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城。”飞过城门,他看清了城门上雕刻的字。 他忆起在有关望舒阁宗门记载中,就有一座由此宗门庇佑的城池,名为桃林城。 原来这就是望舒阁庇佑的桃林城。 南砜回头多看了两眼桃林城的方向,心情有些复杂,这座城虽然不大,但凡人的生活,并不比九天宗庇佑的城池差。 “前方就是问星门了。”垣涡停在剑头:“南砜道友,我们可要去问星门拜访?”拜访可以,但他没钱准备见面礼。 “不必。”南砜缓缓摇头:“有劳垣涡道友,事情已经查清,我们该回宗门复命了。” “在下送道友一程。”垣涡见状赶紧开口:“若是道友还有其他什么想知道的,在下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道友留步,至于贵宗这些年犯下的事,会由我宗执法堂弟子前来与贵宗主交涉。”提到神极门犯下的旧事,南砜面色冷淡:“修行不易,望贵宗日后恪守本心,切莫再仗势欺人。” 垣涡拱手作揖,抬起头时,九天宗三人已经御剑飞走。 他皱了皱眉,九天宗为何如此在意他去问星门路上遇见了谁?低头看了眼指间的扳指,他调转剑头,准备跑望舒阁提醒玖茴一句,就当是他欠钱未还的利息。 等等! 他看着九天宗三人离去的方向,在剑上伸了一个懒腰,假装小声抱怨道:“真是莫名其妙,这不是瞎折腾人嘛。” 云层中,南砜看着垣涡骂骂咧咧折回神极门的背影,对亲传弟子道:“你们俩偷偷跟着他,看他有没有给谁通风报信。” “是。” 身边没有其他人,南砜鬼使神差地御剑到了桃林城,在城外下了飞剑,以普通人的身份进了城。 走进城门,他就看到一左一右各摆着一个茶摊跟面摊,天冷茶摊没什么生意,茶摊主已经跑去了面摊帮忙,茶摊上唯一的茶客,隔着街与面摊上的食盒说说笑笑,最后干脆端着茶碗挤到面摊这边。 “郎君,可是要吃面?”摊主见南砜站在街边不走,热情招呼道:“天冷吃碗热乎乎面,逛街也不怕冷。” “不用了,谢谢。”南砜看了眼陈旧发黑的桌椅,往旁边让了几步。 见他不吃面,摊主也不恼,继续招呼下一个客人。 “郎君小心。”一个赶着驴车运炭的老翁朝南砜拱了拱手:“炭火脏污,劳驾公子往旁边避一避,免得污了郎君一身好衣裳。” 南砜低头看了眼身上的锦袍,与路边的百姓相比,他这身打扮确实过于华贵了。 他侧身让驴车通过,缓步走在街道上。不知哪家的郎君与姑娘成亲,吹吹打打闹了一路,小孩们蹦蹦跳跳捡着喜,懵懂无知地喊着“百年好合,大吉大利”之类的话。 “郎君,可不能挡新郎新娘前头呢。”好心大婶见南砜站的地方,刚好会挡去新郎新娘的去路,伸手把他拽到路边:“新人成亲,家里祖宗仙灵都要相送的,你挡在路中间,岂不是挡了先灵的路?” 南砜挑眉看向迎亲队前方,新郎新娘前方什么都没有,若真有鬼修在,他岂能察觉不到? “年轻人不懂规矩,别犯了忌讳。”大婶指了指自己摊上摆的围巾:“红围巾要不要,戴了红围巾,来年红红火火,大吉大利。郎君要不要试试?” “不用。”南砜眯眼看着挤在人群中抢喜的一名少女,越看越觉得这人的身影有几分像玖茴。 但他不敢相信,身为望舒阁阁主亲传弟子的玖茴,会扎在人堆里,跟凡人抢喜。 “南砜道友?”玖茴揣着满兜的,挤出人群就与南砜的视线对上,她把喜用荷包装好:“你怎么在这?” 南砜也很想问,你为什么会在这抢喜。 “百年好合啊!”迎亲队走远,玖茴还不忘朝轿挥了挥手。南砜甚至怀疑,若不是因为他的突然出现,玖茴可能还会跟在迎亲队后面抢一会喜。 “方才途经此地,见此处有座城池,就下来看看。”南砜话音未落,见祉猷从人群中走出来,鞋面上还留着两个清晰的大脚印。 祉猷走到玖茴面前,摊开手掌,里面有两枚红纸包着的铜钱:“给了哭闹的小孩,只剩下这个。” “居然能抢到喜钱,祉猷你的运气真不错哎。”玖茴拿走一枚,从荷包里倒出一半的到祉猷掌心:“一人一半。” 她回头看了眼南砜,从荷包里拿出一粒:“南砜道友,给?” “不用,谢谢。”南砜把手背在了身后。 玖茴也不跟他客气,把揣回荷包:“南砜道友是准备在城里买东西?” “在下只是随意看看,不知为何城里挂了这么多红灯笼?”南砜看着在寒风中摇曳的红灯笼,红灯笼制作手艺粗糙,不过满街头都挂满这些,倒多了几分喜气。 “再过几日就是除夕了,有些灯笼是城主府自掏腰包挂上的,还有一些是街边百姓自己做好挂上的。”玖茴拍了拍裙摆的尘土:“相逢便是有缘,我与祉猷陪道友在城里转一转。” “怎好麻烦你?”南砜有些恍惚,原来快要过年了?修真无岁月,宗门也不过凡人的节日,他几乎快要忘记除夕对凡人有多重要。 “不算麻烦,我们本来就是出来玩的。”玖茴热情道:“临近过年,街上也比往日热闹,南砜道友若是有什么想买回宗门的,有人带路更好。” “哎,小孩儿。”玖茴朝一个小孩招了招手:“你去给前面做汤圆的宋摊主传个口信,就说我会带一位宗门修行的仙长去尝她做的汤圆,让她早早准备好,别让仙长久等了。” “不必如此……” “这家汤圆味道特别好,这两日食客多,若不提前打个招呼,我们还要排队呢。”