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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 就在苏砾伸出手的前一秒…… 竟听见高座之上的新任宫主开口泄出一声调笑，悄然化解了眼前的窘境。 “霞衾，白融神君何时成了你哥了？” “就算你天天念着要和他切磋一二, 也不该选这个时候……” “毕竟白融神君才刚刚伤愈，可经不起你这么折腾，是吧。” 他蓦然昂起脑袋, 直直盯着黎舞的眼睛, 不肯放过其中任何一丝端倪。 可惜，观望许久—— 也只窥得一口无波无澜的干涸枯井。 黎舞此话一出, 苏砾已经不好借口再下手。 他转而伸出手, 轻轻叩响对方抵在胸前的那柄弯刀, “是啊。” “尤公子着实吓了我一跳。” “我还以为——你将我认成其他人了呢。” 尤霞衾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猛地抽回手, 将弯刀收回革带之中。 而后, 愤然扭开头，努嘴甩下一句毫无歉意的低语。 “……对不住。” 两兄弟无声对峙的瞬间, 身后的戍朽早已冷下脸, 悄然向黎舞递去一个眼神。 [他已经变得和尤霞衾一样了——] [对吗？] 口唇张合间, 她瞧见对方阖眼点头，颔首回应。 [嗯。] 下一瞬, 黎舞重新抬起头，轻轻掩上案台的书册。 她走到尤霞衾前方，侧身挡住背后的少年。 “白融神君和戍姑娘这么早过来寻我，是有什么急事吗？” 不等“白融”开口，戍朽已经抢先一步答话。 “其实，是神君大人找到溯钥天师的踪迹了，她很有可能是被兰霖楼的人救了下来——” “并没有死！” “我们此次前来，是想同二位告别，打算再入凡界寻找兰霖楼的踪迹。” 胸膛不断起伏的同时，她的双手也虔诚举在胸前交握。 “不过……” “我还未来得及询问神君大人，究竟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话音入笼的刹那，只见戍朽侧目凝视身旁的雪衣青年，柔声吐露心中疑惑。 “是——天禄告诉您的吗？” 即便这件事不过是苏砾胡诌出来的，但他丝毫没有慌张。 “当然不是。” “因为命盘一事，我在离开兰霖拍卖会的时候……特意给领路小童设下了一道探音咒。” “昨晚你离开以后没多久，我就收到了回信。” 说到这里，苏砾忽而顿了顿。 他的目光无声扫向不远处的尤霞衾，讽意不减。 “其中——” “就有溯钥天师的消息。” 闻言，黎舞忽而拧眉发声，“可是，兰霖楼的主人不仅行踪诡秘。” “就连进入兰霖楼的方式……也并非常人可知。” “自兰霖楼建立的数千年间，仅有与兰霖楼主签订了驱魂契约的人，才能得知一二。” 一声轻叹随之灌入殿堂。 “可她们早已因此失去自我意志，成为兰霖楼主的傀儡，自然不会泄露半点风声。” “而且……白融神君你刚刚伤愈，实在不适宜剧烈运动。” 黎舞悄然扭动脖颈，视线与面前的艳衣女子默然对上。 “为了安全起见，不如——” “暂且让尤霞衾为你们探探路。” 不待“白融”出声，戍朽即刻抬步向前。 她握紧素衣女子的手，娇声应下，“多谢黎宫主。” “如此，着实要比我们四处碰壁要便利许多，而且……还能让神君大人在福谷内多歇息几日，好好调养下身子。” 而后，才朝对方身侧的血裔少年展露笑颜。 “尤公子，那就麻烦你了。” 尤霞衾虽然暂时还未摸清自己哥哥的目的，但他方才和黎舞侧目相视…… 便明白了对方所想。 最终，他硬生生压下心底的不安，颔首领命，低声泄出两个字。 “……小事。” 而苏砾则在众人的安排下，罕见地沉寂了下来。 他紧紧盯着面前那两个女人，双手攥拳。 看来这个世界里的人物……比他以往接触过的都要聪明得多。 而且，苏砾现在尚且还未弄清楚，苏曜到底是否已经和这两人表明了自己快穿者的身份。 又或许—— 他也和自己一样，都在撒谎蒙骗她们。 只是这里的角色已经更早地察觉到端倪，并且…… 觉醒了。 后来，尤霞衾按照黎舞的计划，率先入凡寻找与兰霖楼有关的线索。 而戍朽则和“白融”一同回到福谷水榭，在汇灵瀑布附近盘腿调息，汲灵养体。 她还绘制了一张传音符箓，让天禄今夜继续留在古剑宗待命。 两人相对而坐，于飞珠溅玉的瀑布下方闭目合掌传气……只为让伤愈不多时的“白融”恢复得更好。 只是，一日下来。 戍朽都不曾与眼前的雪衣青年说过半句话。 她看似专心致志，其实不然。 方才黎舞所应，早已让戍朽心生惶恐。 现在，她绞尽脑汁，只为想出一个能够独身脱离缚魂链的借口。 好离开此人的视线，同曾经的受害者黎舞……求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可惜，直至夜幕降临，戍朽仍未觅得对策。 