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非天的眼神也挪到了酒缸上,他捏着一只破口的酒杯,作势往里舀酒。酒杯伸进去之前,和光伸手拦住了。在他们讶异的目光下,她拿过宁非天手里的酒杯,亲自舀了一杯。 清冷的月辉下,酒水波光粼粼,泛起的一缕缕涟漪间,散发着隐隐的金光。 “龙骨酒。” 她晃了晃酒杯,那两人的眼神也随之晃了晃。 “坤舆界独一份的龙族,饕餮禅主亲手酿下,刚从土里挖出来的。” 她往宁非天的方向递去,他的手指刚触上酒杯边缘,喉结动了动。她反手一转,酒液顺着他的手心流下去,泻了一地。 宁非天的手指僵硬在半空,脸庞的绷带看不出任何情绪。和光感受着他周身的低气压,估摸他应是有些动怒。 若鹿急得猛拍大腿,直呼可惜! 片刻过后,宁非天不缓不急地收回手,冷硬的眸子又盯了过来,从喉咙间闷闷地笑了一声。 “哈,玩我?” 和光轻笑一声,“宁道友言重了,你伤势未愈,恐怕喝不了这么烈的酒,闻闻酒香也好。” 咔嚓,酒杯摔在地上碎了。 缠满绷带的手袭了过来,迅速把她的手按在酒缸边缘。他已侵身到她面前,更加馥郁醇厚的酒香味从上方罩来。 低沉的笑声从上方飘来下来,“够不够烈,我尝了才知道。” 和光挥开他的手,不紧不慢地盖上酒缸,“我尝过了,道友这身子可受不住,还是别试了。” 他缓缓坐了回去,拎起自个儿的酒壶,仰头就要灌下,酒液落到嘴边,他不耐烦地啧了一声,又收起了酒壶,眼神还是移到龙骨酒上。 “你想要什么?” 和光也懒得同他扯七扯八,“【世界的终极】是什么?告诉我。” 若鹿眼神闪了闪,似乎想说些什么,又被宁非天的眼神瞪了回去。 “我说了,就给我?” 她点点头。 他扯嘴笑了笑,直勾勾盯住她,薄唇吐出四个字,“我不知道。” 和光皱了皱眉,感觉哪里不对劲,问道:“你答了。” 他粗着嗓子应了一声,“不错,我答了。” 和光摩挲酒缸边缘,心里头琢磨起来。 她问【世界的终极】是什么,他说他不知道,不知道上面还有一层前提。有【世界的终极】这个玩意儿,他才能说他不知道。他肯定它存在,不过不知道它是什么。 和光掀开酒盖,又问道:“谁知道?” 他又摸出一只破口的酒杯,递与她。她没动,他晃了晃酒杯,眼神催促她。 和光垂眸瞥了一眼,无奈之下接过酒杯,舀了一杯,递到他面前,在他伸手接过前又缩了回来,“谁知道?” 紧接着眼前闪过一道黑影,和光感觉手下一轻。他已然偷走了那杯酒,大口灌了下去,满意地叹了一声,似乎还在回味龙骨酒的余韵。 过了一会儿,他才把酒杯抛给她。 “知道的人知道,不知道的人不知道。” 和光暗骂一声,把酒杯扔了回去。他也没躲,任酒杯砸在头上。 “你耍我?” 他倏地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懒懒地盘起腿,席地而坐。松垮垮的袍子散了开来,层层绷带都挡不住他身上结实的肌肉,一股混合着血液和酒香的味道从他身上传来。 “别急,听我解释,【世界的终极】这玩意儿,不知道的人不知道,知道的人永远不会告诉别人。” 他抬手要去舀酒,她立即打开他的手。 “再说清楚些。” 他缓缓抬起手,缠满绷带的手指指向她,“你可以知道,你可以自个儿悟到,却不能从其他人口中得知。” “怎样才能悟到?” 他指尖一转,指向茅草屋旁边的湖里。黑色符文从他指间流出,绘成阵法,清风哗地一下从他手里喷涌出来,朝湖面刮去,瞬间吹散了那一片水雾。 “那儿,碧湖中央有一棵树,叫扶桑树。树下有一座天问碑,碑上刻着诸天万界自古以来所有的秘密,【天道的终极】也在上边。” 湖面的水雾后方,庞大的阴影显露出来。 和光心头打起鼓来,“去那儿,我就能悟到?” 他自顾自地舀了一杯酒,慢慢酌了起来,“不,你悟到了,也还不知道。” 和光垂眸瞥向他,一把从他嘴下抢过酒杯。 红水泛金的酒液从他唇角流了下来,染红了绷带,他直直叹了好几口气,似乎在抱怨她泄愤一般的行为。 “我也不好怎么说,毕竟我也不知道【世界的终极】。用天枢阁阁主的话,假若【世界的终极】是隐藏在门后的秘密,那么天问碑不过是这扇门。悟出天问碑,不过找到了这扇门,知道了终极的范围。” 天枢阁是疏狂界唯一的组织,传言天枢阁知晓诸天万界所有的秘密。 和光追问道:“怎样才能推开这扇门,知道终极的内容?” 他手指往上一转,指向湖中央的上空,语气倏地严肃起来。 “悟到了,你就有资格登上扶桑树,去到顶上的天枢阁,阁主会给你大门的钥匙,最后能不能打开大门,还是要看你自己。” 说完,他笑了笑,语气又恢复平日的懒散。 “我劝你别想了,几十万年来,想通的人屈指可数。” 和光听完他的话,并没有把握她能悟出来,何况【世界的终极】并不是她的首要目标,目前应以天曜大战为重,【世界的终极】只能算添头,能知道最好。 “换一个问题,我要付出什么代价,才能让知道的人主动告诉我?” 酒杯边缘刚触到宁非天的嘴唇,他顿住了,居然放下酒杯,抬眸看向她。“我说了,不知道的人不知道,知道的人不会告诉你。” “为什么?知道的人在哪儿?” 他咧嘴笑了出来,“知道的人,要不上了扶桑树再也没下来,要不化作一抔黄土埋在扶桑树下。” 和光猛然睁大眼睛,心脏不可控制地跳了起来。 钟离亭的师兄,天道院悟到的那人——牧云亭,他的遗言正是把骨灰埋在扶桑树下。 她内心困惑,牧云亭既然悟到了,为何不说出来?为何不告诉宗门?为何要自杀?为何要把那份秘密带进坟墓里? 她问了出来。 “为什么知道的人不说?【世界的终极】很可怕?” 宁非天眯起眸子,“悟到的人都是何等天资聪颖,连那样的人都甘愿化作一抔黄土。倘若平凡众生知道了,那黄土岂不从扶桑树下蔓延到诸天万界?” 和光心里也打起颤来,她隐隐摸到了终极的可怕之处。 心头越悸动,她越对天问碑感兴趣。 她把龙骨酒推给他,缓缓站起身来,不禁笑出来,“我要去见识见识。” 他取出一只酒壶,酒壶表面绘满了同他双手一般的黑色纹路。酒壶扔进酒缸,一瞬之间吸干了里面的龙骨酒。他拎起酒壶,悠哉悠哉喝了起来。 “你想去,就去呗。” 他把酒壶扔给若鹿,给若鹿尝了一口,“你带她去。” 若鹿抱怨了一声,抱着酒壶不愿撒手,过了一会儿才同意,“行吧,师兄记得酒给我留点。” 宁非天摆摆手,示意他快走。 和光同若鹿走出茅草屋,行到湖畔,湖面还是笼罩在沉沉白雾之中,一丈外什么也瞧不见。 圆月渐渐沉入西方,天色越发暗了,白雾恍若蒙上一层层灰尘,浑浊不清。 就在这个时候,茅草屋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宁非天不知何时登上屋顶,朝碧湖伸出一根食指。食指轻轻向上抬了一下,狂风从他指尖呼啸而出。 那一刻,风仿佛凝聚成半透明的状态,猛烈地碾向碧湖,一瞬之间荡清了重重白雾。 绿色的湖面透出更碧的影子,层层涟漪打乱了影子的形状,涟漪静止的一刹那,天色骤然亮了起来。 和光还没来得及看清影子的实体,心神被阳光牵引,抬头望向东面。 骄骄烈阳像个乖巧的孩子,蜷缩在树叶的怀抱里。一路向上,越过高耸入云的粗壮树干,穿过重重叠叠的繁密枝叶,云雾拨散之后,依旧望不到尽头,树冠似乎插入了疏狂界的天顶。 撑天拄地,令人望之生畏。 那就是扶桑树? 白雾荡清,湖景毕现,破旧不堪的茅草屋也有些闲云野鹤的韵味。 宁非天躺在茅草上,朝她举了举酒壶,“此程如你所愿。” 他手腕一歪,红里泛金的酒液从壶口倾泻而下,全数流入他口中。落魄紧皱的绷带全然没压住那一身恣意,骨子里的放纵张狂破开绷带,肆意奔涌而出。 和光脑海里不禁浮现出疏狂界最傲气的那一首诗。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留云借月章。 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作者有话说: 这是朱敦儒的诗,疏狂界的特点、宁非天的招术等全部取自诗里。 ### 小剧场 若鹿:说了是湖景房没骗你吧!紧邻扶桑树的地段啊,寸土寸金! 和光:那师兄怎么住茅草房? 若鹿:大半生的积蓄全投进地皮里,没钱建房子了。 和光:他妈的太真实了! ###
第312章 312 试探 ◎天极界驻疏狂界总管,曾离贺拔家主之位最近的人。◎ 天极界的跨界飞舟飘在云雾之上,头顶着皎白的圆月,仿佛伸长手臂,就能摸到一手寒凉的水光。 冷白的月辉浇在金属外壳的飞舟上,反射冰冷的光泽,打在甲板众人的脸上。清冷的月光、冷漠的弟子,贺拔势呆在甲板,仿佛被包围了一般有些无所适从。 贺拔势冷冷地望着一个个陌生的弟子,都是从世家大族里挑出来的,可他一个也不认识,一个也指挥不动。 他几乎想发笑,也不知贺拔六野花了多少力气才捡出这么些人来。 他肯定贺拔六野已经怀疑他了,却不知怀疑到什么程度。他没下禁地,贺拔六野肯定不知道他和狗和尚联手。可是世家大族的家主们围攻贺拔六野时候,他的那些举动惹怒了贺拔六野。 贺拔势猜测,他从狗和尚口中知晓了魔修身份的事儿,贺拔六野不一定清楚,但是贺拔六野肯定知道自己想上位家主。 尉迟家族被翦除后,贺拔六野好歹稳住了天极界的世家大族,位置却不怎么稳。如今贺拔六野还没把他剔除少主的位子,正在一步步蚕食架空他的权力。等贺拔六野稳住局势,他铁定要完蛋。 贺拔势思忖了许久,他要先下手为强。贺拔六野一定还藏着更重要的秘密,他要戳穿那家伙,把那家伙拉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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