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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谁人可以做证？” “你这么不相信我啊，这么短的时间我能编这么长一故事？你也太看得起我了，”阿屿叹道，“我可是花了铜钱的嘞，早知道这样，反正你也不知道，我就自己动手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何乐而不为呢。” “你敢，看我不打死你。”我站起身来，朝阿屿追了过去。 “你看看你，疯疯癫癫的，一会儿要哭 ，一会儿要笑，谁受得了你啊。” “你又嫌弃我！” “什么叫又，我什么时候嫌弃过你啊，你倒是说说。” “不记得就算了，哼！” 就这样打打闹闹，我们回了踏月山庄。 上元节马上就要来了，我们俩开始打扮起院子来。花满楼已土崩瓦解，准备换上新的招牌，也来了新的村长为我们百姓保驾护航，日子会越来越阳光的。 傍晚的时候，我们带上纸钱和酒菜，去屋后上坟。那里躺着爹爹，还有踏月山庄的护卫及阿娘的丫环小菊。我将小蛮的几件衣裳埋葬了，并为她立了一块木碑。 可是，我竟然不知道小蛮姓什么，在与她相处的十多年的时间里，我竟然没有打听过她的姓。如此，只能写上“小蛮衣冠冢”。 小蛮，你会原谅我的对吧。 我和阿屿默默地烧了许多纸钱，并往坟前洒了爹爹爱喝的杏花酒。一切仪式完毕，又立在坟前沉默了许久。 心中思潮翻滚。那些年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也一一浮现于眼前。有悲伤，有欢乐，也有无奈。 就这样吧，往事随风而逝，活着的人需要前行。但愿你们都已投生到了幸福的人家。 上元灯节那天，我早早地梳洗打扮了一番，和阿屿准备去望江村最热闹的东街看花灯。大街上人来人往，灯火通明。阿屿给我买了最喜欢吃的鸡肉串，还有几串糖葫芦。走着走着，就溜达到了花满楼。那里正在日夜赶工以期早日开业，因此有一些灯火明明灭灭。 “阿屿，你说，这饭馆应该是人开的吧。” “怎么这么问？” “以前的花满楼不是摩西院开的吗，听说村长已在这里长驻，应该开饭馆的就是人类。” 忽然，从那楼里传来一声惨叫。我停下了脚步，紧张地看向阿屿。 “不好啦，不好啦，村长死啦！”紧接着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我们循声跑了过去。只见一个年轻的男子口吐鲜血，气息全无。 “确定这是村长？”旁边一妇人问道。 “千真万确，村长上任那天，召集我们搞了一个见面仪式，我认得。” “这也太惨了，我们还指望着村长能给我们带来幸福的日子呢，这下怎么办？” “村长身边有个书童，赶紧找找，不要着急，上面会派别的村长过来的。” “才上任没几天就死了，谁还敢来啊，真是晦气。”一大爷摇了摇头，步履蹒跚离开了花满楼。 很快，村长的书童过来了，一看到这个场景，差点当场就晕了过去。 我手中的鸡肉串瞬间就不香了。才憧憬过的好日子呢，看来就要成为梦幻泡影了。岁月静好，还有一段很长很长的路要走。 我和阿屿拖着沉重的脚步返回踏月山庄。 “阿屿，你说，是谁要害村长？” “这个不好说，可能是那些旧势力吧，也可能是不想让这里变得有秩序的人。” 当我们回到踏月山庄的时候，郑七在院子里等着我们。他摸着鼓胀起来的肚子，看样子刚刚饱餐了一顿。 糟了，每当有好酒好菜总是忘记分他一杯羹，这么重要的日子，竟然又把他给忘记了。 他应该不会在乎这些的，村子里的人给他的供奉，他根本享用不完。 我笑呵呵地同他打招呼：“郑大哥，好久不见了呀。” 郑七神色有些凝重，这么一本正经的样子，倒是不常见。他朝我点了点头，就径直将阿屿一把拽了过去。 这个郑七要干什么，一来就跟我抢阿屿。 我紧紧地跟了上去，寸步不离。 “九枝，你在这儿等着，我有事和阿屿商量，”郑七说道，“男人之间的事，小女子不方便打听。” “别呀，我想听。”我紧走一步，拉扯着阿屿的胳膊。 “姑娘家家的，成什么样子，”郑七嫌弃地说道，“放开放开。” “我——”我话还没说完，只觉得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模糊中好像听到阿屿大喊：“不要！” 那声音撕心裂肺，可惜我已经不能给他任何回应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我慢慢地恢复了意识。阿屿在床榻上照顾我，正往我嘴里喂水。 一股浓重的草药味灌入我的鼻子。 “你醒啦？”阿屿神情有些倦怠。他这是为了照顾我，衣不解带么。 我点了点头，问道：“郑七呢， 他为什么要打晕我？” “郑七打晕你？”阿屿说道，“大夫说你气血两虚，劳累过度，所以晕倒了。” “别诓骗我，我明明看到郑七打晕的我，他不想让我听到你们讲话，你们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九枝，你别激动，郑七他也没想到你这么弱不禁风，他不是故意的。” “他就是故意的，我看到他就觉得神色不对，你们之前还说什么约定，你到底瞒着我什么！” 阿屿眼里闪过一丝忧虑，他沉默了。 他这是默认了，他是有事瞒着我的。 “阿屿，我们之间就不能打开天窗说亮话吗，郑七是不是给你派了新的任务，你想离开这里？