玖茴抓了两个给小孩,笑吟吟叮嘱:“你一定要跟宋摊主说清楚,来的是大宗门仙长,煮汤圆时可不能敷衍,知道了吗?” 小孩崇拜地连看了南砜几眼,才捏着快步跑去传话。 “玖茴姑娘,又来买年货啦?”有摆摊的老板认出了玖茴,他们不知道玖茴是仙修,以为她又逃课出来玩:“你今日又没去学堂,小心你师父罚你抄大字。” “天冷了,师父也要休息。”玖茴在老板摊位上买了三块糍粑:“我们这是光明正大出来玩呢。” 刚出锅的糍粑有些烫,玖茴一边吃一边斯哈斯哈吐气。南砜尴尬地拿着用树叶包裹的糍粑,吃也不是,扔也不好,只能无措地把它拿在手里。 一路上玖茴都在跟他介绍各个摊点的特色,等三人到了卖汤圆的地方,那里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看来宋老板今天没有出来摆摊,真是可惜了。”玖茴叹了口气:“下次若有机会,我再请道友品尝汤圆吧。” 南砜微皱眉头看向四周,他感觉有人在盯着他。 “道友别看了,这会儿肯定有人在看你。”玖茴吃完手里的糍粑,拿着手帕擦手:“这么冷的天,大家都穿着厚厚的冬衣,唯你穿着单薄华衣,谁路过不得瞅你两眼?” 南砜这才注意到,玖茴与祉猷都穿着冬衣,就连衣领子都镶着毛边。 “要不是我跟祉猷陪着你,这会儿城主府护卫恐怕已经找上你了。”玖茴指了指房顶上还没化的积雪,“天寒地冻,穿这点衣服还行动自如的,除了仙修与妖魔还能有谁?” “二少主来了!” “快快快,把东西收好,别被他碰坏了。” “别慌,大少主也在!” 忙着收拾东西的摊主们把已经收起来的东西又摆了回去,仿若无事发生般继续说笑。 “玖茴仙子,祉猷仙长!”陶相仪听下面人来报,有大宗门仙长进了城,就匆匆赶了过来,这会儿见玖茴与祉猷也在,顿时放下心来:“在下桃林城大少主陶相仪,见过南砜仙长。” 南砜回了一礼,他在师叔合体期典礼上见过此人:“大少主多礼了。” “见过南砜仙长。”陶二跟着过来拱手行礼,行完礼就凑到玖茴身边:“玖茴仙子,你跟祉猷仙长进城来玩,怎么不叫我?” “公寿,南砜仙长跟前不得无礼!”陶相仪瞪了陶二一眼。 “是。”陶二收敛起脸上的笑,老老实实站到陶相仪身后。 见糟心的弟弟不捣乱,陶相仪心情极好,他热情邀请南砜到府中用午膳,南砜再三推辞,最后搬出师门还有事的理由,才得以脱身。 “两位少主留步,我与祉猷去送送南砜道友。”玖茴跟在南砜身后:“南砜道友难得来我们望舒阁地界做客,我们身为宗门亲传弟子,怎能让道友孤身离去?” 南砜本欲拒绝,但想到与垣涡有关的预言,便点头道:“有劳两位道友。” “城中百姓很少接触仙修,若是在此处御剑,只怕会引来他们的好奇与恐惧。”玖茴看了眼天色:“时辰还早,不若我们骑马出城?” 陶相仪让城卫牵了三匹马过来。 “不必了。”南砜摇头:“城中景致难得,我们慢慢走出去吧。” “多谢道友体谅。”玖茴轻笑一声:“道友,请。” 街头喧闹,人生百态,南砜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最普通的凡人。他低头看了眼手中已经冷硬的糍粑,倒是忘了处理此物。把糍粑收入纳戒,南砜道:“贵宗门把桃林城庇佑得很好。” “哪是鄙宗的功劳,是老百姓自己把日子过起来的。”玖茴笑了笑:“便是没有我们,只要妖魔不来捣乱,他们依旧能过好日子。” “是啊,若是天下太平,百姓的生活能好过许多。”南砜叹息一声:“可惜妖魔频频作乱,道友近来可有遇到形迹可疑之人?” 玖茴摇头:“我与祉猷自拜入师门,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九天宗,其他时候就是在宗门修行,道友为何有此疑问?” “近来多地出现魔修的踪迹,两位道友外出时,要多加小心。”南砜没有提预言之事,因为就连他自己,也开始怀疑镇星楼的预言。 轻易可以改变的预言,还算预言吗?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把南砜送到城外,玖茴停下脚步:“南砜道友请保重。” “多谢两位道友。”南砜拱手行礼:“告辞。” 目送南砜的身影消失在天际,玖茴长长叹息一声:“走吧,我们也回去。” 祉猷祭出飞剑,刚站到剑上,突然面色微变,看向镇河鼎方向。 “有魔修的气息。”玖茴飞身上剑:“我们去看看!” 镇河鼎为十大仙鼎之一,身负镇压江水湖泊气运的职责。揽月湖是方圆千里最大的湖泊,上下联通各大河流,镇河鼎就置放在此处。 重重结界之下,镇河鼎散发着的光芒几乎与结冰的湖泊混在一起,本是一幅世间难得的美景,可是现在揽月湖里散发着恶臭难闻的黑烟,冰面下的鱼虾四散而逃,湖边的草树木也开始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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