎珞、彩球,大门绘有贤劫千佛的彩画,设宝蓝杈子,悬明黄帘幕。 一楼大堂,门床马道,人头耸动。 人群像打了鸡血一样,满脸疯狂地看着大口灌酒的两人。 泰和楼正在举行酒量比赛,参赛者不论仙凡,修士需卸下修为,单单拿胃与凡人拼酒量,公平竞争。赢家获得泰和楼的贵宾卡,吃饭不用排队,直接超过前头所有人。 参赛者的酒坛是一只小小的鹦鹉螺杯,里头刻着阵法,容纳海量,泰和楼事先放入了海量的好酒。 喝了半天,撑到最后的只剩两人。 温潮生站在一旁,一脸焦急,他正是和光等人来盛京时,传送阵的护阵人。他揉了揉眉心,劝着饮酒的人:“别喝了,快同我回传送阵,那边快撑不住了。” 那人摆摆手,忙着灌酒,没空开口,传音道:“老子今日休沐,别烦,你开两座传送阵,不就行了。” 温潮生无奈,“你以为我是你吗?能一人撑两座传送阵。” 围观群众一直吆喝。 “上啊!莫挨老子!” “别堕了‘大乘以下第一人’的名号!” 谢瑶拄在莫长庚身边,目不斜视地盯着他,听到“大乘以下第一人”,浑身一机灵,眼里的星星几乎要溢出来。 另一边是个凡人老头,他周围聚集了一堆凡人,给他加油喝彩。 老头灌酒期间,还不忘给莫长庚比个中指。 莫长庚眼角弯起,回了个中指。 他已经很久没有卸下修为灌酒了,爽是爽了,可昏沉沉的脑袋也不是开玩笑,后脑勺沉沉的,耳朵蜂鸣,与众人的喧闹掺和在一起,像是有人在打鼓。 心脏也跳得极快,一震一震。 温潮生的声音一直在识海徘徊,聒噪极了。 莫长庚扭头,不想看他,周围全是骚动的人群,他一一扫过他们。 猝不及防间,楼道转过一抹白色,秀发后垂,面若桃瓣,目若秋波,她似乎看到了他,唇角狡黠地扬起,他不禁咽了咽喉咙,灌酒的速度慢了点。 观众察觉到他的失态,吆喝得更起劲。 然而,这些吆喝声和疯狂的脸在莫长庚眼中渐渐远去,只剩下她。 她穿着万佛宗的僧袍,没有一点点缀,素净雅致。 她径直向他走来,咔哒咔哒的脚步声越过吆喝声,踩在木质地板上,踩在他浮躁的心上,踩在他不知什么时候静止而干涩的喉咙上。 吆喝声停下,老头一把扔掉鹦鹉螺杯,裁判举起他的手,宣告他的胜利。 莫长庚像是被现实抛弃一般,脑子里一头乱麻,分不清虚幻和真实,他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握着鹦鹉螺杯,直直地盯着她。 直到和光一把打掉他的酒杯,启唇一笑,阳春三月、百花尽开,她的粉唇一张一合。 “人生何处不相逢。” 他挠挠头,这酒后劲挺大。 他解除禁灵,运转灵气散掉酒气,甩甩脑袋,识海清明。 一睁眼,她还在眼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哦豁,这是真家伙。 莫长庚砸吧嘴,皱着眉头,“那天突然被调来盛京,忘记和你们说一声,对不住了。” 她轻哼一声,看不出是相信了,还是没相信。“一起吃个饭?” 莫长庚扭扭脖子,活动活动关节,站起身,一手搭在温潮生肩上,“今日还有事,传送阵缺人手,我得去帮个忙,下次吧。” 温潮生惊疑地看着他,“你刚刚不是拒…” 莫长庚赶紧堵住他的嘴,头也不回地拖走他。 谢瑶抱着剑追上去,“莫前辈,收徒的事儿…” 莫长庚面无表情地拒绝,“我不带小屁孩,找他。”他指着温潮生。 谢瑶抿紧唇,神情透露出几分嫌弃。 温潮生嘴角抽了抽,“我好歹是个大乘,给点面子。” 喝酒比赛结束,人群散去。和光走到二楼,开了个包间,等尤小五。 未正,他终于到了。 和光斟茶,推给他,瞥见他嘴角带笑,好奇地问道:“遇到什么好事了,说出来听听。” 尤小五眨眨眼,按捺心里的雀跃,摆摆手,“没什么大不了的。”收拾了谢琰一顿罢了。 “对了,大师姐,我们来泰和楼干嘛?” “查账。” 尤小五恍然大悟,泰和楼好像确实是万佛宗的产业,“是哪座禅来着,我有点记不清了。” “饕餮禅。” 他哈了一声,五官扭曲在一起,有些难以置信。 饕餮禅,这个禅的弟子不都是吃货吗?上山下海、赴汤蹈火就为了“吃”的人,怎么开得了酒楼? “饕餮禅修心,要抑制食欲。他们当厨师,呕心沥血做出一盘菜,却要给客人端去,看着客人吃。还有比这更能磨砺饕餮心魔的吗?” 尤小五:狠,真狠。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0-06-07 17:10:18~2020-06-08 18:50: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第38章 38 饕餮禅 ◎哪来的兔崽子敢动我的鱼?◎ 泰和楼。 桌上摆着一笼圆形花朵状的蒸糕,折叠翻滚了七层,精致小巧,尤小五拿着筷子戳了戳,面皮极软,一揩面皮,他舔了舔筷头,是猪油。 尤小五夹起一块七返膏,咬了一口,松软甜香。 泰和楼的猪油比不上樊楼的深海鱼油,面粉的质量也比不上,价格比樊楼便宜数倍,味道不比九曲城樊楼的差。 和光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九曲城是修士的地界,自然往贵里做。盛京的酒楼照顾凡人,不止价格,材料也多来自凡人。” 叩叩叩,包厢的门敲响了。 尤小五刚吃下一个七返膏,嘴里嚼吧着,起身去开门。 刚摸上门闩,木门从外面猛然推开,一阵强风袭上脑门,他惊得后退几步。紧接着,一只脚踩上他的腰、胸膛,在喉咙处用力一点、额头一踏,他不由得跪倒在地,一个身影飞跃过他。 他惊恐地睁大眼,来人是元婴期,她手上提着一把菜刀。 来者不善! 大师姐—— 尖叫声没能喊出口,七返膏堵住喉咙,尤小五睁大眼睛,呼吸一窒,脸色发青,他猛拍胸膛,想把七返膏拍下去。 咳咳。 来不及了,来人已经冲到大师姐面前,他猛地抬头,准备救驾,却看到… 元婴期女修疾步冲到大师姐面前,啪的一声,往地上一跪,抱着大师姐的大腿就开始哀嚎,“我的亲娘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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