一定是的，上次在长安，你就萌生去意，你自私地以为我应该待在尚大哥身边。” “不是这样的，九枝，我不想离开你的。” “你不想离开，可是你又不得不离开，是这样吧。”我垂下头，不敢看阿屿的眼睛。 阿屿还是不说话。我这是猜对了吗，一定是的。很久以前，我总担心阿屿会离开我，可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突然。 我挣扎着爬了起来，转身去开窗户。我心里堵得慌，这屋子里的空气太闷了，我想吹吹风。 “外面凉，别开窗。”阿屿走过来，伸出手准备替我关上窗户。 “阿屿，我不要你管，你去找郑七吧，”我推开阿屿伸过来的手，声音出奇地平静，“你走吧，真的，把你人留在这儿有什么用，你的心早已飞去了九霄云外。我很清楚，你不属于我，你属于六界众生。” “你怎么这么说，”阿屿一怔，慌乱地说道，“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些什么？”我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你说我知道些什么，天神窫窳。” 阿屿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两步，险些站立不稳。 他呆呆地看着我，眼睛里失去了往日的光芒。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弱水之西 今晚的夜色好美。如水的月光透过纱幔弥漫在整个房间，阿屿修长的身影投映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那靠窗的书案上还摆放着我们白天摘回来的红梅花，那花瓶是新买的，为此我花了好几个铜板，现在心还在疼着呢。 院子外面还悬挂着我们今天刚刚挂上去的大红灯笼，记得阿娘说过，灯笼象征着团圆，寄托着人们对于美好生活的向往。 对于未来，我也是有向往的，我以为我们会开始新的生活，我以为我可以重新开始。 可是，从此以后，我可能只是一个人了。为什么每个人都要离我而去，他们，一个个地，走进我的生活里，走进我的心里，然后，抽身离去。 难道成长真的就是看着身边熟悉的人一个一个地离去吗？ 没有一个人问我愿不愿意，心里痛不痛。 我止不住我的眼泪。我好恨自己，我为什么要说破这一切呢，像以前一样装傻不好么，这件事情我已经默默地藏在心里这么久了，再藏得久一点，更久一点，久到我步履蹒跚，久到我无法呼吸不好吗。 难得的是糊涂。撇开花满楼门前那悲惨的一幕，今天算得上是个喜庆的日子，在望江村这里，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 看起来，这完全是一个具有幸福感的村子。即使在阴暗处仍有许多蛇虫鼠蚁在蠢蠢欲动，可是春天已经慢慢苏醒，很快，就会繁花似锦，歌舞升平。 人类有着巨大的自愈能力。许多伤痛，给点时间就会恢复如初，不同的只是时间问题。 阿屿的身影渐渐地模糊起来，慢慢地离开，又慢慢地靠近。 他的手终于紧紧地抓住我的肩膀。那么用力，弄得我肩膀生疼。 我没有挣扎。 “对不起！九枝，”我听到阿屿的声音，他哽咽着，“我不该瞒着你，可是我害怕你一时接受不了，我，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我不说话，任凭眼泪像决堤的河水一样倾泻。我好久没这么放肆地哭过了。阿屿不在身边的日子，我一直都在隐忍，我努力地忍住我的大小姐的火爆脾气，忍住我脆弱的泪水。只有在阿屿面前，我才可以放下戒备，随心所欲地做回自己。 人生苦短，我曾经以为，这样打打闹闹，一辈子很快就会过去了。我甚至在他说要我嫁给他的时候，那么爽快地答应了。可惜，他说只是一个玩笑。即使这样，也没有什么关系，只要他还在，只要我还可以待在他的身边。 这种日子不会再有了。时间就像是龙池河的水，浩浩荡荡，一去不复返。而阿屿，羽翼已丰，也即将离我远去。 我记得他曾经说过，九枝，我不会离开你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这算是他对我的承诺吗？算是我们之间的约定吗？ 只是，关于离开，不是一直在我的意料之中吗。我知道阿屿会离开，离开踏月山庄，离开望江村，离开龙池河，离开我，离开这里的一切。 他不属于我，不属于踏月山庄，不属于望江村，甚至，他都不属于人界。 心中千回百转，终究是我不愿意就此放手。 我究竟在执着些什么呢。阿屿，这些道理我都懂。只是，你要怎么样处置我，怎么样处置我们之间发生的一切，包括那些相依为命的，肝胆相照的，抑或是隐隐约约的袒诚相见的日子。 “对不起，对不起。”阿屿还在跟我说着对不起。 我不要你的什么对不起，真的，阿屿，你没有对不起我。或许，这一切，都只是命运的安排与捉弄。 “阿屿，抱抱我好吗？像从前那样，抱抱我。” 阿屿松开我的肩膀，双手慢慢地滑向我的后背。 他将我搂在怀里。紧紧的。我闻着他头发上的皂香，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可是，我已找不到从前的感觉。那时，阿屿的拥抱是温暖的，安全的，现在，是绝望的，是凄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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