而眼前的“白融”已经按住她的腕骨，拢掌扭入袖中，强行停下传气之术。 “戍姑娘，不如今日就到这里吧。” “我身上有几道疮痂都已经脱落了，体内的灵气循环也通畅了许多……” 话音刚落，便见雪衣青年轻轻拥住她的双手。 “谢谢你。” 戍朽昂头的刹那，一抹碎星坠入银河。 那个形状，像极了陆拂霄嵌入她体内的千羽骨针。 她陡然勾起嘴角，正欲敛眸回应。 “我——” 可话刚刚出口，唇边忽而溢出股股黑血，自舌根下方喷薄而出。 “唔、噗！！” “白融”的脸愀然变色。 磨人痛楚于这一刻，自缚魂链的另一端传入青年体内。 “——戍姑娘？！” 苏砾捂着自己的胸腹，感同身受地垂头喘气。 冒着紫色腥气的血液跌入溪石之上，又被激流猛然撞散。 它们尚未来得及被苏砾检验一二，便已悉数销声匿迹。 “……是、是千羽骨针。” 戍朽趁势抹掉唇角的血渍，噙泪抓住对方的衣袖。 “我的魂体早已被切出了上百个创口，没想到它离体以后……以前储蓄在我体内的毒素，竟在无意间尽数漫入其中。” “直至现在——” “才全然爆发开来。” 与此同时，最后那抹外泄的血丝，也已在须臾之间……被掌心金辉无声抹除。 虽然，那不过都是她用自己体内的污秽之息制造出来的假象而已。 可那个“系统”实在狡猾，即便她无需惧怕对方寻出端倪，也绝不能有丝毫松懈。 幸而—— 对方并未察觉异常。 下一瞬，只见“白融”迅速将戍朽整个人揽入怀中，快步朝水榭走去。 “……你的身子太凉了，我们先回屋内！” 而那两只攀在女人腰间的大手，亦在同时散发出徐徐灵息，为她止血驱毒。 步履匆匆，身姿摇晃。 竹门被月华光斑轰然推开的瞬间，“白融”被门槛一绊，两个人便齐齐倒入了床榻。 “——嘶！” “唔……！” 苏砾本想借此机会，试着与戍朽进一步发展发展。 没想到对方在慌忙之中竟猛地搂住他的脖颈，带着自己倒向坚硬的榻角。 鬓边白发被血丝染红，在木制的床榻边落下点点红梅。 神志恍惚的那一刻，苏砾在模糊的视野前方……瞧见女人面露担忧地冲向自己身边。 而后，拥住他的后脑勺—— 再度发力。 “嘭——！” 随着头颅与梨木相撞的闷响荡向空中，雪衣青年也彻底昏厥了过去。 他甚至没有来得及用灵力护体，便应声倒在了温凉的地板之上。 戍朽缓缓合拢掌心，任由甲片嵌入皮肉。 舒气不过半晌，她便已阖眼聚气，探入灵鼎之中。 不料，就在戍朽即将剥离命魂的刹那…… 一只手赫然捻住了她的衣角。 仓皇睁眼时，只见那位雪衣青年捂住发痛的头颅，与她无言对望。 戍朽的呼吸倏然变得紊乱无序。 她每每后退半步，眼前之人便挪身靠近一分。 “……神君大人，其实…我刚刚……” 可她方才递出半句话茬，便见那位雪衣青年无声张合唇瓣，却发不出一点声息。 金粉色的华美裙摆被他用两指捻住后……不过收紧片刻，就又松动了许多。 眼前这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同刚刚那位“白融”毫不相似。 更让戍朽顿感诧异的是，他口中所言—— [戍姑娘，是我。] 屋内沉寂多时，却不见半分气息流转于此。 因为……她早已因对方的唇语陷入迷惘之中。 眼前这幕两魂一体的异象，将戍朽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分不清真与假。 即便戍朽看得无比分明，却仍旧无法判断出来…… 自对方动作间递出的那几个字，是否为异世魂魄的诡辩之词。
第48章 叹为观止 “……阿、阿融？” 戍朽难以置信地轻唤出声, 但到底抱了几分戒心。 直到—— 那位雪衣青年抽出腰间蔽日，决然递入她的手中。 戍朽触及冰冷剑身的同时，眼皮无法自控地跳了数下。 而后, 只见对方昂起头颅，逐字逐句地表露立场。 [一炷香……我最多能帮你拖延一炷香的时间。] [戍姑娘——] [快去鹤云宫主殿寻黎宫主，她在溯忆雾境里曾经成功驱赶过夺舍之人，一定有办法！] 可她盯着对方嗫嚅许久, 却未曾挪动一步。 直到僵硬的上肢被袖袍撩动数毫，才敢出声问出那句话。 “所以，我心里在想什么, 您都一清二楚——” “对吗？” 闻言，白融沉默片刻后，才轻轻点了点头。 [时间不多了, 戍姑娘……快些动身吧。] [解决完这件事以后, 我们还要去兰霖楼寻你落下的佛像呢。] 一声抽泣应声荡于空中。 “……我知道了。” 她紧紧握住掌中神兵，于对方面前果断剥离命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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